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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亲自下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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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一添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摸出一个绣袋来。

    “那日凑巧看到汪少侠的‘绝情’刀……那是当年围猎时先帝赏赐给王爷的,王爷视若珍宝,后来又将它转送给了你母亲汪月茹作为定情信物,汪少侠回忆回忆,她可是日夜将‘绝情’带在身边?”

    汪小溪闻言一愣,随后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短刀,不知在想什么。

    单一添见他这副神情,就知道那些传闻说得没错,并非捕风捉影,白敢先给的消息也很有用——当年汪月茹原本是要入宫参加选妃的,但汪尚书心疼宝贝女儿,不想她在后宫争斗之中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便想在同僚之间物色一门合适的亲事给她。

    选来选去,看中了礼部尚书的大儿子刘韫,两家人都有意,便决定借着庙中上香的由头相看相看,却没想到刘韫在后山时不小心崴了脚,等汪月茹跟着父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富贵的青年正蹲下身背对着他们替刘韫正骨。

    那青年正是平王,他一回头,汪月茹和他一个短暂的对视,人生的际遇便从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堂堂一个王爷,竟如此温雅随和,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还如此善良乐于助人,怎能不叫她挂心?

    回去之后,汪月茹便推说没看中刘韫,汪尚书自然很是尴尬,正犯愁该怎么跟同僚解释,却有下人来报说平王府的人上门儿来提亲了!

    刘尚书哪敢跟平王抢人?听说此事后便主动说犬子配不上汪月茹,还各种道歉送礼,搞得汪尚书手足无措十分愧疚。

    但另一方面,他其实也不想让汪月茹入平王府,那跟进宫又有什么区别?便不得不再想法子斡旋,去推掉这个莫名其妙的求亲。

    没想到汪月茹虽是大家闺秀,骨子里却叛逆得很,她从娘亲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想法,怕他不同意和平王府的这门婚事,竟偷偷跑出府去和平王私会,导致名声受到了损害,这下没人敢娶她,汪尚书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汪月茹少女怀春,眼中只有情郎,却不知情郎心中除了情爱,还有更大的志向,向汪家求亲也不是简单的爱慕汪月茹,反而是掺杂了许多其他的心思……要不是她爱平王爷爱到痴狂,后来也不会被利用给汪家招来灭顶之灾,这个傻女人,临到死都还没有觉悟,仍然惦记着平王,可惜……

    单一添轻蔑一笑,也罢,既然她如此痴情,这不就满足她了,即便死了还能再替情郎做点儿贡献。

    对面,汪小溪兀自发呆,他凑近一些,低声道:“当年王爷特地叫匠人把刀柄刻出了一处镂空,分为两部分,作为定情信物,汪少侠,您看。”

    汪小溪仔细一看刀柄,那处镂空的痕迹果然比其他地方的要新一些,显然是后雕的。

    单一添铺陈了半晌,这时方才是最后一击,他打开那绣袋,倒出一块蛇形的挂件来,解开挂件上的丝线,往绝情刀柄的空处一按——挂件顿时天衣无缝地镶了进去。

    这一按,终于将汪小溪的表情按出一丝裂痕。

    他愣怔地看着那契合处,从容全无,手指渐渐发起抖来,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额发和长睫,他抬起眼,看起来十分无助和迷茫,还有一丝可怜。

    单一添见他终于上钩,心中暗笑,嘴上却叹了口气:“汪少侠,好日子就要来了……当年先帝原本就中意平王,只怪太后娘家势力太大,没甚理由换储,倒可怜了您外祖父一家人为了王爷的前程献身,此等大义令人动容,王爷一直铭记在心。但汪家绝不能白白牺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该是你们父子二人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时候了!”

    单一添眯着三角眼,语带诱惑:“老夫佩服王爷多年的隐忍,一心想助他做成大事,如今汪少侠可知道我为什么说咱们是自己人了?王爷只有您一个儿子,我本该称呼您一声世子,甚至以后还可能变成太子,可眼下为了行事方便还不能这样叫,但以后……总归会有那么一天吧?”

    汪小溪勉强压抑着情绪:“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是他……叫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句句属实,若不是王爷交待,我哪里来的如此重要的信物?”

    单一添信誓旦旦:“汪少侠只管放心,只是最近与王爷合作的西戎王操之过急,祝寿信中言语多有得意忘形,导致上边有所警觉,王爷不方便频繁出来走动露面,所以只得命我来和汪少侠接洽,传达他的意思。”

    提到西戎,汪小溪似乎略微冷静了一些:“可梁文道说的与这完全不同……”

    “哼!”

    单一添冷笑一声:“梁文道是彻彻底底的保皇派,自然看王爷百般不爽快,恣意扭曲当年的真相……您想想,若他所说的是真,您娘亲这些年来为何只字不提申冤报仇一事?”

    他早已跟白敢先打探清楚,汪月茹当年自暴自弃,对这孩子不闻不问,且早早就去了,汪小溪当年年纪幼小,应当不知具体详情,死人又不会说话,所以他才敢这样颠倒黑白,反正全凭一张嘴,就看汪小溪信谁的了。

    如果换作是他,自然是哪边好处大就信哪边,这还用得着想?是以单一添很有信心。

    汪小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下定决心似地闭了闭眼:“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见他?我……父王。”

    单一添听了这称呼,喜形于色:“太好了!王爷也一直期待着这一天,他说之前在顺州府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投缘,似曾相识,可不就是因为你们是亲爷俩儿长得像,心又通么!”

    随后他话锋又一转,“王爷一旦有机会肯定会亲自过来看汪少侠的,只是……王爷最近的烦心事太多,实在分身乏术。”

    汪小溪忙问:“父王有什么烦心事?”

    单一添见他果然顺着这话问起,心中欢喜,脸上却堆着愁容,欲言又止:“这……”

    汪小溪急了:“单谷主快说,我可能为父王分忧?”

    “唉!”

    单一添一甩袖子,“王爷一直都想借助武林势力寻找玲珑碧落,接连收服了几个门派,可唯独最重要的人物陆羽峰不肯归顺,王爷无奈只得依靠斩月楼,可白敢先那蠢材没甚能力不说,光想着自己做盟主的事,根本不诚心帮忙,还提前暴露了身份,差点儿坏了王爷的大事,所以……”

    单一添说着凑过去对汪小溪附耳说了几句,汪小溪听了一脸震惊地蹙眉:“什么?你是说方掌门他……”

    单一添点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眼下王爷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此事交给别人做不太放心。”

    汪小溪喘口气,“容我想想策略……单谷主回去对父王说,请他放心,我愿意为他解忧。”

    ……

    余鱼心事重重地独自回到山庄,一进院子发现自己屋子里头竟然亮着灯,以为是怜怜,推门进去——却见一个美艳的女子正倚在桌边喝茶,懒洋洋的好似没有骨头,后边一个圆脸丫头正给她揉肩膀。

    顿时惊喜交加,飞扑过去:“师父!”

    余茵茵一脸嫌弃地推开她:“什么东西,快拿开,一股蒜味儿,熏死人了!”

    “嘿嘿!”

    余鱼熊抱了一把小圆,将凉皮递给她:“你们怎么来了,是来看夺宝大会的?”

    余茵茵抬起眼皮,哼了一声:“鱼儿,我交给你的任务你都忘了吧?还有闲心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夺宝大会,一晃儿都出来两个月了,可找到李梦云的下落了?”

    “没忘没忘,正找着呢!”

    提起这个,余鱼有些心虚,还有一百个问号,她估摸着自己给师父写的信是错过去了,不过现在师父人都亲自来了,直接问岂不更好?

    正斟酌着要开口,门突然被人推开,这回是怜怜兴冲冲地撞了进来:“余鱼,我听林大哥说你回来了,还拎了东西,是不是给我们……”

    话没说完,她目瞪口呆地指着余茵茵问:“余鱼,这个美到人神共愤的女人是谁?”

    但凡是个人,无不渴望别人夸赞自己,而被同性夸赞了容貌,对女人来说,这种肯定尤甚,不过余茵茵也算是个特例的,听了怜怜这话不但无动于衷,反而微微皱眉嫌弃道:“哪里来的莽撞丫头!”

    余鱼忙给她二人引荐:“师父,这是我下山后交的朋友,天一门方掌门的女儿方怜怜,怜怜,这位就是我师父。”

    话说完,一阵安静。

    怜怜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余茵茵则是压根儿不想说话,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更尴尬的是,这时外头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个人,边跑还边说:“我就说余鱼回来了吧,而且还给咱们带了好吃的……咦?”

    余茵茵见这回冲进来的居然是个大男人,脸色可就没那么和善了,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又是谁?竟然擅闯女子房间!”

    林小木见这一屋子女人吓了一大蹦,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是看门开着,怜怜也在,就直接进来了……余鱼,这位是?”

    余鱼硬着头皮再次介绍道,“师父,这是我下山交的朋友林小木,林大哥,这是我师父。”

    林小木:“……”

    余茵茵:“……”

    怜怜:“……”

    林小木和方怜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宫妖女,都是一脸好奇。

    她和余鱼看起来完全不同,很有妖女的“范儿”,冷然的眉梢眼角,艳丽的唇,令人不自禁就联想到那些可怕的江湖传言,二人一时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住。

    余茵茵冷着脸,则在寻思着徒儿下了趟山没两个月,这是交了一群什么缺心眼儿的朋友?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唯一两边儿都熟的余鱼打破僵局:“……大家要不一起坐下来吃个宵夜?这凉皮可好吃了。”

    一个眼色递过去,小圆心领神会,立刻出门去找山庄的丫鬟取了几个碗过来,把两份凉皮给分了分,拿给几人。

    怜怜谢过,端起碗:“那我就以凉皮代酒,敬余师父一碗,要不是您教出余鱼这样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徒弟,我差点儿就被人给害死了!”

    林小木忙跟着举起碗,郑重其事地点头,“仗义相助!侠女本色!”

    余茵茵:“……”

    这俩孩子脑袋没毛病吧?

    见师父慢悠悠地啜饮着龙井不出声,那压制的神情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余鱼对怜怜他俩小声打圆场,“那个,我师父怕生。”

    转身对余茵茵谄笑道:“师父,您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迎迎您去啊!”

    余茵茵缓了缓脸色,哼笑一声:“真这么有孝心,就快点儿给我把李梦云找出来解决掉!”

    林小木一听,还真让师弟说对了,果然李梦云没死么?他悄悄拉怜怜袖子:“余鱼刚见着师父,肯定有好多话要说,咱们先回去吃罢,晚点儿再来。”

    两人很有眼色地端着碗退了出去。

    余鱼在余茵茵一侧坐下:“说到这个,师父,我有话想问您。”

    余茵茵挑了一根凉皮尝了尝,“什么?”

    “李梦云……她是不是我师伯?”

    余鱼说完,偷偷向旁边瞥一眼,见余茵茵筷子一顿,并没否认,趁机追问道:“那师父,您和李师伯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啊?难道赵家灭门真如江湖传言一般,是我们雪月天宫做的?”

    余茵茵转过美眸盯着她看,“……谁跟你说的这些?”

    余鱼一听她没否认,有些委屈道:“师父怎么什么都瞒着我?江湖上都知道李梦云和您是师姐妹的关系,还嫁给了养玉人赵沅,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余茵茵似乎不打算跟她解释:“没错,李梦云曾经的确是我师姐,现在我们却没什么关系了,你也不用把她当作师伯看待,别的事情你不要管,我只问你,找到她人没有?”

    余鱼见她事到如今还不肯告诉自己实情,也犯了倔,赌气道:“没有。不是都被我们雪月天宫灭门了么,师父叫我找死人,我怎么找得到。”

    察觉到她的不悦,余茵茵默了一瞬,随即冷笑:“看来你下了趟山,听说了不少事……呵,反了天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撺掇我徒弟跟我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