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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少饿死些人是什么意思?”
李淼尴尬笑了笑:
“兄弟,我和你一样,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我哪儿知道是什么意思。”
话是这么说,李淼的眼色却黯淡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他小时候就饿过。
曾经得他,身为准留守儿童,6岁时一次被骗了一个礼拜的饭钱,光喝水,熬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再也忍不住偷了邻居家的剩饭,这才活了下来。
从此他对食物就有了一点特别的感情,这也许也是他长大成人后,偏爱做面食的原因。因为面食方便携带,好储存,也比较抵饱。
至于真正要饿死的感觉,他虽然有幸没经历过,但绝对可以想像到那么一点点。
既然被赤松委了事,李淼也只得把这个少饿死人的担子,担在肩上。
他虽然只是从九品校检,也总算是了在品的朝庭命官,手底下还是有一两位佐官的。当然,即是从九品的手下,都是未入流。
李淼的手下,一为教司;一为仓管。明面上,两人一个管文事,一个管后勤,但因为甘泉镇不过大几千人。两位佐官的节制范围常常重合,所以在处理事之前,李淼将两人都召了来。
教司姓刘,仓管姓杨,一瘦一胖,倒也相得益彰。
“两位,这一次海东来的难民都有多少?”
杨仓管到底管后勤,事头精熟些,回道:
“禀大人,目前,一共5000多人。“
“目前?这么说,以后还不止喽。“
“禀大人,大人说的对,这往后怕还不止。不过,这不止也得看形势。”
“什么形势?讲讲。”
“禀大人,饥民都是属耗子的,哪地方的粮食多,就往哪儿拥。眼前,我们和隔壁的房山镇都未开仓放粮,这来的人,还少些。要是开了仓,那就不好说了。”
“你的意思,我听出来了。敢情,谁要是开仓放粮,这伙人就往哪儿跑?”
“大人英明!”
“刘教司,你也出出主意,眼下,咱怎么办才好。”
“回大人,甘泉是穷镇,今年海东受水灾,甘泉却少雨水,秋熟比以往少了一成。原本整个镇子就得节俭才能过冬,这些饥民来了,根本无多余的粮食可放。”
“哪怎么办?”
“要么放粮,连同本镇原有的8912人一同挨饿,喝粥渡日;要么筹银买粮。只是,长日子喝粥,大人还好,老人和孩子就易患病。
照往年例,一个冬天过去,怕要多死100来口;至于筹银买粮,眼下海东受灾,粮食奇缺,各县各郡都在囤积居奇,粮价已比以往长了10倍。再往后,还得涨!”
“这帮龟孙,有粮食不救人,还想着发国难财,真他么不是人。唉,我说,为什么这些饥民不往有粮的地界跑,反而来我们甘泉这穷镇?”
“禀大人,有粮的郡县都派了官兵驱赶,咱们甘泉,地方大,兵少,想赶也赶不过来。所以这伙人还能守在镇东边的几个荒丘上吃草挨命,不过,大人,要出兵可得快!
这5000人,可比蝗虫厉害多了。一天就能啃一座山丘,眼下又是隆冬,这要是连草皮、草籽都给他们嚼光了。来年放牧,牛羊的出产可就要亏了。我粗算了算,怎么也得近千两银子的亏空,这可起码能养活两三百口人呢!”
李淼点了点头,虽说刘、杨二人是第一次召见,但看着还都是能办差事,精熟事务的能吏。
“哪二位,眼下可有什么良策?”
刘、杨二人互看了一眼,先由杨仓管开口道:
“禀大人,这天大的事,也比不了饿肚子的事。别说我们一个甘泉镇无良策,说句大不违的话,就是放到京师王城,也没多法子想。
别的县郡管不了,咱甘泉不过是一个镇,自然也管不过来。以小的意见,赶走了事。最多,捡些品相好的妇幼留下些给镇中大户做奴从,其余都给打发走,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李淼点了点头:
“说的也还在理,我们是甘泉镇,又不是开善房的,能留些妇孺,就算不错了。”
杨仓管听了,眼前一亮,深觉青松检校虽然年纪轻了些,却是可造之材,以后可以多多亲近!
再问刘教司,却是沉吟半晌才开口:
“回大人,以下官的意思,还是尽量能收留的好。”
“说说理由。”
“这些海东灾民,离开家园,到我们甘泉镇,沿途几近千里。说句丧天良的话,中途的老弱都死的差不多了,能留下的,都是精壮。
甘泉镇地广人稀,若在往年,塞下这5000人,并不是问题。如今虽有困难,可一旦收留下来。下官担保,只需两年,本镇经济就能翻上一倍!虽是镇,却有县之实。”
杨仓管接过道:
“可刘教司别忘了,甘泉镇缺水,眼下又被房山镇分了一半,再来5000人,这庄稼可怎么种?”
“多了这5000精壮,我们就有足够的人力开河工,修灌水利,只需一年,就可自给自足。”
“说的容易,未分家之前,人力足够,为什么不开河工?如今又来这套?何况,人是活在眼下,不是以后。你没粮,眼下就过不去,哪有以后?”
“往后不开河工,是因为镇守将人调走开山矿,如今矿藏划给房山镇,已没有这样的顾虑。”
“那眼下呢?没粮,又没钱?”
“没粮我们可以买!没钱,我们可以挨户纳捐!”
“开玩笑,这么贵的粮,买了你以后日子还过不过?挨户纳捐,更是没谱的事!甘泉分家,大户都在房山镇,剩下的这点人,你信不信一开捐,人家提着裤子就能去隔壁房山镇。
老刘,我知道你爱民如子,可这‘子’也得分个亲疏,别把别人家的儿子养胖了,倒把自己家的儿子饿死了!“
甘泉镇没钱的事儿,李淼是知道的。崔镇守临走前,把个府银用得比狗舔的还干净,这其中自然有蓝尊使的功劳。
至于自己师父,一个游方道人,说两袖清风是好听的,说难听的,就是一穷鬼,找他要钱,不和你化缘就算轻的了。
李淼沉吟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
“杨仓管,你先给我说说,之前花了大力气开的山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杨仓管闻声一机灵,把李淼上上下下打看一遍,一时心里有些明白,暗道:
“到底是白抢的镇守师徒,这行事作风,他就是和常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