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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听到有几个人在身后也笑出声来,转头望过去,因为这是在未建完全的江堤边,路灯昏暗,离得远看不大清他们的面目,只知有男有女,但忽然间觉得有一双寒星似的眸子极亮地一扫而过,待要留意,却不见踪影。
这边厢江潮泥水淋漓地站起来,甩了甩裤腿也不当回事,那几个人过来,嘲笑:“江潮,你这是什么身架啊,就算这姑娘明明是故意的,居然也接不住。”
走近了我才认出其中有一个是江潮少年时的伙伴,我颇见过几次,他显然早认出我,笑嘻嘻冲我挤眼睛。
江潮朝我走近一步,我警惕地后退,拉住何嘉树的手,何嘉树笑着低头看了看我,低声说:“还好,只有裤腿上有点泥。”我也低声说:“这是需要技巧的。”他伸拳堵了堵嘴角,忍不住笑。
抬头看江潮,见他脸上有疑惑,还有一点错愕,我于是笑得很得意:“呃,何嘉树,刚刚救美的英雄名叫江潮;江潮,这是何嘉树,我的,男朋友。”
一时间江潮有些发呆,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何嘉树早伸出手:“你好。”他慢吞吞也伸过手来握住,我一见他居然从身后抹一把泥水在手上来握,这小人。何嘉树朝我笑着摇摇头,我想一想,好吧,也算公平,就也冲着他笑。忽然之间,那双寒星似的眸光又从我脸旁扫过,我一凛,回头,只见两个女孩子站在江潮身后低眼说话,也不知是哪个。
他们走了之后,我想跟何嘉树解释江潮的身份,很犹豫了一会,何嘉树倒先笑着开了口:“刚才江潮说你是他妹妹,你对江潮,果然是个娇纵淘气的妹妹,却不象是亲兄妹。嗯,”他想了一想,“应该说更象感情好的表兄妹或堂兄妹关系。”
我惊讶地看着他:“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因为我们不同姓?”
他微笑:“不是,亲兄妹不会这么玩。”
我把何嘉树说的话转述给江潮听,江潮说:“这个人,温和体贴细心,辛海宁你居然拣到宝,不过,”他摸着鼻子,“就是长得太好了。”
我说:“是啊,有时候挺不放心的。可是长得好看着多养眼啊。”我在心里说,看着看着就会想摸摸亲亲,当然其实也不是想想而已。
江潮取笑我:“色女。”
我理直气壮:“孔圣人说的,食色性也。”看看他,奇怪,这回倒没有说我丑了。
他说:“来,什么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数据填好,打印出来,把所有需要提供的文件和资料集中放在一个资料袋里,我对经理和姚紫说:“下午我去一趟税务局交退税申请。”
姚紫正起身拿包要出去,想了一下说:“你把申请资料给我吧,江潮和我现在要去工厂,刚好顺路拿过去,反正等他们批好总得几天,也省得你多跑一趟。”
我哦了一声,把整个资料袋交给她,问:“那你们回来会很晚吧?”
姚紫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曹经理和江潮是同学,估计谈完了正事以后还有得混。”
我看着她走出去,小岳笑嘻嘻说:“海宁,姚紫对你真好。”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江潮一共请我们吃过两次饭,两次都谈笑风生,很合得来的样子。对我来说,除了开心外,和他们俩一起吃饭很有点虚荣,何嘉树俊逸出众,江潮则胜在身材出色,气质阳光,看着周围频频投射的目光,我只觉得意。江潮就说:“海宁就是这点傻。”我知道他的意思,又要讽刺我丑。我瞪他,他眼里的笑意却并无嘲弄与讽刺,只是笑。
那样的日子真是好。我对何嘉树说:“你要答应我,我们永远都会这么好,这么快活。”
何嘉树看着我,拥我入怀,轻声说:“海宁,我答应你,我会尽力。”
他说过,他会尽力。现在想起来,他说的是,他会尽力。
在那之后不久,我们就分手了。
我还记得之前都很好,在他出差前的一天,我去他家玩电脑游戏,他煮了咖啡给我闻,坐在我边上轻声指点我怎么打怪,我的电脑键盘上总被我吃得都是薯片沫,可是第二天我去的时候也总会被清理干净,我边打边说:“我以后就算搬了家也还要把电脑放你这里,你又会监督我别玩太久,又会帮我清理电脑。”
他轻轻地笑:“你这个邋遢鬼。”
我在打怪的间隙匆匆转头瞪他,他的笑脸那样好看。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晚,我怎么也不会去打怪,而会好好地,和他呆在一起。
那晚我比平常早半小时离开,因为他接到电话说有个朋友有事找他,他送我回家的路上,特别沉默。我有发觉,但没有在意,他有极少的时候会比较沉默,事实上,他原也不是多话的人。
那晚之后,我就失去了何嘉树。
我第二天打电话给他,没有人接,我想他在出差的路上,也许没听见,也许在坐飞机,就没在意。可是,接下去的几天,一直打不通,而他,也没有电话找我。
我焦灼地等他出差回来,打他办公室,却说他请了假。我打他家电话,永远都是不通,于是我上他家去找他,发现门换了锁,人也找不着。
然后江潮打电话给我,说,何嘉树把我的电脑搬到了他家。
我不解,问江潮:“你说什么?为什么会搬到你家?”
江潮耐心地说:“他打我电话,说这是你的电脑。”
我的心直往下沉,却无由愤怒:“他让你搬你就搬?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你是什么意思?江潮,我的事什么时候归你管了?我和何嘉树的事关你什么事?你把电脑搬回去!搬回去!!”
江潮不语,半晌才说:“他说他和你分手了,我……不想你难堪。”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何嘉树,他不能不上班,换了手机,办公室的号码还是找得到他的。
何嘉树电话里的声音很疲惫,他说:“海宁,不要再找我了,你是个聪明人,我躲着你就是不要你来找我了。”
我问:“那么你也不会来找我了?可是为什么?”
何嘉树回答我:“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他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再打,我去找他。
我终于在他家门口堵住了他。他很憔悴很憔悴,靠在门框上不请我进去,很轻但是很坚决地说:海宁,你走,不要再来。
我抬起头看他,那一刻泪水管也管不住地倾泻而下:为什么?你不讲理由,我每天都来。
何嘉树靠着门框低着头,没有看我,那么俊逸清肃的脸浮出浅浅的须影,垂下的眼帘带了倦意,总是微微卷起唇角的嘴里轻轻吐出的是:海宁,不要让我厌恶你。
那样轻的声音,可是如雷轰轰响在耳中。我不能相信。
我看进他的眼睛里去,他的眼睛里有我的眼睛,都有着那么深那么痛切的悲哀。我突然无话可说。
他说:“海宁,不要让我厌恶你。”
他是那么清透聪明的人,我们相处时间不算很长,可是他已经那么清楚我最怕的是什么。
我僵直地转身,下楼。
我在楼下不远遇到江潮,他吸着烟,站在一棵树下。我走过去,他说:“何嘉树说你总是在他家楼下,我就过来看看。”
我顿住,说:“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潮看着我,很久很久,我渴切地望着他,却见他脸上的怜惜和难过,他说:海宁,男人不告诉你理由,其实就是很大的理由了,你别这么固执,不要再去找他,你平白伤了自己。
不,何嘉树不是这样的人。他是那样温和斯文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认真而且和气,事事条理分明清晰,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理由。
可是他不告诉我,他那样难过,那样憔悴,也不肯告诉我。
我看着江潮,清晰地说:“不,我要知道为什么。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这样不了了之的。江潮,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许不能掌握我自己的命运,可是我能坚持自己找到原因的决心。
至于找到原因之后怎么办,在那个时候,我想的是解决它,可是现在,我要让自己明白,然后,重新开始。
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能够再见到何嘉树,他辞了职,搬了家。我找了他很久,可是茫茫人海,他消失得那样干净,我甚至找不到他从前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