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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逃离青州的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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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鱼见他这副震惊失色的模样,便知当年的内幕,他果然是不知全貌的,否则故意惺惺作态绝对做不到这样的真情实感。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前方混乱的人群,苏广元等人正押了关键人证打算回府审问,后边跟着七手八脚帮忙抬伤者的众人。

    跟在满大海身边的白玉楼似有所感,微微回头轻轻一瞥,没有做过多挺多,便径自向前去了,背影看着有些萧索。

    余鱼明白这时候不是跟他商讨案情的时候,便强自压下心中的烦乱,转回头提醒窦文杰,“窦大人,咱们也往回走吧,边走边看。”

    窦文杰点点头,他此时内心波动巨大,幸而好歹也活了这么大年纪了,经历的事也不少,硬是控制了情绪,边细看边沉声问道,“余姑娘可否告知,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那声音在微微颤抖中似乎还隐隐带了一丝希冀。

    余鱼叹了口,据实说道,“是此物的主人临终时将它托付给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中豪杰,后机缘巧合我与这位女中豪杰的大姐结识,恰好看到此物,觉得……此物甚是眼熟,和窦大人的刀穗有异曲同工之妙,再联想到坊间关于窦大人和夫人之间的传言……便多事问了一下她此物的来历,没想到那人还真是窦夫人。”

    余鱼所说皆是实话,只是刻意避开了怜怜手中也有一枚相同剑穗之事——怜怜的身世已经够复杂,命运够多舛的了,她必须先确认窦文杰的立场。

    窦文杰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方才太心急如焚了,这会儿大概读完了丝绢上的内容,反而因过于愤怒而变得平静无言了。

    绢上的字迹他无比熟悉,道出的话语却令他心惊心碎——原来爱妻并不是在来寻自己的途中被西戎人拦截杀害泄愤,而竟是被自己的亲人给……

    他目光幽深,狠狠地攥紧了丝绢,一言不发地跟在众人身后走着,时不时盯一眼木板上昏迷不醒的满大海,似乎极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眼看就要绷不住了。

    余鱼虽没看全信上的内容,但方才也假装不经意地偷偷扫了好几眼,再看窦文杰这恨不得撕了满大海的神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八成是猜对了,也赌对了。

    窦文杰果然是十分看重袁妩的,二人之间定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

    这夫妻间的事儿啊,大抵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了,以讹传讹真真要不得。

    余鱼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从这场悲剧也可得出一些启示——夫妻之间,感情深互相爱慕固然重要,坦诚相待也不可或缺。

    不过袁妩是以特殊身份进入的窦府,因此将百般事情都压在自己心里,不愿意对窦文杰袒露,其实倒未必是不愿意信任他,否则她也不会留下这剑穗给他了。如袁妩这般聪慧的女子,说不定是早就预判到了结果,怕自己最终会沦为牵制他窦家的工具,方才隐忍不发的,只是一边还要压抑自己的深情,其实最难的是她。

    余鱼一边想着,分了神,不小心撞到一人胸前。

    揉着额头,抬头,白玉楼居高临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余神捕是掌握到关键证据了?想得这般入神,个中关节可都想通透了?”

    余鱼见他神色间浅淡疏离,似乎又变回初见的那个白玉楼了,不禁有些懵,也有些担忧,抓着他的袖子想说些什么慰藉的话,半晌,不知说什么,又颓然放下。

    他们本就不一样。

    这世上没有人能对他人的经历完全感同身受,她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便没有资格和立场站在他的角度大义凛然地劝慰他看开。

    白玉楼其实是一直在囚牢里徘徊的人。

    他不像他母亲那般过刚易折,他更像柔韧的蒲苇,顺势而为的柳枝,虽然不够有风骨,却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偷得许多年。

    他卧薪尝胆,精心部署了很多事,一心想要替母亲和他自己报仇。

    然而真到了今天这一步呢?他还是没能忍心处置掉满大海。

    白玉楼见她神色哀戚,似乎是在为自己担心,他心中有些动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他退却了。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往好的方向走了,可方才看到奄奄一息的满大海,流了一地血腥的场景,就像一盆冷水骤然兜头泼下,黏腻地拉扯着他,提醒他事情还没结束,他怎么就渐渐忘了初衷,忘了自己的身世,幻想起其他不该想的事来了?

    余鱼见他一直不说话,突然想起他和皇上那个秘密的约定,白玉楼当时到底是求了什么作为交换条件,现在又是否有所改变呢?她的确很想知道。

    不及她开口询问,窦文杰面色肃然地走过来,也不顾余鱼还在一旁,对白玉楼低声道,“我要见你主子一面,替我联系他。”

    白玉楼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这时候,他怕是已经离开青州了。”

    “什么?”窦文杰闻言,满目震惊。

    余鱼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事情已经败露,不赶紧走下一步,还留在这儿给你杀么?”

    白玉楼看了窦文杰一眼,“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能看透你这位表弟……还是说,人对身边亲近的人总是容易不自觉地放松警惕呢?”

    他说完又摇头,“其实也并不是。你看他对你,就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可见这信任还是要看人的,输的总归是心软的那一个。”

    这话却不知道是在说窦文杰还是在说他自己了,也许都有罢。

    窦文杰兀自震惊,余鱼却也没想到平王还真是拿的起放的下!卧薪尝胆多年,这么大的阵仗,加上如此精心部署,此时发现苗头有些不对,竟然就干脆丢下一切独个儿跑了?

    这位王爷做事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那我们快去追?”

    “追他有什么用。”

    白玉楼睨她一眼,“拿这个陈年旧账去找他算?被害的人都死了,害人的人也半死不活……他不承认你又能如何!”

    听到“死”,窦文杰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

    余鱼跺脚道,“那不是还有旁的证人么!袁老板,袁老板的娘,窦大人的岳丈……他们都能证明袁妩曾是平王派过去的。”

    白玉楼摇头,“他们也只能证明袁妩是被平王放进窦府的细作,细作被杀了难道不是罪有应得?而且这事本就可笑,自家人害自家人,无人会信。”

    余鱼闻言,愣了一愣。

    这话说得不好听,窦文杰抿唇,攥拳忍下,沉默了半晌,方目光幽深地看他一眼,对余鱼道,“他说得没错。此事可大可小,平王是我表弟,他若有起事的心思,拉拢我还来不及,谁人能想到他反倒内斗害我?况且,我和妩儿的关系,被外人传扬至此,多半也是他的功劳,传来传去,最后竟连孩子都不是我的了……”

    白玉楼点头,“到时候被人倒打一耙,说是你戴了绿帽,恼羞成怒杀妻栽赃都有可能。”

    余鱼一听也冷静下来——的确,袁老板和满大海生死未卜,金姨娘是个妓子……袁妩的爹若真能指望上,当初也不会狠心把袁妩送过窦府去了。

    世人颠倒黑白的手段,她早在定远城就见识过了,如此这般掰扯下去,恐怕还真不一定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至少没有确切证据的陈年往事,是扳不倒平王的。

    而且,看白玉楼此时还算气定神闲,说明他早知平王会有此一着儿,那么皇上应该也是知道的罢,他们放任平王奔走,一定还有原因和后手,便问道,“你们说,平王会逃向何处?”

    白玉楼看向远处明灭不定的灯火,缓缓吐出两个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