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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姜子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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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缚!”

    翠绿的藤蔓自虚空之中舒展,化作囚笼,将白莯束缚在玉无涯内。

    白莯平静地扫了一眼周身布满荆棘的粗壮藤蔓,便将视线聚在了身前,聚在了年轻伙计与小老头身上。

    “自然系,超能者。”白莯望着年轻老板,有些淡漠地说道。

    年轻伙计微微笑了下,手心处的绿意更甚,“棉清河,请多指教。”

    白莯手中攥着福凌的请柬,施了一个抱拳礼:“白莯,修行者。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将视线转移到小老头脸上,白莯淡淡问道。

    小老头双手拄着拐杖,面色清冷,“姜子苇。”

    白莯心下了然,面上不动,继续施礼道:“久仰,久等。”

    白莯的话似是戳中了姜子苇的什么笑点,他竟笑了下,“一日不到,何来久等?至于久仰,则更是无稽。”

    “白莯……小友,莫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姜子苇重重地咳了一下,眼中流露出骇人的光。

    “非常遗憾,现实并不想让我们成为同志。”白莯将手中的请柬抛给姜子苇,周身灵气开始跃动。

    “咚!”

    杖影掠光而起,又猛然落下。眨眼之间,白莯抛起的信柬便被钉在了姜子苇的拐杖之下。

    姜子苇双手按在拐杖之上,身子微微前倾,叹道:“我也深表遗憾。但其实没关系的,本来没关系的。”

    “可是!”姜子苇的声调兀得拔高,震得白莯的双耳生出疼痛之觉,“可是你们为何要投向我们的敌人?可耻的背叛!”

    果然。

    白莯轻轻笑了一声,眼神清明。

    依福凌之述,姜子苇是荆玉市剩余所有修行者的统领者。一位统领者,怎么会毫无戒备地安排两个陌生面孔去办一件攸关其生死的事,还不派人监视?

    况且姜子苇又是这般惜命的人,如此吝惜自己生命的人怎会轻易将自己的生死交付到别人手中,还是两个陌生人?

    并非做了姜子苇的刀。

    而是被福凌牢牢吃住,上了他的贼船,再无退路。

    自己的间谍?原来是这个意思吗?独立于姜子苇,暗影组织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不从属于任何人。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

    福凌,这才是你想得到的吗?

    姜子苇的咆哮仍在继续,像将死之人可悲的哀嚎:“无耻啊!无耻!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以来,你们是我见过的唯一背叛者!修行者?超能者?你们愧对于自己高贵的身份!”

    白莯冷冷地看着形貌癫狂的姜子苇,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修行者,超能者,高贵的身份?

    什么和什么?除却掌握着一点非凡的能力,我们和天之下的普罗大众有何分别,何来高贵之说?

    白莯可以理解姜子苇对于他们“投靠”福凌,也即“投靠”暗影组织这一行为的愤怒,因为这生生掐灭了他们最后一缕生的希望。

    在姜子苇眼中,黑卡已然落到了暗影组织手中,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但现在,姜子苇在说身份?白莯不明白。

    “小友,孩子。”姜子苇忽然哭了,他浑浊的双目之中滚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清冷,愤怒的脸色在此刻尽皆转变成了哀伤。

    他开口,声音沙哑:“白莯小友,孩子。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因为你真的如同一个孩子,一个无知的——孩子。你以为你们投靠了他们,得到了生。但你不知道,他们是穷凶极恶的狼,永远饥饿的狼,我们是他们的食物,他们永远不可能放过到了嘴边的食物。”

    “在你们之前,从未有过背叛者。我们高傲,我们尊贵。我们宁可流干血泪而死,也绝不低下头颅。因为我们是修行者,因为我们是超能者。我们的力量来自天地。”

    “这样的我们,怎么能向攫取偷窃的卑劣者摇尾乞怜?”

    “我们有多少同袍惨死在他们手中,被他们蹂躏而不曾屈服?有太多太多,他们的牺牲为我们存留下火种,让我们得以看见光。”

    “而你们,孩子,傻孩子,你们现在亲手将这火掐灭了。”

    “现在,只剩下无边的黑暗了。”

    姜子苇的泪布满了他苍老的脸颊,他的讲述以一声叹息结束。

    而白莯,彻底迷乱了。他紧紧蹙起了自己的眉头,脑海中回忆着来到尹州之后所见过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试图去理解姜子苇方才所讲述的,但愈是理解,他愈发感到——矛盾。

    姜子苇哀伤的神情不似作假,他泣泪的悲叙也并非作秀,白莯能够感受到,姜子苇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老朽的心所发出的呐喊。

    那么,姜子苇便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领袖。

    相反,他并不畏惧死亡,他活着是为了找到预言中的至善者,是为了让荆玉市的修行者和超能者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

    据姜子苇的叙述,他们与暗影组织的纠缠已经有很多年,在这期间,他们牺牲了很多人。

    且不论暗影组织为什么要捕杀他们,这么多年,姜子苇他们就没有一刻想到向外求援吗?

    荆玉市是从几天前开始封锁,又不是从几年前。

    而且,究竟是几年,荆玉市的这场暗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至少三年前他在风车市时,从未听说过。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白莯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自从来到荆玉市后,他觉得一切都不能够相信了。

    所有人都藏有心思,所有人都在隐瞒。

    林照,福凌,姜子苇……

    棉清河手心中的光淡去,苍绿的藤蔓囚笼打开了门。姜子苇疲惫的声音传来:“孩子,你走吧,好好活下去。我真的非常遗憾,遗憾我们未能够成为同志。”

    光洒进了玉无涯,亮晶晶的,但有些冷。

    白莯笼罩在光里,一片混沌,望着渐渐远去的姜子苇,他说了一句“愚蠢”的话,一句在他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愚蠢”的话,他说:“我不是叛徒,我们都不是。”

    准备走进内堂的姜子苇听见了白莯的辩解,听完,他竟慈蔼地笑了。

    姜子苇停下了脚步,举起他手中的拐杖,在那长长的木棍的末端,扎着一封请柬。

    “孩子,回去转告他们,这趟赴死之路,我姜子苇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