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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余鱼已经基本确定这位礼官接下来要献的礼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毕竟西戎跟南蓟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路程,来往相对较少,西戎也无心跟南蓟建交,或者也可以说,西戎本就无心跟任何国家打交道,自大且盲目自信的西戎王跟别人打交道的唯一方式就是掠夺。
而这位礼官方才又语出惊人,令本就名声不大好的西戎雪上加霜,看这架势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果然,就在众人纷纷侧目等待,看他还有什么幺蛾子的时候,那西戎使者缓缓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众人不禁纳罕,那袋子看着也不怎么高档,且有了不小的磨损,一看就是那礼官自用之物,西戎的贺礼居然装在那里边?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他能拿出什么宝贝,又如何挽回这个尴尬的局面——当然了,尴尬的是别人,看那礼官面色倒是还挺得意的,真是应了那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礼官笑眯眯地环视四周,似乎知道大家都在好奇他的贺礼,手上的动作愈发缓慢,颇有一种故意卖关子的感觉。
拉开袋子上的绳索,将手探进去,摸来摸去,还皱着眉,仿佛那破袋子是个万宝囊,东西太多,一时摸不到了似的。
众人:“……”
终于,就在众人按捺不住,有人要出声说话提醒之时,他缓缓摸出两块油纸包的东西出来,径直走上台,也不理会南蓟的礼官,直接递给了丹曜,“小王子过生辰,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喏,送你两块我们西戎的牛奶糖罢,可香了!”
“啊?”
“嚯——这西戎王怎么想的!”
“这派的什么使臣啊?”
“拿人王子当小孩儿耍么?”
一时间台下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西戎礼官听到几耳朵,袖着手,不慌不忙地笑道,“难道丹曜王子不是小孩儿么?他才十二岁,要不是西戎屡次挑起争端打仗,我十二岁的时候也还是个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孩儿呢!”
台下一下子便安静下来,有人皱着眉不明所以,有人若有所思地琢磨着,有人则恍然大悟似地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恩雅微张着嘴,从方才开始,就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划过痛苦、悲伤、无奈各种表情,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跟众人一起看着台上,等着他的下文。
大家都在等待,西戎礼官却不再说什么了,只笑着感慨道,“诸位大人,长大成人了并不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做个孩子,不去想那些大人的事。”
台下比方才还要安静,这时,丹曜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拿过一颗糖,剥开放入嘴中,鼓着腮帮子十分可爱,他的语气也很稚嫩,“这牛奶糖果真好吃,只是太少了,你就给我两颗么?”
西戎礼官笑了,“我身上没带那么多,房里还有,你要吃的话找我拿就是。”
丹曜点点头,“这礼物我很喜欢,其他礼物都是送给别人的,只有这个是送给我的。”
台下一听这话,又有了些动静——确实,大家来祝寿,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或是有求于南蓟,想跟南蓟王搞好关系;或是礼尚往来,面子工程;或是有过龃龉,趁机来找个病……哪有真心给丹曜贺寿的啊?
就说送那些东西吧,稀世珠宝是不少,哪个丹曜能用上?倒是这糖是实实在在吃到嘴里了,可——作为皇家子弟,本来就得习惯这个么!
众人只怜悯了丹曜一瞬间,就又以“大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了,倒是余鱼她们心疼丹曜。
怜怜小声道,“多亏咱们都给丹曜准备了礼物,要不然虽说是自己的生辰,可不是就像‘工具’一样么,唉。”
西戎礼官听了丹曜的话,有一瞬间失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的嬉笑之色也收敛了起来,这样看着就是个很清秀的年轻人。
丹曜接着道,“可人不能永远做小孩儿,长大了也许会不如小时候快乐,但不能因此就逃避,而是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现在正在过渡阶段,所以我既喜欢吃糖,也喜欢替阿父分忧。”
西戎礼官被他这话说得怔忡了一下,无言。
丹曜笑眯眯地,“今天我吃了这糖,过了今天,我就要为百姓做事啦!”
“听听这些话,这小王子真不是池中物哪!”
“那还用说么?南蓟皇室哪有孬的,你看丹芦王子年纪也不大,都给百姓做了不少事了。”
“可不是!以前那大公主更厉害,一介女流,不输男儿气概,竟然还能带领将士守卫边关……”
“嘘!您在这时候提大公主做什么!”
“呃,我忘了,抱歉抱歉,多谢提醒……”
听完丹曜的话,那西戎礼官正色冲他作了个揖,“小王子所言极是,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的,祝小王子身体康健,一世顺遂。”
说完贺词,又转身径直下台去了,十分潇洒。
南蓟礼官见这“搅局的”终于自己下去了,赶紧按照清单高声报出下一个贺寿者的名字,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他又想起什么再转身回来说些有的没的。
好在,他并未在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回了自己的位子,继续观礼。
余鱼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小声对白玉楼道,“你好像猜对了。”
白玉楼看他一眼,反问,“你也不是这么想的?”
“我看这下大家都有点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余鱼看看四周人的神色,“说真的,他方才说那些话,跟他一起来的西戎勇士居然没有阻拦他的,看来西戎王也不是很得人心。”
“那倒未必。”白玉楼笑盈盈地看着她,“他们想阻拦,也得听得懂算。”
“对哦!”余鱼恍然大悟,忘了方才那西戎礼官说的是中原话,西戎重武轻文,平时只练兵,也不怎么学其他国家的语言,而在座的都是礼官,他们却能听懂。
可是,一个西戎的礼官,给南蓟王子献礼,两人交谈说的却是中原话,这未免也太可疑了吧!
余鱼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等待着西戎礼官的两个下属——跟两个铁柱子似的,看着不太高兴,但神情勉强算是绷住了,似乎对这种过程繁冗的场合很不耐烦。
余鱼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西戎王的位子,真的该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