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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婉娘剑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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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深秋的凉风摇得树叶刷啦啦响,不堪一击的就随之落下,碾在泥土里化成肥,只剩为数不多的倔脾气还在枝头坚挺,一边颤抖,等待未知的命运。

    夜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停市了,各家各户闭门也愈来愈早,原先好光景时人来人往热闹喧嚣至深夜的青州府,此刻竟有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

    寂寥的月光下,空荡的大街上,突然闪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看轮廓分明是个年轻的姑娘。

    她胆大得很,偶尔路过的几个人都是步履匆匆地归家,她却趁着夜色独自向城外的荒山野岭走去。

    王家寨的石屋中,大当家的正在暖黄色的灯下和几个手下心腹商议着入冬物资的采购事宜。

    寨中唯一个读过书,有点儿墨水的“文书”正坐在窗边做着记录,写着写着,忽觉眼前一股邪风一掠,屋里便黑了一瞬,灯火将灭又明,跳动了几下终于恢复如常。

    虽是个“文职”,好歹也在寨里混了好几年了,文书顿觉不妙——同时纳闷儿,夭寿啦,怎么会有贼敢闯土匪寨的?

    刚想喊一声有人偷袭,大家注意,大当家已经麻利地握起了手边的大刀,跳下炕床,直奔门口,别看咱们大当家生得干巴瘦,那一脚踢开房门的力度之猛,足可踹飞一个大男人了,只听她厉声喝道,“谁?!”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怎么老有人闯寨?其他人相视一眼,也紧跟着老大身后一股脑冲了过去,一大帮子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真有些土匪下山的架势。

    “大姐,别动手,自己人!”

    门外有人轻呼一声,语调急切,还是听得出是个姑娘。

    文书忙起身向外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口一个眉目清秀的绿衫姑娘双手摆了个投降的姿势,正咧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大当家,那一口整整齐齐的贝齿,看得人强迫症都治好了。

    王婉娘一见是余鱼,凌厉的架势立即收了回去,和气笑道,“原来是妹子,大风咆天的,怎么来了?”

    说着将她往屋里让,又叫人去泡茶。

    老大对底下人好那是没话说,但神情向来严肃正经,文书只见过她对那个“劫”来的白面男人和颜悦色的,眼下对这陌生的姑娘倒是温和客气。

    不禁好奇,想再细看那姑娘几眼,奈何其他人扯起他就一起往出走,有几个上次见过余鱼的,口中道,“老大和余姑娘有事要说,咱明儿再来。”

    见几个彪形大汉并一个拖着账本的瘦弱文书一阵风似地卷走了,余鱼方道,“大姐,我有事求你帮忙。”

    王婉娘将细细的眉眼一凝,笑道,“只要和白郎有关,尽管说来,绝无推拒。”

    余鱼本来心情急切,听她这么一说,便揶揄道,“我还以为我交下大姐了,原来……大姐这么一说,真叫人心里难受。”

    王婉娘闻言微微一笑,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却弯弯的很柔和,在灯下看起来竟也没那么丑了,“我这人就是实诚,不会打诳语,若是你的事,我一样会帮忙,但也要考虑自己,酌情之下,未必会尽全力。”

    余鱼就喜欢她这直爽实诚的性子,也不跟她绕弯子,直入主题道,“其实,我是想知道,上次我看到的那枚剑穗,大姐究竟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那人又托付了大姐何事?”

    王婉娘没想到她大晚上的匆匆赶来,为的是询问此事,不过,这好像和他们目前共同关注的平王的事没多大关系。

    便眉头轻蹙道,“妹子,不是我不肯帮忙,君子重诺,这是别人托付给我的事,我若到处去说,岂非小人行径?做不成君子我也不想做个小人,就算那人可能已不在人世,我既然答应她了,也要一直信守承诺。”

    余鱼听她说“不在人世”,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早想到如此结果可能性很大,还是难受至极——无论袁妩究竟是不是怜怜的娘亲,她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大义女子。

    “若此事和平王有关呢?”

    “什么?”

    王婉娘惊诧地看着她,反问道:“这怎么可能?”

    她见余鱼神色认真,并不像开玩笑,回想起那女子当初的言行举止,气度神韵,看起来的确像是出自官宦之家,这样的人和平王若有瓜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禁沉思。

    余鱼的确是非常想确认这件事,却也不想打破王婉娘做人的原则,便换了个方式询问,她不能主动说,自己可以变着法儿的问呀!

    “大姐,当时托付你此物的,可是一个貌美的怀孕妇人?她举止有礼,行事有度,眼睛大大的,像鹿儿一般?”

    王婉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此人是不是姓袁?对你说她被人追杀,可能命不久矣,请你将这作为信物的剑穗交给某人?”

    见王婉娘已经张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余鱼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人……其实是窦文杰将军的结发妻子袁妩,多年前失踪杳无音信。但我觉得她并不是失踪,而是有人追杀,而追杀她的人不出所料便是平王,若能解开当年的谜底,制住平王便又多了一分筹码!”

    王婉娘多精明的人,余鱼几句话间,她已知晓其中利害——若平王害了他表兄窦文杰的妻子,窦文杰定然是蒙在鼓里的,否则他但凡有点男人气概,如今还能替杀妻害子的平王卖命么!

    白郎现在藏在山里不敢露头,也都是忌惮平王的追杀,可躲藏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彻底除去平王,她才能彻底放心地和白敢先过日子,出于这个缘故,她也没有理由不帮忙。

    话又说回来了,王婉娘并不是一味权衡利弊的人,她本身也是个有情有意的土匪,并非那种滥杀无辜的悍匪,于情于理她都愿意配合,即便可能有些违背了承诺,但事急从权……

    心念几个转合间,还未开口,余鱼便善解人意地主动说道,“袁妩是不是托大姐将这东西交给一个和她长相十分相似,又会制香粉的女人?那人如今就在青州城中呢!”

    王婉娘闻言愣了一愣,“妹子这回可说错了。”

    不是?

    按照余鱼的推测,袁老板肯定是袁家人,她多半是知道内幕的,所以袁妩应该是想要通过信物剑穗向袁老板传递什么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信息,只不过袁老板还没来得及遇到王婉娘,却先遇到了怜怜。

    可王婉娘说不是的话……抚养怜怜呢方丞手里已经有一枚了,她这枚又是要给谁?

    王婉娘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帮忙,便也不吞吞吐吐,见她迷茫,便直说了,“她托我若有缘遇见,便将剑穗交给一个身高八尺,雄雄生威,手握大刀的男人,那男人刀上有一枚与这九成相似的穗子,一看便知,绝不会认错。”

    余鱼乍闻此言,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方喃喃道,“……她预知自己将死,竟是给窦文杰留的信物么……”

    如此,她要收回当初跟白玉楼说的那番话了——在这段感情中,窦文杰似乎并不是输的那一个。

    再结合袁老板的举动……余鱼忽然想明白了个中关键,冒出一个想法来——这件事可能原本就很简单,只是他们想的太复杂了。

    因不知这段感情的纠葛,婉娘听她说到窦文杰时自然也没多少惊讶,妻子临终前将信物托付给丈夫,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因此只是跟她确认道:“你是说,那窦文杰手里就有这样的一把刀?”

    余鱼点头,“那枚刀穗和这枚太像,所以我才想着两者之间说不定有什么关联,特来找大姐求证的。”

    婉娘脸色严肃起来,“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将那剑穗取来,妹子将它拿去交给窦文杰,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余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东西,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大姐……这么信得过我?”

    王婉娘笑了笑,“若不信,一开始也不会选择与你合作,我要保护白郎,不能走得太远,还要靠你们了。况且你早参与其中,事情知道得比我详细,之后应该怎么做,也比我更加清楚。放着现成的劳力不用,我们傻么?”

    说完,起身去隔壁取剑穗了。

    这番话说得余鱼很窝心,王婉娘分明是心中有一杆秤,也真是拿她当自己人看了,偏还这么说来打趣她,摆出一副占了便宜坐收渔翁之利的样子。

    从她下山开始,细数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除了平王和方圆之流,还是好人多——陆盟主、张道长、李大厨、苏大人和王婉娘,甚至田边热情好客送柿子的大爷……还有的人虽然一时鬼迷心窍走偏了,但最终还良心未泯,能悬崖勒马走回正道来,诸如方夫人、小五和白敢先。

    大多数人还是明辨是非,心向正义的,有这样的百姓,天下才有救。

    其实她也并没有做什么,一切结果都是人心所向,推动着事情向前走罢了。

    王婉娘很快捧着一个小锦盒回来了,打开盒盖给她看。

    余鱼拿起剑穗对着灯看,那圆滚滚的肚子中,似乎藏了什么陈年的秘密——不过却不是她能看的,要尽快物归原主才是。

    思及此,她飞快地将盒子收入怀中,跟王婉娘告辞。

    王婉娘送她到门口,叮嘱一句,“再有事只管来找我。”

    余鱼莞尔一笑,“自然,少不了还要麻烦大姐。”

    少女灵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王婉娘还站在门口张望。

    许久,白敢先披着件外衣走了过来,“怎么还不回屋,余姑娘走了?”

    王婉娘点头,看他,嗔怪道,“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当心风寒。”

    白敢先摇头笑道,“你怕不是将我当成文弱书生了,别忘了我可曾是江湖第三大门派的掌门人,你的粗野功夫不敌我三成。”

    不敌他,却还一心想要护着他,遇到想爱护的人时,很多人都会这样“不自量力”罢。

    若在以前,他只会觉得这样很可笑可悲,如今沉下心来过了一段平凡安稳的生活,想法已经在日子的流淌间转变了太多。

    王婉娘见他沉思,推他回房,“他也走了?”

    白敢先颔首,“走了。”

    王婉娘没想到他如此平静,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他到底来做什么?不是找你秋后算账?”

    白敢先摇头,“问一些私事罢了。”

    王婉娘心下一动,“你没告诉他余姑娘来过的事吧?”

    白敢先瞥她一眼,“告诉了。”

    告诉了?怎么可以!

    那人可是……白郎是糊涂了么!

    见王婉娘难得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白敢先叹口气道,“放心,他先开诚布公,我自然也坦诚相待,既然彼此并非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婉娘闻言迟疑且震惊,“如你所料,他竟真不是平王的人么?”

    白敢先再次颔首。

    “你怎知他不是诓骗你?”

    “我如今还有什么用处?他明知道我躲在这里,却故作不知,也没有告诉平王的人,足以说明问题了。”

    “那他为何……”

    既然不打算对付白郎,为何还特意来这一趟,总不会是来主动和解的吧?说起来,还是白郎欠了他的,他并无任何错处……

    “大概是因为,孩子大了,有了牵挂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