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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碧落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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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清风。宫灯唯美唯幻,她在那光与影破灭重生的间隙里一路走着,心绪有些不宁。

    她从不卜卦,未来不可测,然而对于那模糊的未来却总是有种朦胧的感应,似乎有些事情无可避免地要发生了。

    雪夜带着封落走回到院落时,宁初远站在院内阴影处,连月光也无法照射到那一道青色修长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宁初远沉稳地开口。

    雪夜走近,看着这位修为甚高的毓秀男子,淡淡地说:“我是谁,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可这对我很重要。”他从阴影处走出来,英俊的眉皱了起来,这个迷尽帝都女子的风华公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势,雪后退一步。

    如今她功力消散得极其厉害,宁初远此人声名在外,她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她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记忆,那样活泼可爱的小身影,还有记忆里年少的宁初远。忽然心尖一阵刺痛。

    她有些茫然,为何会有刺痛?

    “你到底是谁?”在那一瞬,宁初远身上气势一凝,目光紧紧地锁定她。

    宁雪夜淡淡一叹,看着眼前这人的双眼惊异起来,面色一点一点地苍白。

    “你的脸?”宁初远大吃一惊,只觉手都有些颤抖,这张脸与记忆中娘亲的脸几乎一摸一样,只差气质不同。

    她,她,她到底是谁?

    雪夜淡淡一叹,没有想到她如今功力消散,原本相貌却被这位公子墨看了出来。

    “那个活在你记忆中的宁雪夜早已死去,我亦面目全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妹妹。”

    宁初远的身体微微一颤,走过来,急切而又隐忍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似乎那三步的距离便是整整十三年的时光。“雪夜,是你,真的是你?”

    她淡淡地说:“我早已不是以前的宁雪夜。”

    “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夜闭上眼,将涌上心尖的一丝暗痛压回去,那三年,那个有着谢清歌的三年,那个失去谢清歌的三年,她几乎已经淡忘了,却终究没有忘。

    “雪夜——”他终于跨过那三步的距离,抓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哀伤地说:“对不起。不要去想了。”

    “雪夜,你竟是如此恨我们吗?十年前明明戴着娘亲的玉回来了却改头换面,不与我们相认?”

    她退了一步,淡淡清冷地说:“不恨,却也无需相认,如此甚好!”

    那位宁家惊才绝艳的公子身子僵硬,伸手想触摸着她,她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终究是停在半空落寞地收了回去。

    “雪夜,对不起。”十年,十年啊,他们漠视了她十年,宁初远的心万分的悔痛起来,若是他去一次南院,哪怕是一次,如今也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宁初远顿了一下,看着她,神色掩在夜色中,隐隐惊痛,如同啼血凤凰。

    雪夜看着宁初远,淡淡开口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些年我习惯了宁静的生活,也喜欢现在的模样,很是惬意。”

    宁初远忽然猛然一惊,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说道:“雪夜,你到底修了怎样的功法?为何能瞬息改变面容气息?”

    他扣住她的脉搏,仔细查看。她内息全无,他看着她的眼有些惊痛,不知所措。

    碧落无生诀本就不是武功心法。她也不知这门心法的秘密到底在哪里。这些年来,她如普通女子不懂武功,却是只手能改变周围一切的势。参悟越多,所能借的势就越强大。

    “雪夜,到底是什么?”

    “碧落无生诀。”宁雪夜淡淡开口,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地变得苍白。

    “碧落无生诀?”每说一个字这位帝都风华内敛,修为深不可测的公子的心便停止了一丝跳动。

    “第几重了?”

    她淡淡地说:“第八重。”

    第八重,居然是第八重,宁初远的心滋生了一丝的绝望。他的师傅乃是世外高人,大名鼎鼎的问道者苍松子,这些年来,他跟随师傅在深山修炼,师傅对他甚为关爱,天下武学经典,他几乎都读遍了,偶然间在一本书籍上看到了碧落无生诀这几个字。他甚为好奇,便去请教师傅。

    犹记那时师傅淡淡叹了一口气,抚着雪白的胡须道:“阿远,这天下至高武学早已失传,那些至高武学早已随着叱咤风云的绝顶人物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流传下来的都是些残本,我辈中人数百年来都想从这些残本中悟出至高武学,另创神话。为师让你遍阅群书,为的是有朝一日你能自创至高武学,只是这碧落无生诀你却是万万碰不得的。”

    “碧落无生诀是什么功法?”

    “它是一个诅咒。”

    他那时微微一震,只听师傅说道:“数百年前,这四宇八荒中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叫做碧无生。此人一身修为已到骇人听闻的程度,此人桀骜不凡,挑战天下高手一战成名,碧落无生诀便是他所创。

    传闻此人一生问道已到巅峰,便自创出这功法感悟天地大道,然而此功法却是残缺的,那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在创出此功法就疯了,癫狂死去,也有传闻说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踏破虚空而去,只是这部功法却流传了下来,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然而最为恐怖的是凡是修炼此功法的人全部疯癫死去,无有例外。”

    他听师傅叹了一口气道:“阿远,为师也曾看过这碧落无生诀,那真是一部妖异无比的功法,纵然你以后碰到它,也要答应师傅千万不要学。”

    “它真的那么恐怖?难道没人打破诅咒?”

    “若是才学到前几重,废去全身经脉,还有活的可能,若是学到五重以后则神仙难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碧家的后人。”那时师傅再未多说什么就闭目让他离去。

    碧落无生诀,他必须要重回秋名山见师傅一面,寻找破咒的方法。他才刚刚寻回她,他还要带雪夜看遍这诸国江山,世间美景,带她吃遍天下美食。宁初远的心微微抽痛着,纵然耗尽他家族所有,他也要为雪夜找到破咒的方法,找到师傅口中的碧家后人。

    “雪夜,不要怕。”回过神来,这位帝都名门公子将内心深处的恐惧隐藏,“等此事了了,我带你去见我师傅,碧落无生诀并不如传说的那样。”

    雪夜微微一叹,宁初远,对于碧落无生诀我了解的比你多,你又何必来安慰我,只是我从未将它放在心上。

    她淡淡转身道:“你走吧,我的路我自己知晓,你只要不来打扰就好。”

    “好,你早些休息。”宁初远默默地看着她,展颜一笑,风华耀世无人能及。

    他看着她的背影,许久轻轻地说:“阿雪,父亲最喜欢喊你阿雪。他如今比过去苍老了很多。除去了那个人人畏惧的宁国公名号,他只是一个痛失女儿的父亲。”

    她神色一动,微微摆了摆素袖,宁初远微微一叹,踏着月色而去。

    帝都的夜空神秘,美丽。宁国公府的马车疾驰在章建路上,马车内,这位帝都赫赫有名的公子却是心潮翻涌,喜悲参半。一颗心如同漂流在大海中的小船,偏偏还要耐下心思,告诉自己,莫要慌,莫要急。

    “公子,你怎么了?”随身的封言与无涯看着自家公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宁初远摆了摆手。

    没事?两位心腹看着自家公子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目光悲喜交加,他们跟随公子多年,哪里见过他如此的样子,顿时心中一跳,能让公子如此反应的事情怕是极大的事情。

    宁初远忽而想到什么,看向跟随自己五年的封言,问道:“阿言,若是雪夜嫁入皇家,你姐姐怎么办?”

    封言的脸色一僵,似是隐忍着什么,但十八岁的少年碰到自己的软肋,纵然再心思深沉,也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说道:“公子,小姐不会喜欢帝宫的生活,她不会嫁入帝宫的。”

    宁初远细细打量着这位极为出色的少年,五年,他在自己身边五年,性格桀骜不凡,武学修为甚高,见识广博。如此出色的少年却偏偏对那个偏僻的南院感情极深,叶叔口中机灵的丫鬟十多年来尽心服侍一位不待见的主子,他早该想到,他们姐弟二人瞒得他好苦啊。雪夜,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你让我与父亲情何以堪?宁初远一时悲从心来,长叹了一口气。

    十年了,雪夜自幼冰雪聪明,胜他十倍。定是那三年的失踪生涯令她性情大变,谁又能想到八岁的小女孩修炼了碧落无生诀,她如此聪明,连父亲都骗了过去。

    三年,那三年,在雪夜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学了这世间最诡异的心法?为何她会如此淡漠清冷,看淡一切?帝宫宴席上,她肆意,睥睨,丝毫未将这帝宫宴席放在眼中。

    他的妹妹,他心心念念十五年的妹妹就这样漠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如同迷雾一般那样遥远而冷淡地看着他,雪夜,他想起小时候那样可爱快乐的小皮球,是谁将他的小皮球变成了如今淡漠如水的人?

    宁初远的眼中冒出炙热的火,燃烧着满腔的愤怒,终有一日他会让那些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宁国公府公子的第一心腹无涯有些心惊地看着自家的公子,然后隐去满腹的猜测。而封言则一直表情严肃地垂下眼,若有所思。

    帝宫芙蕖一宴,似乎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马车停在宁国公府的大门前,宁家公子跃下马车,疾驰而去,直奔家主所在的烟雨阁。

    “阿言,究竟发生了什么?公子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封言跃下马车,看着这座威武的宁国公府,隐隐间猜到了什么,静默不语,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

    烟雨阁内,宁家的老总管才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好,就见自小沉稳的少爷一路奔了过来,急急喊道:“叶叔,父亲在吗?”

    宁家老总管被吓了一跳,道:“出什么大事了,家主在内阁。”

    宁初远急急走进内阁,却见自家父亲,帝都赫赫有名,权势倾天的父亲大人稳稳坐在书桌前,一边书写着名帖,一边皱着眉喝道:“阿远,即使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毛躁。”

    宁初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微微悲伤地说:“父亲,我找到了雪夜。”

    纵然是天塌下来也会面不改色的宁国公闻言手中的笔一颤,墨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毁了整幅字帖。

    “你说什么?”

    “父亲,我寻到雪夜了。”

    气度清儒的宁国公一脸激动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微微颤抖地说:“阿远,她在哪里?”

    “父亲,这十年来,她一直呆在南院。”

    “不可能,”宁国公一口否决,“我见过那个丫头,绝不是你的妹妹。”

    宁初远悲从心来:“父亲,她是雪夜,世上唯一的雪夜。她和娘亲长得很像。”

    不可能,宁国公颓然坐在座椅上,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这不可能,上天是在开玩笑吗?他的女儿一直在他的身边,却拒绝相认,而他这个父亲居然没有认出来。

    “为什么,这十年来她从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当年我问她姓谁名谁,她说自己无名无姓。她相貌普通,怎会像你娘?宁叶观察她数年,说她自小平庸,懦弱无能,她怎么会是我的阿雪?”宁国公一时之间心绪大乱,看向自家孩子。

    “父亲,她自幼就聪明伶俐,若是真心隐瞒,连叶叔都看不出来。”

    “阿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初远眉眼弥散出一丝哀伤:“父亲,雪夜她修炼了碧落无生诀,那是世间最诡异的功法,能改变天地间一切的势。那功法是个诅咒,练过的人无有存活。父亲,若是你看到她就会明白,那我们不知道的三年,将一切都改变了。”

    宁国公颓然坐在椅上,这一刻,这位连东启帝王都畏惧三分的氏族家主抛去满身权势荣华,也只不过是一个最最普通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