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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十三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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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潮已经快步走过去搀住她,温声说:“好,妈,我先送你回去。”与此同时骆家谦一个箭步上前轻扶住我的肩,微挡在我身前,静静地看着江潮母亲,江潮母亲一怔,好象是意外没想到,张开的嘴慢慢闭上,随即露出不屑的表情,对江潮说:“这种女人……这种和她娘一样的贱……”江潮提高了声音:“妈,够了!”

    江潮母亲一呆,马上尖声说:“小潮,你在对我说话?你这么对我说话?你帮这个贱女人?”她的脸变得狰狞,转身要扑过来,骆家谦拉住我后退一步,仍然侧挡在我身前。江潮紧紧拉住母亲,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妈,不要再说下去。”她抬头看到江潮,似乎想到什么,硬生生闭上嘴,只是恨毒地瞪着我。江潮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海宁,你自己回家?”那个目光沉着而温暖,带着歉意。

    我点点头,他向骆家谦看了一眼,微微点一点头,用身子挡住他母亲的视线,挽着她上车,车子迅捷地开走。

    我看着车子离开,也许是早就有所心理准备,我只是松了口气。

    爸爸走过来说:“海宁,你……”

    我没有回头,落在背后的目光这么熟悉而久违,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怜悯,叹息,嘲笑……我握了握拳头,微笑起来,有什么了不起,我已经这么大,这些对我早已没有影响。只是,一点一点的难过浮上来,妈妈,妈妈,对不起。

    我咬了咬牙,飞快地说:“爸,我先走了。”我挣开骆家谦的手,飞快去挡出租车,酒店门口的出租车还是蛮多的,可是在出租车过来之前,骆家谦拉住我,说:“我送你。”

    我叹口气,我只是不想再看到身后的人们,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可是骆家谦用力把我拉走,所幸方向是前面的停车场,他打开一辆陌生的车门,把我塞进车子,他的力气如此之大,我只觉手臂断掉似的疼,我抽着冷气瞪着他,他扶住车门微弯了腰,对我说:“我送你回家。”

    他关上车门,上车,开车。

    车子开了很久,越来越快,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窗,春天夜晚的风温暖而略带湿意,呼啦啦大力吹在脸上,我看到外面已经是高速。

    我抱着膝坐在座位上,随便他开到哪里去。

    骆家谦的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手指修长有力。指针已经指向一百二十。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侧脸在半明暗的一掠而过的路灯下显得异常冷漠,然而紧抿的嘴唇让我想到了小时候他生气时的样子。

    我心中烦乱,一点也不想说话,可是我无意识地还是问:“骆家谦,你为什么生气?”

    他微微一怔,没有看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

    我笑了笑,车开了太久,我已经有些倦,看到前面有一个出口,低声说:“我想回家。”

    他不语,却拐弯下高速,转了另一条路往回开。

    因为有高速,这条以前繁忙的公路此刻很是冷清,骆家谦的车速慢下来,停在一旁,路旁的油菜花在暗夜里因着弦月和星星,仍闪着微微的光,铺出极远极大的一片,风缓缓而来,泥土的清腥直奔心脾。

    在这样的时刻,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柔软,我低声真心真意地说:“谢谢你,骆家谦。”

    他意外地看我一眼,车里没有开灯,淡淡的月光下他半张脸隐在暗影里,英俊逼人。他说:“你在这种时候说谢谢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这种我本应该难过的时候,我本应该找碴发怒讥讽他的时候,我望着窗外:“我知道肯定很多人在笑话我,要是说我不介意也是假的,可是骆家谦,我喜欢江潮,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喜欢这种事情可以说停止就停止,那也不是喜欢了。”

    我没有看他,我想要是我喜欢的人对着我这样说,至少我也不要他看着我的反应,这太残忍。

    骆家谦沉默,很久很久,要不是身边还有他的气息,我都以为他离开了。

    然后他低声说:“辛海宁,你总是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可是其实没有人会笑话你。我记得以前,你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处处小心谨慎,有时候你明明心情不好,别人一对你说话你总是哗地露出笑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算那个别人是你爸爸……”

    他顿了一顿,才接着说:“我每次看到心里总是很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也不肯让人安慰,或者,不肯让我安慰。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很鄙视地对我说:你不用这么了不起,江潮说他是我哥哥。我那会儿看着你神气活现的样子还在心里偷偷地说我才不做你哥哥。”

    他又不再出声,我听得入神,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专注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眸里印得见我的脸我的眼,他只是那样看着我,脸容深深眼神沉静:“如果是这样,辛海宁,你喜欢他,那么就换了当我是哥哥好了。”

    我呆住,瞪着他:“为什么?你?我不需要哥哥,你也不需要再多一个妹妹!骆家谦,所有的事都不关你的事,你用不着这么对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你看我什么都普普通通,我还一直对你这么坏……”

    骆家谦伸出手触一触我的头发,轻轻一笑:“在美国的时候,有个助教总和我过不去,明明是他犯的错却嫁祸到我身上,有一次我实在是气得不行,和他大吵一架。回家后做了一个梦,”他仰靠在椅背上,声音带笑:“你猜我梦见什么?我梦见你笑嘻嘻叫我家谦姐姐家谦姐姐你好漂亮你会不会翘兰花指,我气坏了又没有办法,就偷偷在纸上写你的名字,然后拼命地戳啊戳啊,可是怎么戳都看到你得意洋洋的笑脸,怎么戳都戳不掉。我醒过来,一边想一边笑,觉得真开心。”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不再看我,盯着前面:“我回来得太晚了。”

    他不再说话,发动车子。

    直到送我到家,他没再说话,我上楼,在阳台上,看到他的车子静静地,停了很久。

    那一刻,我心中这样难过,对不起,骆家谦,对不起。

    我不曾轻贱你,可是我也不曾尊重你。我鄙视你的优秀英俊出色只求要赢你踩你,我用了最不成熟的方式来拒绝你,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敌视,这一切,不过是依仗着你不同我计较,不过是……不过是……不过是……

    我看着自己的内心,惊骇地发现那里面的阴暗。骆家谦,在我的内心深处,真的觉得,所有的事都不关你的事吗?

    我捂住脸,对不起,骆家谦,我没有嫁祸给你,可是,我迁怒于你。那所有的事其实真的都不关你的事,可是我知道,我现在知道,我的内心里,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