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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明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象,若是娘一人来这里会做出怎样抉择?
今天就算没有自己她也不会和太子走,至于她之后去了哪,为什么后来又会与太子结伴同游山水,他操心也没用。
无论这些事还会不会发生,他都只需要在娘做出关键性选择的时候及时掌控,至于机缘什么的,上天自有安排。
陈舒明想明白了这些事,身上的倦意蓦然涌上头顶,只想赶快找地方歇息。不过就这么睡在野外当然不行,更何况还带上个娇弱的女人。他今日就是找破天也得给她寻个有房有瓦的安身处。
陈舒明在脑海里翻了个遍,忽然想起捍城....不,兰都城外不到十里有个香庙。
娘病的那些年岁他和爹月月都去上香祈愿。
这样诚心都拜不好,想来也是个破庙!
一声骇人的狼嚎划破寂夜,远处的山崖传来一阵冷风,黎阳吓得一个激灵死死抱住了陈舒明的胳膊,再也不愿意松开。
陈舒明只好拖着这个人型挂件一步一顿地往庙里走去。所幸路程不算太远,僧人们也和善地准了他们在正堂里歇息一晚,两人这才放下惊吓,将跪垫当做枕头昏昏睡去。
夜里风势极大,香庙的纸窗被吹得“咔咔”作响,不停漏风。陈舒明睡意全无,干脆起身拿起外衫,走去了窗前帮黎阳挡风。
一阵邪风“咔拉”一声将堂门吹开,他连忙伸手去关,迎面而来的厉风刮得他睁不开眼,他别过头让侧脸去受风,却猛地被房檐下躺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不敢作声,往往江湖上被追杀到绝境的人总喜欢躲来庙里,无论你从前多么穷凶极恶,来到这儿也总能有人赏你点同情。
可金盆洗手是一回事儿,杜绝后患又是另一回事儿。这人就算真的想改邪归正,也不会介意再解决掉一个偷看见他的人。
陈舒明轻轻咽了咽口水,一声不响地等着那人先开口,可那个身影却像睡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他胆子放大了些,稍稍往那人身边走了两步,庙里的烛火已经被风吹灭,他什么也看不清,只好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照了照他的脸。
那人感受到亮光,猛地睁开眼,把陈舒明吓得惊坐在地上,火折子也掉在地上灭了,黑暗再次将他们藏匿其中。他慌张地想掏出匕首防身,却听见影子低声道了句:
“别出声。”
陈舒明立马定住身子,静静听着庙外的动静,似乎看到有几个黑影从树梢间略过,一队稀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又慢慢远去。
待响动消失,他才再次转过头看向那人,却发现他浑身上下沾满血迹,左臂更是像黑瞎子摸过的豆腐一般,一片狼藉。
原来是个被追杀的人。
陈舒明这样想,又见他伤得极重,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虽说有这种无耻的想法十分不该,但也并不能说他就是个无情之人,这种情形下,将自身安慰放在首位,才是聪明人的举措。
他再次捡起火折子吹亮,朝那男人照去,男人已经不再排斥于他。
陈舒明微微皱起眉头眯眼细看他,在肮秽血色的背后,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他用袖子擦了擦他眼睛上凝结的血污,男人这才将眼睛完全睁开,两人对视了半晌,却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
陈舒明见他发髻也被斩断了,便随手拢起他散落下来的头发重新束上去,就在他做完这些再次看向他时,心底的伤疤竟突然像生生被撕扯开一般痛苦。
他通红的眼睛心疼地凝望着那人,嘴里喃喃自语道:
“言开....我....对不起....”
那人显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单单听见一个“言”字,心里顿时生了警惕,急火攻心,将内伤逼得发作,他闷哼一声,张嘴吐了陈舒明满脸鲜血。
但他依然没有倒下,而是用右臂死死拽住陈舒明的衣领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
陈舒明忽地清醒过来,平静过后再次看向那张脸时,倒也能清楚地区分出眼前这个人不是言开。
他尽量保持和善的语气说道:
“请你相信我,我知道你的身份仅仅因为我也是卫国人。
我会想办法让你和你的属下得到联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刚才那些追杀你是谁?他们到底是宫里的人还是什么别的人?”
男人此刻别无选择,又见眼前的人十分面善,的确像个卫国普通百姓,便选择相信他。可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向他解释那么多,刚想张口说话,却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陈舒明只好将他抬入屋内,心里想着如何才能通知到其他人。虽然他当年年纪小,却几乎将捍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认识了个遍,或者说,那些人被迫认识了他。
不过这中间隔着二十三年的差距,那些人恐怕还不是什么有分量的官,未必能和朝廷上的人说上话,若是没人传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皇子失踪的消息才能传到卫帝耳朵里。
没错,这个狼狈逃入庙里的影子便是未来的捍王,如今手握重兵的五皇子言朗殿下。
而将来会继承卫国皇位的三皇子言双,现在也还只是个整日读诗作画的逍遥神仙。
陈舒明小心地用匕首划开言朗身上缠着的碎衣,又将路边拔来的刺儿菜敷在他新鲜的伤口上。
他不敢多用药,担心言朗此时的身体会吃不消这巨大的内能消耗,直接在梦中睡死过去。
黎阳听到响动,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惊恐地发现身边躺了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
她害怕地捂住嘴:
“陈先生....这...这......”
“别怕,这个人是卫国的五皇子,只是不知为何会被人追杀。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了他,就带了进来。”
黎阳心里砰砰直跳,她从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有些不敢直视。
不过她瞥见言朗身上铺的药草,倒有些疑惑:
“这株刺儿菜怎么效果这么慢?”
陈舒明听她一说,这才发现他刚才拔回来的完全不能和之前的比。
在他的印象中,娘命名过的每一种药草无论生长在哪都能拥有新能力,可这刺儿菜却似乎需要一株株宣告后才能拥有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