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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怜!”余鱼低呼一声。
汪小溪忙一下跳起来,凑头过去看,那昏迷的女子头发乱蓬蓬的,但看那衣着发饰,可不就是天一门的小师妹方怜怜么!
原以为这两人抓得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年男女,想不到竟还牵扯到了江湖门派,这可不是简单的贩卖人口了。
两个人贩子肯定没这个本事,那就是那极乐阁在背后撑腰了?
“怪事,极乐阁阁主怎么敢这么做,”汪小溪不解地摸着下巴:“竟然连天一门的弟子都给掳来了!”
余鱼跟拣土豆似的挨个翻看脚下的人:“有你认识的吗?”
汪小溪扒拉出几个辨认了一番,人不认识,倒认出两身衣服——一件南山派的,一件焚香谷的,显然昏迷的就是这两个门派的弟子。
不禁连连咋舌道:“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焚香谷,谁不知道焚香谷的老婆子有名的护犊子,若知道弟子被掳,还是被掳到极乐阁那种地方……不闹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的。”
以余鱼少得可怜的江湖知识,自然不晓得极乐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才听那两个人贩子言谈间,极乐阁像是个做财色买卖的,但那中年男人提到练功,又似乎是个江湖门派。
只不过,哪个门派招弟子需要昏着脑子横着进去呢?
这时汪小溪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他一拍大腿,继续感慨:“极乐阁阁主这个二五眼,乖乖地做他的烟花生意不好么,非争什么江湖地位。啧啧,这回可玩儿大了,搞不好真要去‘极乐’了!”
原来,这极乐阁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一个门派,因它主要营生的还是声色犬马之事,只不过极乐阁十分要强上进,不甘于此,经过历代阁主的刻苦钻研,竟然真叫他们总结出了两套独门功法,当时的阁主分别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叫做“英雄冢”、“美人煞”,听起来还挺唬人。
手握着这两套秘籍,极乐阁就觉得腰板直了,想要在江湖中搏个一席之地,还想在“江湖门派大全”这本武林畅销书上拥有姓名。
但大多数江湖人对极乐阁此番想法都是嗤之以鼻,根本看不上眼儿——不过是个窑子罢了,拿着两本儿房中术,就想跻身武林?拿他们这些数九寒天扎马步勤勤恳恳练功的门派当什么了?笑话!
于是就有不少人玩笑说,自己对此中之术也略有研究,问极乐阁主下次拓版的时候还需要不需要补充,可以无偿为他添上一笔,还有人问极乐阁弟子练功时需不需要陪练,可以免费过招……诸如此类,如此轻蔑的态度,把极乐阁阁主气了个四脚朝天。
屡屡得不到武林的认可,极乐阁阁主觉得无比愧对于先人的智慧结晶,有负于祖宗的重托,所以隔三差五的就要来点儿小动作挑衅一下江湖上的门派,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只是一个窑子那么简单。
余鱼听了叹为观止,这举动活像是小孩子故意引起大人的注意,十分幼稚,也不知那阁主多大岁数了,如此不稳重,还赌这个气,“这么胡搅蛮缠,干脆给他个名分就是了。”
“你以为陆羽峰不想?江湖上三教九流什么没有,那阁主却觉得那样名声不好听,偏要在武学造诣上争个一二,陆羽峰也很是无奈,他们有啥武学造诣啊?难道比武大会时还得在擂台上给他备一张床不成!”
余鱼:“……呃。”
这种事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汪小溪这种接受能力很强的人都觉得离谱,说不定还没等极乐阁的人出招呢就直接变灵床了,直接一收倒是省事。
汪小溪这缺德想法令余鱼哭笑不得,想了想道:“其实要想名声好听,也不一定非得走这条路么,不如好好经营生意,利用这功法的优势多多吸引客流,收集消息成立个江湖情报网什么的,慢慢做出名堂不也一样?”
汪小溪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拍手道:“这主意不错,你可别跟第二个人说了,回头卖给那死脑筋的阁主。”
余鱼皱了皱鼻子,“我才不想跟他打交道。”
汪小溪一乐:“怕了?啧啧,之前还管爷叫流氓淫贼,这回可要见到真正的淫贼了,激动不?”
余鱼若激动也是被汪小溪的没正经气的,自动忽略他的调侃,问起正事:“那你说,极乐阁阁主这回又是想干什么?”
既然他作妖过不止一回了,汪小溪多少能了解一些吧。
汪小溪神神秘秘,半掩着嘴道:“这个嘛……你知不知道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有些怪毛病和不为人知的癖好?爷推测极乐阁阁主很可能遇到了一些有受虐倾向的客人,专喜欢武功好的,最好那啥的时候使劲揍他一顿,然后就……”
余鱼虽然未经人事,但对此间事却并非完全不懂,看了他一会儿,真心实意地说道:“汪小溪,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哎——”汪小溪一脸委屈:“不厚道了啊,爷这不是帮你分析原因呢嘛!”
余鱼挥拳,示意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你不说极乐阁没那么大胆子吗,这次突然如此胆大妄为,会不会是其他人怂恿指使的?可这么做,岂不等同于要跟整个武林叫板?”
汪小溪斜她一眼,轻飘飘道,“谁知道呢……这事儿就跟线团儿似的,越拽越多,牵扯不清,我劝你最好别管。”
余鱼沉吟片刻,“看来只能将计就计了。”
“什么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汪小溪不禁挑眉,“……你还要往里掺和?”
他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稍微想想就明白,虽说天一门如今不是鼎盛时期了,但能把天一门不放在眼里的人也不多,可想那幕后之人绝不简单,管这等闲事,无疑等于自找麻烦,何况还不是自家的事,汪小溪不禁怀疑余鱼今天是不是晚饭吃得太饱了撑得慌。
“这人居心叵测地迫害武林同盟,我是武林一分子,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汪小溪“喂”了一声,“谁跟你是武林同盟?陆羽峰给你工钱了?”
“还给钱吗?我不知道龙啸山庄怎么走,要不回头你帮我代领一下?”
“……”
汪小溪瞅了余鱼半晌,见她似乎吃了秤砣,无奈道:“行行行,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爷干嘛要跟你蹚这趟浑水?无论天一门还是焚香谷,可都跟爷没什么关系。”
余鱼把身边一个女子的脸一扭:“有关系啊——”
汪小溪看了一呆。
余鱼起身拍拍他肩膀,“吃人嘴短,草莓不甜么?”
“……怎么还有她?”汪小溪抑制不住地嘴角抽搐。
“连官家小姐都卷进来了,”余鱼捏着下巴推断:“看来,这真是个大案呐。”
汪小溪泼冷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谁?雪月天宫的少宫主!到时候破不了案,只会被人嘲笑雪月天宫的人蠢笨无能,若破了案,又难保不会被人怀疑是自导自演……”
余鱼本来热血沸腾的,被他这么一说,一想确实极有这种可能,垮了脸,“……门门有本难念的经。”
汪小溪心说要怪就怪你们的开山师祖吧,谁让她选了干这个缺德的行当呢!
果然混江湖,还是名门正派的日子更好过一些,有的人却不知道珍惜!余鱼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怜怜:“方怜怜也够倒霉的,定亲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会儿又跟他师兄走散了。”
汪小溪不以为然,“你不会真以为跟着她师兄就能幸福了吧!”
“怎么不能,他们两情相悦。”
“那可不一定。她对她那师兄倒是悦了,她那师兄对她……你不觉得他对这丫头的所作所为表现得很无可奈何吗?你要喜欢一个人,肯定是看他什么都好对不对?怎么会是隐忍无奈的表情?”
余鱼一想,好像有些道理,但也不能说明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幸福吧?也许当事人甘之如饴呢!
汪小溪指指怜怜,“像她这样直愣愣傻了吧唧的性格,虽然爷不喜欢,但好歹是个真性情,不会作伪,倒是那个青云……”
“青云大哥很憨厚啊。”
汪小溪眼睛一斜,盘腿坐下,又开始给她上课:“别看你平时还算机灵,但看男人的眼光可差远了去了。青云表面看着很可靠,其实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罢了,你看他一点儿都不想反抗牺牲的,平时用憨厚做伪装,到关键时刻,保管掉链子。”
余鱼一脸平静:“我见过上一个嘴这么碎的是厨房的李妈,不到三天就被辞退了。”
汪小溪哼道,“你瞧着吧,要是这桩婚事改不了,青云说不定还会摆出一副识大体的样子,帮着方圆劝说方怜怜认命,那时才真是这丫头哭死的时候。”
“在你看来,青云大哥就这么靠不住?”
“要靠得住,早反抗他师父,带着方怜怜远走高飞了!”
余鱼不赞同道,“那岂不是私奔?”
汪小溪嘁了一声,“你是哪家学规矩的小姐?在江湖上那不叫私奔,叫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懂不懂?”
余鱼看他一套一套的,突然想起上回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岔过去的事,“……对了,你上次说那斩月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终于关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啦?”汪小溪见她神色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桩婚事,莫非真的只是传言?
“若传言属实,那你师父给你挑了个好婚事,斩月楼在江湖上和天一门几乎齐名,斩月楼的少主白玉楼,和陆离并称'双璧公子',爷虽没亲眼见过,不过传闻中那白玉楼模样俊得很,要入了勾栏肯定也是头牌。”
白玉楼若听到汪小溪这样夸他,估计也要呕一口血,余鱼叹道:“双璧公子……这江湖上各种各样的称号还真不少,你有没有?”
汪小溪一脸坏笑:“你不打听你的双璧公子,打听爷做什么,莫非想爬墙?”
“你这人……有时可真够讨厌的。”
汪小溪满不在乎道:“劝你别太讨厌爷,你听没听说过物极必反?就是说当你讨厌一样东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会因恨生爱!”
余鱼眼皮一跳,她只听说过因爱生恨,没听说过还有因恨生爱的,再说物极必反是这么解释的吗?
“不信?爷好歹是过来人,这都是爷总结出来的经验好不好?一般人爷还不告诉她。”
“这经验,大概只适用于你一个人。”
“哼,你资质愚钝领会不了就算了,可别质疑爷的理论。”
汪小溪单手拄着垫子站起身:“爷要走了,要是三天后还不见你的影子,爷会记得通知你师父来替你收尸的。”
“你干什么去?”
“有事儿要办……再说极乐阁这事儿跟我又没关系,你嫌命长要死也别拉上我啊——”
汪小溪故意顿了一下,于心不忍似的:“唉,你自己争点儿气罢,尽量别死了,要不然没人解闷儿,爷可是会很无聊的。”
能把什么话都说得那么欠揍的估计世间也只有汪小溪一人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偏门儿的人才。
“草莓……”余鱼提醒道。
“几个草莓可收买不了我,要是以身相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汪小溪挑唇一笑,悄无声息地跃上房梁,摸到天窗,回头俯身看她,“不过你要是温声细语地求求爷,说不定爷一心软就留下来帮你。”
汪小溪说得没错,这事的确与他无关——余鱼不知对方水深水浅,此举全凭一身热血,自己心里都没底,更不应该把别人卷进危险来了,无论汪小溪接近她是为了什么,她也不能害人,于是哼了一声道:“求你?下辈子吧!好走不送。”
汪小溪也不啰嗦:“余神捕,跳进坑里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别后悔,回见。”
黑色的身影利落干脆地消失在窗口。
余鱼一时没回过味来,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静悄悄的,外头时不时传来几声蛐蛐儿叫。
分明该到睡觉的时候了,脑子却异常清醒——这种情况根本睡不着啊!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余鱼急忙抬起头,只是一块泛黄的墙皮掉落在地上——第一次行侠仗义,好像太紧张太兴奋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沉静下来。
月光透过天窗隐隐照在破旧得脱了漆的佛像上,菩萨的脸虽然斑驳,却还是微笑着俯瞰众生,看起来既慈祥又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