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天戈传奇 !
三十、拔剑四顾心茫然
孟天戈,北天关
我出了内庭,吩咐朱痕碧影立刻为我收拾行李,备好快马,我要星夜赴京。
朱痕见我居然摇摇晃晃走了出来,神情大是惊愕,脱口道,“丁大爷,你这身子……”一边说,一边过来扶我。
我摇摇头说:“没事。”要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战马。
朱痕迟疑一下,眉头微颦,欲言又止,终于没说什么,和碧影一起张罗去了。过了一会,两个小丫头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碧影笑吟吟道:“丁大爷,准备好了,你看满意吗?”
我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喉头一阵刺痒,忍不住闷声咳嗽,吐了一口血。
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碧影当下惊呼起来,珠泪欲滴,朱痕却赶着上来扶我。
我摇摇头,“不用,没什么事,呆会就好。”
朱痕迟疑一下,慌乱道:“丁大爷,我去为你泡杯茶,你且顺口气。”急急忙冲出去,不多时端了一杯茶过来,满面焦切,叫道:“丁大爷,你快喝吧。”目不转眼地看着我。
我看了这丫头一眼,她忽然苍白了脸色,微微垂下双目,犹豫一下,低声道,“丁大爷,你这样子,我们看了好难过。”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碧影闻言,也是拼命点头。
我暗暗叹口气,接过茶杯,柔声道:“你们别急,我这只是受了点内伤,再养一阵就好了。”
碧影点点头,叫道:“丁大爷,刚才我们可被你吓坏了!但愿皇天保佑,你这样的好人可别有事。”
我对她笑了笑,举起茶杯就待入口,朱痕突然变了脸色,冲上来,用力把茶杯一拂,一杯茶水顿时倒去大半!
我微微一怔,顿生不妙之感:“朱痕,你这是做什么?”
朱痕花容失色,一言不发,忽然拔出腰间匕首,狠狠一刀扎入自己心头,顿时鲜血四溅!我大病之后出手无力,竟是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自杀,心头大震,喝道:“朱痕!”
碧影尖叫一声,径直晕倒过去。
朱痕疼得不住发抖,用手按住伤口,流下两行清泪:“丁大爷,我对你不起……”双目却紧紧看着我,眼中神色复杂已极。
到了这时,我已知道朱痕定有不对,却如何忍心说她一句?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赶紧点住她几处要穴,却发现朱痕这一刀志在必死,扎得又深又狠,看来分明是活不成了。
我看着她娇艳如花的小脸,心头一阵惨切,叫道:“朱痕,朱痕!你为何如此?”
朱痕疼得站立不住,无力地靠在我怀中,勉强打起精神,含泪低声道:“丁大爷,你不知道,我本是……本是谢宰相派来对付林元帅的人……很早就在元帅府卧底……真的朱痕,早在被选入元帅府之日,就被谢宰相派人杀掉啦……当日林元帅获罪下狱,就是我奉谢宰相之令,故意伪造证据……”她说着,低声咳了两声,嘴角慢慢流出鲜血。
我看着她的样子,定是活不成了,却也明白了她为何杀我。
——定是谢广宁之意。
为什么?这奸相何时盯上了我?
我心下疑惑,却听朱痕断断续续地说:“不知为什么,谢宰相连下三次严令,要我杀你。可是,丁大爷是好人呀……那日到北国军营放火,我受了伤,你还来看我……丁大爷对我们这些低贱小婢如此之好,要我如何下得了手?可谢丞相手中握着我全家性命,我又怎敢违抗?前些日子,你病得那么重,我想你若死了,我不用亲自动手也罢了……谁知你今日竟能站起,还要上京去,我实在莫可奈何……”她一边说一边低低呛咳,口中不断冒着血水,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乞谅和悲伤。
我深深吸口气,低声说:“朱痕,我不会怪你,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怎会怪你,你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肯杀我……”说到这里,我感到喉头哽咽,就此说不下去。
朱痕听着,颤声道:“丁大爷,丁大爷”,脸上微微泛起凄凉的笑意,顿时惨白的面容上突然多了一层美丽的光彩,轻轻说:“丁大爷,你肯原谅我,我好欢喜……”声音逐渐低微,双目垂落。我心头一沉,知道她已断了气。
我就这么愣在房中,半响,直到碧影悠悠醒转,她的哭叫声才惊醒了我。小丫头抱着朱痕,不住的叫。我沉默着看着碧影嚎啕痛哭,却感到心头一阵麻木。
这世间的悲哀,她小小年纪,本来不该知道,我也但愿不必让她知道世上有如此之多的苦痛。
可怜朱痕尚未到妙龄,就这么香消玉损。我实难想象,这些日子以来,她是如何忍受着谢广宁密杀令的压力,却终于不能动手杀我。
这个善良可怜的女子……
朱痕之死,实因谢广宁而起。他会对我这下密杀令,又要对付叶飞白,其中必有古怪!
我脑中划过一道闪电,某些事情串连到一块,现出一个可怕的答案……难道我北天关中多日未得援军粮草,竟是谢广宁捣的鬼?难道他是怕我班师进京之日,揭开真相?
可谢广宁为何干冒奇险如此作为?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
我想到前些日子弹尽粮绝,被雷泽攻打的苦不堪言的情形,心头一凛——莫非,谢广宁竟然勾结雷泽?
果真如此,这谢广宁如何留得?
我当日的险恶处境,难道本是雷泽的策划?
不错!他手中掌握了谢广宁当年勾结御锦的证据,若以此威胁,再许以富贵,谢广宁这人原本没有节操可言,自然会倒向雷泽!
好雷泽,好计!
这一着果然厉害,险些要了我北天关数万将士性命。
可我也用反间计废了雷泽兵权,从此斩断他雄飞之翼。
拜我之赐,他再也做不了雷泽。
所以,我没什么不高兴的。
这本来是一场很好的对决,可我为何忍不住要加入一份牵牵绊绊?
我厉声冷笑起来,心头一片冰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忍不住弓下腰,一口血喷出。
碧影本来哀哭不已,见状大惊道:“丁大爷,你……你怎么啦?”连忙过来扶我。我摇摇头,只觉精疲力尽、额角隐隐作痛,吩咐碧影:“叫人葬了朱痕。”最后一眼看了朱痕苍白美丽的脸,心一横,出门而去,吩咐士兵:“马上召集各路守将,我要交待军务。”
谢广宁如此作为,再留不得。叶飞白落在他手中,险恶可知!
公堂之上,我匆匆布置好北天关防务事宜,起身赴京。众人得知朱痕之死,议论纷纷,神情忧虑,都道谢广宁绝无好意。
出门之际,柳洄雪听得我要赴京,急忙赶来,带了一个寒衣包裹,要我帮着带给叶飞白。我看她神情急切,自然点头应允。
柳洄雪想了想,忽然脸上一红,低声道:“丁元帅,你见到飞白,就要他快点回来……”我看她满面晕红,心下暗叹一声,料她还不知叶飞白被捉之事,不想让她担心,还是点头答应。
碧影却走了过来,抹干了眼泪,低声道:“丁将军,柳嫂子不好意思说呢。你还是告诉叶将军吧,柳嫂子有了两个月身孕啦。”
柳洄雪顿时红了脸,嗔道:“碧影,你怎么在他们面前说这些?”
碧影眨眼道:“我若不说,你也不好意思说的。我帮你说了,好让叶将军早日欢喜啊。”她虽经历朱痕之死,但说这到时,毕竟孩子天性,嘴角微微一笑。
我听了这消息,也替叶飞白高兴,忙道:“请柳嫂子放心,我一定让叶兄知道喜讯。”
柳洄雪涨红了脸,轻轻打了碧影一下,低呼道:“不和你说了!”调头就走。
我看她的背影中,竟是充满了无限喜悦,心头微微一动,也是代他二人欢喜。想着叶飞白在京处境险恶,越发着急。
我必须尽快设法,杀谢广宁、救叶飞白。
我知道谢广宁已起杀机,这一路必然颇多阻碍。带着几个亲信,刻意换了装束,扮做商人模样,匆匆赴京。
一路之上,我们不断遇到不明身份的蒙面人追杀阻截,无论怎么乔装改扮,竟是惹鬼上身挥之不去,看来这相府势力当真无远弗届、大是难缠。幸而我仗着武功不弱,每每杀敌斩将,闯出一条血路,但行程不免耽搁。走了三日,行程不过数百里。我心急如焚,唯恐生变,但被谢广宁的手下就这么不断纠缠,却也难得脱身,不料到得第四日,竟然就此清静,再没遇到一波杀手。我心下大是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却深知快得一分,叶飞白的性命就多得一分希望,一路上虽内伤复发,呕血频频,仍是强行支撑,快马加鞭星夜赶路。如此数日,总算到得京郊。
远远踏上城外官道,却见大队官兵,押着大批犯人,浩浩荡荡地走来。眼看那犯人队伍,起码数千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衣着不凡、却已脏污不堪,神情凄惶之极,不断哭泣。分明是新近被捉的贵戚之家!看来京城中必定暴发了什么重大案件,是以有这样大规模的捕捉行动。
却见犯人们一个个哭天抢地,神情惊乱,走得稍微慢一点,就被押送的官兵狠狠一脚。其中有人甚至已是白发萧萧,却还是歪歪倒倒、狼狈不堪的顶着刑具往前走。更有几个少妇,怀中尚且抱着婴儿,也在其中。犯人们一个个有气无力,不少人身带伤痕,衣襟染血,看来经历过不小折磨。
我们本来策马避过一边,见此惨状,忍不住跳下马,询问在路边躲避押送大队的商贩:“请问兄台,这是怎么回事?”
那商贩看了我一眼,神情紧张,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这是受谢广宁一案连累,发配边关的人啊。”
我吃了一惊,忙问:“谢广宁一案,难道那谢宰相出了什么事情吗?”心头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对我们的追杀行动到了第四天突然停止,想必谢广宁在京中已发生重大变故!谢广宁出事,叶飞白之危可解,自是最好不过。但牵涉如此之广,却绝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