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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二十八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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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我,没什么表情,冷静地对张明远说:“没什么事,应该只是腿断了。”

    张明远已经粗粗检查了一遍,点点头同意他的结论,舒卡说:“那不用叫救护车了,我去开车。”

    我站在一边,看着旁边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心里忽然平静如水,回过头来,张明远已经慢慢把骆家谦扶坐起来,骆家谦忍着痛一声不吭,我走过去,用力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侧过身,让他斜倚着,方便等会儿张明远使力扶他上车。

    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舒卡开着车过来,三个人把骆家谦扶进车斜躺在后座,舒卡看着我,我说:“麻烦你们俩,我不去了。”

    车子离开,我转身回家。

    我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个小时,舒卡打电话给我说骆家谦真的只是左腿骨折,医生说骆家谦的应变能力很强,本来常人都是右腿使力而致骨折的。我问清了其它没事,就挂了电话。

    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倒头睡去。

    第二天我起床上班时,舒卡也已经起床,一边吃早饭一边解释说,昨天晚上骆家谦来找我时,脸色非常不好,叫他进来等又不肯,一直等在楼下,她不放心,就一直往阳台下看,结果看到我和他争执,他拖着我走。“骆家谦一直都斯文有礼,我实在不放心,就冲下来跟着你们了。”

    我苦笑:“他和阮解语从小一块儿长大,一直很疼爱阮解语。我记得他跟他姑姑过来这里后,他和阮解语每个星期都通信打电话。”

    舒卡看着我:“我觉得昨晚他不仅仅是为阮解语来找你。”

    我沉默。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其实对他一直是挺不公平的。小时候刚开始我不爱理他,可是碍着继母我表面虚以委蛇,背后就从不给他好脸色,然后又担心他会告状。后来发现他从来不告状,慢慢地我也有点明白他对我挺好的,可是我就是要从坏处去想他,就这么成了习惯。”

    舒卡看着我叹了口气:“为什么?”

    我微笑:“我嫉妒他。”

    我轻声说:“不是因为他出色,或者因为他英俊,是我嫉妒他能和我爸住一起。而我不能。当然也许他长得好我也是嫉妒的,我有时会想,他们一家人都长得那么好,是不是也有点这个原因,我爸才不要我妈和我了。”

    我站起来:“我去上班了。”

    颜尉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神清气爽,我不禁赞了一声:“真好看。”她一笑:“谢谢。海宁,这些文件你先拿去看一下,下午要开会。”

    我“哦”了一声,拿了要走,她倒笑了:“还没到上班时间,不用这么急。”

    我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很应该加班加点。”

    颜尉大笑:“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笑,心想,没有问题。

    到底还是积了工作,晚上下了班,我会晚一些回家,做些前阵子的工作情况了解和总结,一天两天,就这么忙碌地过去。

    事实上我喜欢工作这样忙,所谓感情,所谓家事,都抛在一边,反正我也解决不了。我也懒得去问舒卡和张明远的事,他们俩最聪明解事不过,才不会叽叽歪歪。

    但是,我决定去探一次骆家谦。

    舒卡似乎去探得比较勤,我就问她:“什么时候医院里没有人?”我指的是探骆家谦的人。

    舒卡说:“骆家谦在第二天就坚持着搬回家了,他的工作期限比较紧,必须回家做。他姑姑和表妹一般一天送一次饭菜,晚上八点以后没人,因为他要工作。”

    她找补一句:“其实我也觉得你不去探他似乎有些过份。怎么说也是你把人家扔到坡下去的。”

    我被逗笑:“可不是嘛,得亏我自己提出来,不然你会暗示到眼抽筋的吧。”

    她白了我一眼:“我在旁边看得清楚,当时你暴怒推他,他快掉下去了就马上松了手,还不是怕你一起掉下去。”

    我语塞:“你也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她不理我,自言自语:“我瞧着骆家谦也挺后悔的。”

    他后悔什么?我出神,然后笑了笑。

    我按了很久的门铃,耐心地等着。门打开,骆家谦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门,看到我有些意外,眼里竟然有点喜悦,随即消去那点喜悦,双目湛湛,冷静地让开,让我进去。

    我站在客厅,看着那个巨大的露台,和阳光餐厅外的星星,一切如旧。

    骆家谦也站着,看着我,我回过神来,说:“你坐着吧。”先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慢慢挪到沙发边,也坐下来,伸手到茶几上倒水,我忙抢上去,倒了两杯水,他看着我把水杯放在他面前,慢慢地说:“对不起。”

    我意外,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姑父去找过你。我不应该说那样过份的话。我只是……只是觉得不甘。”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电视机,轻声说:“从小我就知道姑姑对不起你,而她仍然对你不好,我难过却无能为力。我总希望我能弥补,可是你,”他苦笑,“辛海宁,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后来你变得越来越随和,什么都不介意了,和我姑姑也能说说笑笑,我姑姑年纪大了,也不再象从前。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原谅她了,你已经放下以前的事了。”

    我摇摇头,慢慢地说:“那天晚上,”我看了一眼他上了石膏的腿,“对不起。可是你真的错了,我帮舒卡,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舒卡和我更亲,而且我觉得他们很登对。我没有想过是因为恨你姑姑的原因,我压根儿没想过。”

    我坦然地看着他:“我对阮解语没有感情,可是我和舒卡是好友。”

    骆家谦皱了皱眉,犀利地说:“可是当你遇到麻烦时,你要求解语帮忙。”

    我滞住,停顿了一下,苦涩地笑了一下:“我承认她很好,可是如果一定要计较的话,我可不可以把她拿走又摔坏的航模做抵?”

    骆家谦坐直了身子:“那个航模……不是你自己拿回去了?”

    高中时,我曾有一段难得的时间和爸爸非常亲近,因为阮解语身体不好又在读书,继母回那边城市去照顾她,我于是住到爸爸家里。我那时喜欢玩砌模型,爸爸就很兴致勃勃地买了当时最漂亮最复杂的航模和我一起砌。那会儿每天晚上每个周末家里都是欢声笑语,我快活地和爸爸一起认真细致又热烈讨论着,有时骆家谦也参与。我们用了三个多月才完成,到后来继母回来了,我就周末跑过去,和爸爸整天关在书房里玩。

    那是我记忆中成人后和爸爸在一起的天堂。我是那么的快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一起完成的航模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但因为比较庞大,我就先放在爸爸书房里,两人商量好等以后再搬回家。

    可是第二年暑假,高二的阮解语来住,她对那个航模爱不释手,跟她妈妈说想要,在饭桌上,继母漫不经心地对我提出要求,我呆住了,爸爸皱了眉头,继母微笑着看着我,脸色却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冷,她淡淡地说:“不愿意就算了。”

    阮解语啊了一声,说:“妈妈!”

    我咬了咬唇,期待爸爸说句话,爸爸却沉默着,我慢慢地说:“没有不愿意,阿姨。”

    阮解语欢呼一声饭也不吃就去了书房。她后来搬走了它,但不久后摔破了。

    那会儿我真是恨她,之前她要走我收集的玩具和书,我都没有太介意,因为我可以想办法再去买,而且我可以搬走。但那个航模,是我和爸爸一起砌的模型。她只是想要,就简单地拿走了,然后,又摔破了。

    那个暑假骆家谦去了美国,回来后他以为我搬回了家,我也再也不提这件事。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很小气,她不知道那个航模对我的意义。我也不是真要抵什么。我很感激她的帮忙。但是……在有冲突的时候,我永远只会是帮亲不帮理。”

    骆家谦原来有了缓和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看着我:“辛海宁,解语小时候不懂事,可是她长大之后,一直和你很友好。”

    我简单地说:“我永远不可能把阮解语当亲人。”

    他呆住,看着我,神情冷锐带怒而且隐含伤心。

    我苦笑地看着他:“你知道吗,这也是我爱江潮的原因之一。我妈虽然不如你姑姑恶劣,可是她造成的后果更严重,江潮却能从小视我如妹,真心爱护我。他的这份心胸我永远不及,我永远为之倾慕向往。因为我做不到。”

    江潮,我是这么的爱你。因为,你是一个我想成为的人啊。

    我不顾他的脸色:“我可以为了爸爸维持友好,但不等于我会把她们当亲人。”

    我在心里凄凉地说:这也是我最终决定和江潮分手的原因。因为我不应该再让他为难,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原谅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因为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我无法原谅的,我不能要求别人去原谅,何况是宽恕和接纳。

    我已经任性地爱了一场,被爱了一场,够了。在它还没造成真正大的破坏之前,够了。

    骆家谦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冷冷地说:“可是你还是破坏了这点友好。”

    我点头:“所以说我努力得不够,或者说,我终于开始反叛了。”

    他没有笑,垂下眼皮:“辛海宁,那么我呢?”

    我怔了怔:“什么?”随即我反应过来,我看着他。

    他抬头,目光冷漠,是真正的冷漠,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看我。我的心有点紧缩,我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骆家谦,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吧,你其实一直都看错了我。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人。”

    我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听到杯子摔到地上清脆的破碎声。

    骆家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天晚上的斜坡下,我就明白了,你来找我,为的是阮解语,但其实在你心中,阮解语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