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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去曹圣工厂十一天之后,我终于理清了两年来的所有凭证账目报表,接下去就是电脑建账,曹圣在我去的第二天就让人买了一台电脑,这天我安装好会计软件,开始从头录入今年的凭证。
这十一天我都是天天晚上十点跟着曹圣的车回家,曹圣很过意不去,在车上就给我准备了好多吃的,每天早上也给我带早餐。其实他自己也忙得屁滚尿流,不然也不至于也天天十点才回城。
不过近几天他倒是喜上眉梢,说是终于找到了高手可能可以解决新机器生产线的问题。
下午我正在录凭证时一个跟单的小姑娘叫钟意的蹬蹬蹬跑来拉我:“看帅哥去看帅哥去。”
我好奇:“我们厂有进新人?”
她摇头,笑逐颜开:“不是不是,是曹总请来弄新机器的,哇,真是帅极了,厂里的小姑娘大婶都在那呢,海宁快来。”
我对看帅哥没什么兴趣,不过对电脑久了觉得累,正好也有事要跟曹圣说,就跟着兴兴头头的钟意往厂房走。
一路上听到有人说:“哇,听说是德国留学回来的,难怪对咱这新机器说起来头头是道,你知道不,咱这几台机器核心部分就是德国进口的。居然还长得这么俊!”
“听说当年他参加过新机器设计的,真了不起。”
“是啊是啊,你看他指点袁工程师的样子,真是又专业又好看,袁工程师服气得五体投地呢。”
“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我看比明星都帅!”
有人对着我笑叫:“小辛会计,快去看帅哥!赶紧着!过了这村没那店啦!”
工厂的职工一向说话直接,我大咧咧点头:“这就去!”
新厂房离得远,等我赶到时围观人群已要散得差不多,到底是下班要紧。
我老远看到曹圣一个人站在那拿着东西抬头低头地看着什么,扔下钟意跑过去:“曹总!”
他抬头看到我,赶忙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吵他,紧皱着眉继续想事儿。
我只好停下来,转头找钟意,那边三四个人围着一个身穿白T的人,那个人,我皱了皱眉,眼熟,再看他拄着的拐杖就明白过来了:骆家谦!他是机械工程设计师,他的水平很高,这个我知道,可是他几时在德国留学了呢?
钟意还在向我招手,我啼笑皆非,往前两步,骆家谦身边的人散开来,他低着头在思忖什么,我在这边却发现一辆工人车正正向他滑过去,大概是刚才看热闹的工人忘了拉回去的。
这要撞上人,平常人不打紧,他那腿就有好戏看了,我紧赶两步把工人车拉住,这车子是装货的,有点沉,我不大懂这车的方向控制,手下一打滑,腿上就重重拌了一下,忍不住咧了嘴低哼一声。身后跑来的工人接住车,不好意思地说:“辛会计,没事吧?”
我笑:“没事没事,我还没拉过这车呢,原来这么难拉。”
他笑:“得用巧劲儿。”
他拉了车走开,我觉出腿弯有些疼,正要去揉揉,曹圣不知什么时候赶上来一把拉住我:“来,小辛,介绍一下咱请来的高手。”又哎呀一声:“这大白天的才看到你这两个大黑眼圈。”
我被气笑,曹圣拉我到骆家谦面前,骆家谦这才抬起头,有点思路被打断的不豫,微微皱了眉。
看到我,他愕了一下,随即淡然地说:“辛海宁,你在这儿工作?”
我点点头:“是。”
曹圣意外:“你们认识啊?”
骆家谦客气地说:“是啊曹总,我们是同学。”
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曹圣眉开眼笑:“小辛,这下让你陪晚饭就理所当然了!”
我:“啊?”
他拖了我到一边:“你忘了今天江潮回来?我要去接机,所以刚正在打算请你陪帅哥来着。谁知道你们是同学,这不正好吗?”
我好奇:“江潮今天回来又不是才知道,你不能明天请人来吗?”
曹圣说:“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骆工程师只有今天有空。你不会不肯吧?”
我说:“不会不会。”
我回过头,骆家谦已经走开,又在对那几个工程师和技师在讲着什么,他低着头一手支着拐杖一手指着他们手上摊平的大图纸,一边说一边抬头指着机器的某一部位,一个工程师弯腰钻进庞大机器侧边细看,钻出来点着头,他又对着图纸比划着说着,那些术语遥远而专业,他语速平稳清晰,神情专注仔细,拐杖支撑着的身体颀长挺拔,真是说不出的英俊说不出的光华。我转眼看着钟意和其他几个小姑娘盯着他看的样子,想了想,懒得叫钟意,自己先走了。
我回办公室继续工作,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正要去开灯,袁工程师刚好一步踏进来:“小辛,你快来说说,弄到这么晚,骆工程师也不肯去吃个饭,曹总又走人了!”
我透过窗看到外面他们正争执着,忙关了电脑锁上凭证跑出去,那几个人劝着骆家谦,骆家谦只是笑着:“真不用,等我腿好了我们再切磋,吃饭就算了。”
搞技术的人在这方面总是笨拙些,所以更衬着曹圣的难得,我虽然也不擅长,看着也看会了,遂上前说:“反正大家都要吃饭的,我知道有个菜馆挺清静,大家吃个饱饭就回家得了。”
众人纷纷说是,骆家谦看了我一眼,不语,我说:“那咱们走吧。”
我了解这些人都不大喜欢应酬,去了一家我和舒卡常去的浙菜馆,小包厢,清静又随意,菜式清淡鲜美,适合骆家谦的腿伤。他们吃着吃着又讨教起新机器,几个大男人就着茶水啤酒说起专业知识都兴致勃□□来,大声说大声笑。我其实一是听不懂,二是挂着江潮,心思有些混乱,刚好可以静静在一边权充服务员斟茶递菜,一顿饭浑无半点应酬气息,气氛好得不得了。
直到他们各自开车回家,工厂的司机专程送骆家谦和我,我们在车上静了下来。
骆家谦静静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他的腿不方便,于是我坐在前座,回头看了看他,他察觉,转头也看了我一眼,我没话找话:“你刚开始为什么不肯跟大家吃饭?”
他说:“他们都是搞技术的,何苦弄成一个应酬的局面。”
我想到舒卡有时也不得不去那些场面,就说:“你们那个地方,也一样需要应酬啊。现在哪里还有清静的地方。”
他平静地说:“我不介意,可是不必勉强别人。”
我想到这阵子曹圣也说过,工厂里很有几个技术人员不耐烦饭局,遂说:“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不会认为和你吃饭是应酬。”
骆家谦认真地说:“是我的荣幸。”过了一会,他说:“你找的地方很好。”
我脱口而出:“我也不耐烦应酬啊。”
骆家谦没有说话,我看着快到他家,也闭上嘴。
下车的时候我跑过去扶他,他不露痕迹地一闪,径自拄了拐杖往电梯走去,我想我怎么着也得把残障人士送抵门口,就跟着去,他想了一下,却回身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上来搬点东西好不好?”
司机姓金,脾气甚好,和我们都很好,笑着锁了车说:“骆工程师你别客气。”
出了电梯,进门,他让司机跟他进去,我在门口有些两难,进去?不进去?是个问题。还在难着呢,金师傅已经搬了一个箱子出来,这箱子怪面熟的,金师傅冲着我笑:“骆工程师说这是给你的。我先搬下去了啊?”
那,那不是冰酒吗?我几步走进门,骆家谦正慢慢走出来,我说:“那个冰酒……”骆家谦淡淡地说:“你搬回去吧,我也不喜欢喝冰酒。”
我说:“可是你可以给你姑姑。”那么贵。
他说:“当时买的时候就买了两箱,这箱本来就是给你的。”
我一呆:“可是……”
他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看着我,眼神澄明,平心静气地说:“以前是有的,以后不会了。”
骆家谦靠在沙发边上,一手扶着沙发背,神情平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就觉得尴尬,嚅嚅地说:“呃,那谢谢了。”一想这话接得不对,忙找补:“谢谢你的酒。”也不敢再看他的脸,转身就走。
回到家的时候舒卡不在,我心情复杂地看着那箱酒,忽然想到我对他说:“一个菜换一瓶酒。”他却比我更满意:“就这么说定了。”然后我喝多了,他在沙发上陪了我一夜,一大早我却说:你还开我爸的车吧,那是得早点还回去,没准今天有什么家庭野餐什么的要用到车呢。
一瓶酒换一个菜,其实我何尝真笨成那样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我只能装作不知道,要不然两人尴尬有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这样不是很好吗?
手机响起来,是等待已久的江潮。
其实江潮在欧洲二十来天,基本隔天总有电话来,可是他在欧洲的时候总觉得我们还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还很远,可以不用去想。我甚至想他要再不回来了可有多好,那么一切都可以让它远远地存在着,不用面对。可是现在他回来了,我徬徨地想,是迫在眉睫了吧,是要面对了吧。
我茫然地看着窗外,听着他温和带笑地说:“海宁,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