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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晓彤先前接过这佛珠的时候,也没细看,只觉得触手生凉,就放入匣子里了。
此刻仔细看出,才发现,今儿算是发了,这佛珠居然是奇楠沉香,最好的沉香,她曾经看过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质地稍软咀嚼之,苦麻中略带甘洌;闻之,清之如蜜,香气持久;握之,热气即散,又称冰沉。
这佛珠,就这样放着,就能闻到一股清凉香甜的味道。
这可是极好的东西。
梅晓彤心思一动,将那佛珠就给张婆子带上了:“娘,这是京城护国寺住持亲自开光过得佛珠,最能避邪去秽,而且这沉香,常闻对身体也有好处,您带着,时刻不离身——”
张婆子一听这东西是护国寺住持亲自开光的,还对身体有好处,哪里肯要,在她想来,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这种好东西,给她岂不是糟蹋了?
一贯以来,好东西,她都要留给自家闺女。
一时母女间推来让去,还是张婆子没拗过梅晓彤,只得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念了好多声佛。
摸索着佛珠,张婆子说起了正事:“今儿个,我在后院陪你师娘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娘的错觉,我总感觉你师娘,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咱们家华皓的事情。娘也不知道你那师娘啥意思,也就顺口说了几件华皓以前在宋春花那个婆娘手底下遭得那些难,受得那些罪。可把你那师娘给心疼坏了,眼泪珠子都掉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师娘是华皓的娘呢。”
梅晓彤……
她大概知道,恐怕这齐夫人,和齐家有旧了。
两母女说着话,安华皓就回来了。
梅晓彤看了一眼,安华皓的面色如常,也就略放下心来。
安华皓进屋也是看到塌掉一角的炕,吓了一跳,听闻是梅晓彤砸的,松了一口气:“仔细手疼,手没破皮吧?可是这炕哪里不好?明儿个我就让人来重砌。”
外面吴婆子和丁婆子听了这话,互相看看,都忍不住咂舌。
这说出去谁信啊,外面看起来严肃面黑的秀才老爷,在家就是这样的模样。
一宿无话。
第二日,两夫妻如今都要早起,一个去书院,一个要去杜家学医,真正是同甘共苦了。
将梅晓彤送到了杜家,安华皓才匆匆去了书院。
梅晓彤进门,倒先是齐夫人迎了出来:“晓彤来了,华皓呢?”
听说安华皓去了书院,才没话说。
跟着杜太医认了半天草药,又背了医书,然后不明白的杜太医又给解释了。
眼看就到了中午,被齐夫人拉着留了饭,临走前,还整理了一马车东西,让梅晓彤带回家,只说这是昨儿
个那些客人送得贺礼。
梅晓彤哪里肯要,这些贺礼,人家是看着杜太医的面子才送来的,将来也要杜太医家去还礼的,她昨儿个收了那么多见面礼就很不好意思了。
倒是齐夫人,只说这里面都是挑出来,适合梅晓彤用的,白留在杜家也是没人用。
见梅晓彤不肯收,就嗔怪,是不是不拿她当师娘了?
梅晓彤见齐夫人这是铁了心要贴补她们,不,要贴补安华皓,只得接受了,决定回去就丢给安华皓头疼去。
回到家里,院子里昨儿个挖了坑的地方,已经都栽好树,土都填平了,也浇上了水,叶子上沾着水珠,水灵灵的。
董老三正在墙角,坐在小板凳上,周围都是长长短短的竹子,早就削去了枝叶,只剩下竹竿。
手里拿着蔑刀,劈开了竹竿,劈成长短一致的竹条来。
又细细地劈出竹竿外的一层皮,放在一旁备用。
见梅晓彤回来,黄娘子忙迎上来见了礼,又引着梅晓彤将今儿个已经栽好的树,都看了一遍。
然后才道:“今儿个,我跟我那当家的就能将支架搭好,明儿个把蔷薇移过来种好,刚好那睡莲缸也好了,明儿个一早一并送来。”
这两夫妻都是干活麻利的人,不过两天功夫,这小院子就被收拾得很是不同了。
梅晓彤心中满意:“那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黄娘子纠结了一会,想着明儿个这点事情就要做完了,今儿个她也打听了,这秀才娘子拜了个师父,每天上午要到师父加学艺,下午才回来。
今天要是不找个机会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一咬牙,看看院子里也没别人,干脆利落的,噗通给梅晓彤跪了下来:“秀才娘子,民女有事,求娘子——”
※※※
此刻,田家。
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屋子里,传来方氏哭嚎喊痛的声音,院子里田四海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直愣愣的盯着门口,眼中不时闪过凶狠和暴虐的光。
张秋菊在门口,支楞着吊梢眼睛骂人:“你们都是死人啊?怎么伺候人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见血?”
买回来的几个婆子和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声。
她们被买回来,也没机会伺候这方氏啊。
张秋菊为了显摆自己,这丫鬟和婆子都拘在身边,伺候自己呢。
还是一直伺候方氏的那个丫头,一早上跑来,说方氏见红了。
唬得张秋菊忙赶来看,这可是田家盼了好多年的孩子,怎么就见红了呢?
骂了那几个婆子丫鬟两句,张秋菊倒是想起
找大夫,本来顺口要喊自家老大的,可话到嘴边,才想起老大那个混帐东西已经分家被赶出去了。
急得直跺脚,看到小儿子还傻乎乎的坐在地上,忙去推他:“儿啊,你是不是也吓到了?快,快去叫大夫来!”
田四海被张秋菊一把倒是推得回过神来,听张秋菊让他去叫大夫,顿时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来:“叫什么大夫?让她那肚子的孽种流了才好——”
张秋菊顿时恼了,一拍田四海:“你说得这是什么话,那肚子里不是你——不是你的?”说到一半,终于听明白了儿子话里的意思,顿时整个音调都拔高了八度。
这一嗓子出来,连屋里方氏哭嚎的声音都停顿了。
旁边伺候的几个婆子和丫鬟听了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张秋菊一把抓过田四海,给拖到了院子角落:“儿啊,你再说一遍?难道方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田四海,捂着脸,狠狠的锤了两下自己的头,蹲下去将头埋在自己的裤裆里,不做声。
张秋菊又急又气:“你说啊!到底是谁的孽种?”
田四海闷闷的不做声,好半天才带着哭腔的吐出几个字来:“我爹的——“
五雷轰顶!
张秋菊被这三个字轰得整个人傻了,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嗷呜一嗓子,拔脚就往屋里冲。
屋里,满屋子都是挥之不散的血腥气。
方氏面白如纸的躺在炕上,半幅裙子都被血给浸湿了,先前还在哭嚎,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张秋菊的那一嗓子,倒是不敢喊了,只小声抽泣着。
张秋菊如狼似虎的扑进屋里,看到方氏,二话不说,先上去甩了方氏两耳光:“你个贱人,说,你肚子里那孽种是谁的?”
方氏被这两耳光扇得嘴角都破了,人也晕了,趴在炕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还是那服侍方氏的丫鬟,惊叫了一声,想上去扶着方氏,可看到张秋菊那眼中冒火的样子,终究是胆怯的缩在了一边。
方氏张了张嘴,看着那丫鬟,勉强道:“去,快去找老爷——”
“好哇,你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肚子的那个孽种是不是他的?说——”张秋菊一听方氏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家男人,顿时爆炸了。
一把薅起方氏的头发,径直讲她从炕上给拖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方氏一声闷哼,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又感觉那血流得更快些了,身上都有些发冷,定了定神,努力辩解:“娘,我没有,没有……这孩子,这孩子是四海的!”
田四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张秋菊后面进来了,听了这话,一脸癫狂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丢在方氏的脸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方氏定睛看去,那是一个天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金蟾,顿时如遭雷击,一把将那荷包抓在了手里,伸手就去抓田四海的衣裳:“四海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真的——”
田四海一脚踹开方氏,眼睛都是赤红的:“听你解释什么?解释这个荷包不是我爹的?还是解释你肚子里那个保不住的孽种不是我爹的?方氏啊方氏,我田四海对你哪里不好?你要给劳资戴绿帽子?啊?”
张秋菊一听,将方氏手里的荷包一把抢过来,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家男人身上带着的那个吗?怎么会在方氏那里?
当公爹身上的贴身荷包,在儿媳妇手里,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秋菊又扑过去,抓着方氏一顿撕打。
方氏本来就不敌张秋菊,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只能任由张秋菊又掐又抓又咬,又踢又打的,没一会就被打得昏死过去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趁着没人注意,跑了出去。
外头院子里,前些日子买回来的婆子和丫头,也不敢进去,只守在门口偷听。
只听得里面方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到了,胆子大一些的婆子探进去头一看,只见方氏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身边沁出一滩血来。
顿时尖叫一声:“不好啦!出人命啦!老太太把二奶奶打死啦——”
这一声,叫得其他的两个丫鬟魂飞魄散,唬得四散而去。
这一嗓子,也把田四海的神智给叫了回来,低头一看,方氏躺在地上,出得气多,进得气少了。
张秋菊还如同发疯一般,一脚一脚的往方氏的肚子上踹。
那疯狂狠毒的模样,就连田四海看了都忍不住后背发凉。
忙将张秋菊拦住了:“娘,娘,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好歹把张秋菊给拖到了一边。
张秋菊喘着粗气:“打死她!打死那个贱人!你个没种的,这贱人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护着她干啥?莫非你愿意做这活王八?以后喊她小娘,让她剩下孽种来,跟你抢家产不成?”
田四海虽然也心中恨不得将方氏给掐死,可到底不行啊,吞吞口水,才急忙道:“娘,咱们现在不能要方氏这条贱命!方才那几个婆子丫鬟喊得,只怕惊动人了。咱们快收拾收拾,别让人来看到了!”
“这种扒灰的贱人,打死沉塘了都活该!谁能说出个不字来?”张秋菊却不当回
事。
在乡下,这种不守妇道,被抓了现行的女人,宗族里都会沉塘的,说破天去也不怕。
“娘!咱们这不是在乡下!再说了,方家可还有人呢,真要有个什么,方家上门来闹怎么办?咱们先忍下这口气,把方氏给抬到炕上去,把眼前的事情给遮掩过去了,以后再收拾这个贱人!”田四海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主意了。
一面说着,一面把方氏给抱起来放在了炕上,又胡乱的给方氏盖上了被子。
一面又在门口喊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进屋来收拾收拾?”
喊了好半天,才有那一直伺候方氏的那个丫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被田四海立逼着将地上的血勉强给收拾干净了。
那丫头收拾完,脸色煞白,手直哆嗦,还不敢走开,只站在一旁。
田四海这才看了那丫头一眼:“今天这事,你给我记好了,是二少奶奶不小心见红了,听说孩子保不住了,一时得了失心疯,从炕上翻下来,把脸撞坏了,人也撞晕过去了。听到没有?”
那丫头哆嗦着点点头:“听……听到了。”
“一会子要是有人来,就这么说,知道吗?不然小心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田四海威胁道。
丫头吓得涕泪横流,又点头又摆头的:“二爷,我知道怎么说,千万别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田四海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又拿手试探了一下方氏的鼻息,“你就在这里老实伺候着!”说着一把抓起张秋菊出去了。
出了院子门,才发现那个婆子和丫头,都战战兢兢的在院子外,她们跑了出来,才发现,这卖身契都在张秋菊手里,她们能跑到哪里去?
又不敢进院子,只在这外头站着。
看到两人出来,那婆子和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噗通一声给跪下来了,哆嗦嗦嗦的求饶:“求老太太和二爷饶命……”
田四海此刻没心情跟这些婆子和丫头歪缠,只威胁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就发卖到山里去,然后就拖着张秋菊进了屋。
进了屋,张秋菊还气不过:“你个没刚性的东西,只会对着几个婆子丫头和你亲娘使强!老娘可算是白养你了,你老娘我受了这样的气,要教训个小贱人,你还拦着。莫不是你还真因为你老子睡了她,就顶着一头绿,还将她当小娘不成?”
田四海……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娘,他都要一耳瓜子上去了。
到底还是忍耐住了,大事要紧:“娘,这些以后再说!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爹回来了,知道咱们把方氏这样了,他要是生气了……”
“他
还有脸生气?只要他回来,老娘肯定要啐在他脸上,问他,这世上那么多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没廉耻的跑回来睡他儿媳妇?做下这样没人伦的事情来,莫非还敢跟咱们使脸子不成?”张秋菊气得直锤胸口。
田四海见张秋菊还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压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咬牙,拉着张秋菊,凑到她的耳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张秋菊听完田四海的话,顿时傻了,脸也白了,吞了吞口水,才道:“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你爹不会答应的!”
田四海嘴角勾起一个狠戾的弧度来:“由不得他不答应!有方氏这个把柄在咱们手里,他不答应,哼——”
张秋菊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看着田四海。
田四海回过神来,见张秋菊这般,冷笑道:“怎么?莫非娘还念着夫妻旧情不成?好叫娘知道,咱们爹在外头可是养了不止一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只不过都因为是闺女,才没有被接回来罢了!”
“那些女人可比娘你日子过得快活多了,人家穿金戴银,好几个丫头婆子伺候着呢。在外头那宅子里,人家还不是当家太太?”
……
“你说什么?你爹在外头养女人?”张秋菊只听到了这一句。
田四海冷笑:“我知道的就有董家巷和王家巷各养着一家呢,还有那我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几家了。”
张秋菊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
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崩出几个字来:“都听你的!”
田四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纹来,安慰张秋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