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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她遇到了董老三,董老三不嫌弃她带着小五,不嫌弃她背负着一家子的血海深仇,她也就嫁了。
后来跟董老三生了两儿一女,日子看似平静。
小五大一些后,她除了没有告诉小五的亲娘是个欢场的女子,只说小五是她弟弟,是黄家最后的血脉。
小五十分懂事,自认为他是黄家最后的男人,自然替黄家报仇是他的事情。
可是对黄娘子来说,小五是她一手养大的,是她在那些艰难日子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黄家定未来,她怎么舍得?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黄家已经失去了二十几条人命,顶多,再搭上她一条命就够了。
到时候她到了下面,也能有脸面见爹娘,告诉他们,仇报了!黄家也有后了!
正说着,安华皓和顾子楷一起回来了。
黄娘子给两人磕头,将事情大致又说了一遍,梅晓彤在旁边又补充了几句,安华皓和顾子楷互相看了一眼。
以安华皓来说,这是个机会,替丈母娘报仇的好机会,正好黄家告田家是个突破口,说不得还能从张秋菊那里得到一些张婆子身世的信息。
张婆子这一辈子这么可怜,他成为张婆子的女婿后,享受了张婆子的慈爱和关怀,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的。
顾子楷亲口听黄娘子说出黄家当年被灭门的真相和惨状,不过是田掌柜为了那胭脂水粉的方子和利益,所以丧尽天良的勾结了鲁知义,一起谋害了黄家上下二十三条人命。
又看梅晓彤和安华皓那意思,似乎是要插手,这才也出主意。
因着鲁知义乃是典史,这要是惊动他了,搞不好打草惊蛇。
他就揽下了将鲁知义缠住的任务,先出门去了。
等董老三将状子拿来,展开一看,状子都已经泛黄了,这是当初黄娘子写下的状子,却一直没有机会给递上去,经年累月的压在箱子下面,如今终于得见了天日。
安华皓收好了状子,换了身衣服,才出门去找吕文光。
临出门来,还被梅晓彤塞了个小罐子在手里。
一面出了门,就在巷子口,借着擦身而过的机会,冲着两个似乎在街头闲坐的闲汉交代了几句。
两个闲汉是杨宗保特意放在巷子口的,怕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也好让人通传与他。
他如今刚接手安华皓的那摊子,忙得整日不着家。
就连梅晓彤拜师,也就晚上匆匆回来,给了庆贺的礼物,就连夜又走了。
那两个闲汉得到指令后,先是在原地又说了几句话,才一前一后指着借口离开了。
安华皓求见吕文光,不说别的
,就看在那日在杜太医家里的情形,也没有不见的。
更何况吕文光也十分的好奇,安华皓来找自己是为何事?
为表重视和亲近,吕文光在书房见了安华皓。
寒暄了几句,又问候了杜太医,才渐渐步入正题。
安华皓先将梅晓彤塞的小罐子拿出来:“这是拙荆自己炒制的一点子乡下野茶,也就有几分野趣,倒是入了两位大人的眼,今儿个学生前来,也没别的东西孝敬,一点子茶叶,大人尝尝鲜。”
吕文光眼睛一亮,立刻就知道,这罐子里只怕就是那日喝到的极品好茶。
顿时看安华皓就亲近了几分,也不客套,将茶叶收了,才问安华皓是否有事。
安华皓才委婉的将今日的来意说明了。
吕文光一听,大惊失色:“可是真的?”
安华皓点点头。
吕文光一拍桌子:“简直是草菅人命!这可是二十三条人命,就这么结案了?”
一面就吩咐人去喊刑名师爷,将当年黄家命案的档案给调来。
听闻县太爷要查当年黄家的命案,县尉亲自捧了卷宗来。
仔细查看一番,果然是破绽和疑点颇多,当年黄家大小姐和孙少爷遭遇土匪一案都并在黄家卷宗里,上面结案只说是流窜的山匪作案,不了了之了。
黄家则是定案为风大火烛点燃帐幔,意外所致。
这卷宗里,很多证词还有尸检结果什么的都前后矛盾,最后却结案了。
现在翻开一看,真是猫腻多得吓人。
不说吕文光,就是县尉也变了脸色。
只是吕文光还有些犹疑,他来荆县不过两年,远还没有站稳脚跟。这两年来,也就县尉略微偏向自己这边,才勉强压制住县丞。
这个事情,万一操作的不好,只怕倒成了县丞那边的把柄,可就糟糕了。
刑名师爷乃是吕文光的心腹,自然知道吕文光所虑为何。
当下使个眼色,跟吕文光到了旁边。
“东翁,这可是您老人家的机会来了!”刑名师爷行礼道。
吕文光犹疑:“可是这事也棘手啊,多年前的案子了,那田货郎颇有财力,还有那鲁典史,可是州府郭司户的女婿——”
“东翁!咱们到了这荆县也有两年,一直颇受制肘,如今这可是老天送来的好机会。那宋秀才,背后是谁?是杜太医!杜太医背后是谁?是如今的太医院院正,陛下身边的近臣。若不是有把握,您觉得他会趟这一摊浑水?”
“再者,这县丞一直跟咱们不睦,正愁找不到机会。您可忘了?这县丞十几年前,正是荆县的县尉呢!这黄家的案子
,只怕和他脱不了关系。三则,如今京城的两位贵人还在咱们荆县,只要咱们手脚快,将案子断得分明清楚,不仅能在京城贵人面前露一回脸,说不得经过这一事,这荆县才彻底是咱们的治下了。”
“若是东翁犹疑不定,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一则得罪了杜太医,二则这荆县咱们是呆不下去了。以县丞的手段,知道了这事,还怎么会跟咱们维持这表面的平静?这事,已经接下,就是你死我亡的结局了,断容不得后退的!”
吕文光一咬牙,他自从来了荆县后,多少被县丞这个地头蛇给压制着,这县太爷颇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
花了两年功夫,才将县尉略微拉到了自己这边,勉强维持着平衡。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将县丞给扳倒,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那就行!你去布置一二,我让县尉派人去田家,你让咱们的心腹去鲁家,将人给传唤来。”吕文光终于下定了决心。
县尉这边,心中也是转了百八十个念头了。
他虽然是本地人,和县丞关系不过平平,在前任知县的治下,他经常处于下风,吃了不少暗亏。
这才在吕文光上任后,看到新任的县太爷跟县丞不合,他面上不显,只坐山观虎斗,哪边势弱,就偏向哪边几分,如此这般,果然他倒是成了县太爷和县丞都要拉拢不能得罪的人物。
如今看这架势,他哪里不明白,只怕这县太爷要冲着县丞动手了。
作为千年的老狐狸,他自然知道,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可以墙头草摆一摆,可若真到了关键时刻,选定立场那十分重要。
先不说他和县丞关系平平,就看如今手里的这卷宗,一般人想要翻案可能很难。
可有安华皓在,尤其是他背后的杜太医在,只怕易如反掌。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要押在哪边呢?县尉不着痕迹的看了安华皓一眼。
安华皓察觉到了县尉的眼神,礼貌的冲他颔首。
县尉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如今这个位置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当上县丞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既然如此,他的立场不是就很清楚了吗?回安华皓一个微笑,县尉下定了决心。
在吕文光出来,吩咐县尉之后,县尉立刻抱拳道:“诺!请大人放心,必定将嫌犯带到!属下听说,杜县丞今日陪夫人回娘家,只怕要在乡下呆上两日。这等小事本就是属下份内之事,就不必惊动他了,让他好好陪夫人在乡下散散心才好。大人意下如何?”
吕文光一愣,立刻就明白了县尉的言下之意,这是投诚呢。
没想到县尉关键时刻这么
给力,当下哈哈大笑,拍着县尉的肩膀:“严县尉说的很是,那就交给严县尉了,希望别让本官失望!”
严县尉拍拍胸脯:“大人瞧好就是了!”说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领命而去了。
安华皓耳尖,眼利,将吕文光和他心腹师爷商量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他对荆县的官吏也都有过了解,自然知道严县尉跟那个杜县丞不合。
这严县尉今天这是彻底倒向吕文光了。
如果不出意料,这黄家翻案是没有悬念了。
安华皓放下心来,知道吕文光他们还要忙,也就识相的告辞。
果然,吕文光也不虚留,只拍拍安华皓的肩膀:“这多年前的冤案,只怕要有得忙了,也就不留你了,等案子完结后,本官设宴,预祝你们秋闱顺利!”
安华皓告辞回来,出了县衙门口,就看到黄娘子和董老三已经在击鼓鸣冤了。
又站住略看了一眼,估计是里面有人吩咐,按理说,民高官要先挨五十大板,可里面的衙役只出来问了两句,就将人带到里面去了。
剩下的,就不是安华皓能掌控的了,他看了一下,县衙大堂门口已经有两个闲汉早就守好了位置,也就放心的回家了。
到了晚上,果然有人传来消息。
田家的人开始还死撑着不招,谁知道中间传上来个证人,面目全非,浑身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据说是当初那黄家的下人,被田货郎重金收买,在黄家大小姐和孙少爷的尸体送回来的那天晚上,在黄家人的水缸里放了迷药。
黄家人上下吃了那迷药水做的饭菜,喝了那茶水,到了晚上,一个个都睡死过去。
那下人,在灵堂用烛火点燃帐幔,又怕火烧不透,还从厨房弄出油来,泼在门上窗户上。
风助火势,又有油,那火起得又急又快,里面的人又都睡死了,没一个人跑出来。
那下人丢下火烛就要跑,结果被人一棍子打昏。
等到醒来,已经是全身都被烧得皮开肉绽,就剩下一口气了。
只动一下就钻心的疼,一下子就又昏死了过去,再醒来,已经躺在一处干净的地方,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
再后来,他才知道,救了他的就是黄家二小姐,她当时知道自家姐姐和外甥遇害的事情后,总觉得不对劲,就偷偷想自己去调查。
又怕家人担心,就装病,让奶娘的女儿替自己在屋里,她偷溜出门,本来想去姐姐遇害的地方去找线索。
没想到错过了船只,只得在客栈里住了一夜,当天晚上就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事发生。
偷偷的赶回家,才发现黄家已经被烧得映红了
半边天。
好不容易趁着火势稍微小些,冲进去,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死了,跌跌撞撞的出来,她踢到了一个人,发现还有一口气,这才将人救了出来。
从那个下人嘴里知道了真相,黄娘子当场就晕死过去,
那个下人从此就躲了起来,今天上堂,将当日田货郎给他的银票,还有当时有什么人,说了那些话,都交代了。
最重要的是,当日那一棍子打晕下人的就是田货郎,被打晕之前,扯下了田货郎身上的一个荷包。
而这个荷包里,刚好有田货郎的私印。
田货郎还想狡辩,吕文光将跟田货郎平日里有生意往来的人叫上堂来一问,大家都记得,十几年前,田货郎一直用这枚私印,为啥都有印象,因为这枚私印有一个天然的缺口,当日田货郎还沾沾自喜,说这私印无人能仿造得出来。
后来,他说私印丢失,又补了一枚,跟以前的差不多,只是没了那个天然的缺口。
田货郎还想喊冤。
吕文光已经不耐烦了,直接命令上刑。
刑具搬上来,还没上,张秋菊和田四海就吓坏了,他们本就恨透了田货郎,此刻哪里还肯为他隐瞒。
当下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田货郎那点子阴私全给抖露个干净。
这两母子,一个是田货郎的婆娘,一个是他儿子,曾经最亲密的人,能瞒着他们的事情确实不多,如今全被曝光了。
田货郎再厉害的口舌,此刻也无力回天了。
人证物证俱在,再也抵赖不得。
再看看,自己的婆娘,自己的儿子,本是至亲骨肉。自己这么打拼,是为了什么,除了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
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为了他们打算,却被他们母子给出卖。
田货郎心灰意冷,也实在是无力回天,索性全部都交代了。
当初他和黄家关系确实很好,也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见到了黄家大小姐调弄出来的胭脂水粉。
顿时惊为天人,游说得黄家同意和他一起合伙做胭脂水粉生意。
有了黄家大小姐的这方子,加上因为黄家世代都是种花木的,他们家一年四季鲜花不断,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又香又美,颇受大家欢迎。
一时不仅荆县,就连附近的县城,州府,都慕名而来。
那财源真是滚滚而来。
田货郎和黄家本来是互利互惠的关系,要是没有意外,两家这样一直合作下去,那真是双赢。
偏偏田货郎去了一趟京城,发现京城卖得好的一款宫粉,涂在脸上,又能遮盖瑕疵,又能美白,销量十分好。
就买了几盒回来,让黄家大小姐研究一二。
黄家大小姐因为做胭脂水粉,颇为痴迷,先是试用了这宫粉,开始确实效果好,显得人又白气色又好。
可没多久,黄家大小姐就发现这宫粉的不对劲。
因为她皮肤敏感,对成份尤其敏锐,发现这宫粉用得久了,就有依赖性,用的时候皮肤看上去又白又嫩。
可洗去之后,皮肤发黄,各种问题反而更严重了。
在田货郎试探着问黄大小姐能不能做出这种宫粉卖的时候,黄家大小姐一口就回绝了。
只说黄家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害人毁容的东西来。告诉他们,仇报了!黄家也有后了!
田货郎和黄家不欢而散。
因着他家铺子只有黄家的货源,田货郎也只得忍了,没想到没过多久,这铅粉就流行到了州府,十分受追捧。
卖这种铅粉的胭脂铺子,那赚得是盆满钵满,映衬得田家和黄家的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就萧条了不少。
田货郎本就是钻钱眼的人,看到别人赚钱,自己明明也能赚到的,却只能和这大笔的银子擦身而过,怎么能不着急。
他偷偷的也进货,在自家的铺子里卖。
不料被黄家大小姐发现了,然后大吵了一架,黄家大小姐放话,若是田货郎继续卖宫粉,她就不再提供黄家制作的胭脂脂粉。
田货郎再财迷心窍也知道,自家这铺子,靠得还是黄家的胭脂水粉才能立足。
只得忍气吞声,上门亲自赔罪,又立下不少承诺,才勉强将这事给揭过了。
到底田货郎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天在外面喝酒,碰到了鲁知义,也在一个人喝闷酒。
告诉他们,仇报了!黄家也有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