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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憾(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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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乌长老主持会审,龙市邦主松阖跪拜于堂下。

    罪名状:一、残害生灵。二、不断是非。

    此为珑氏一脉之罪,松阖认,由于是历史遗留问题,当年的人都已转世,追究后辈不免荒唐,且龙市邦内只有三分之一是珑氏后人,这罪名强加在龙市身上也不合适,可需要人领这责罚,总不可召集所有珑氏后人命其组部落吧。松阖母亲是珑氏后人,他又是龙市邦主,于是这责罚便由他担下,龙市隐于人界,早已不过问妖族之事,所以不在乎其他妖族族群的评判,不得不佩服裴曜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合情合理。

    白明幽一直担心责罚会偏重,毕竟游仙族遭受重创,但是游仙族此次派出的代表是第三代弟子,黎杨宇涛和玉猫妖,可见游仙族不过也只是做个了解,并不想深究什么,灵宗那边连代表都不曾派出。裴曜一直没有向白明幽透露对珑氏的调查进度,无非是不希望她看见这些门派间的“尔虞我诈”。灵宗展示了自己的调查水平,游仙族让世人看见陨落的真相与苦楚,玄影揭开了仙家的虚伪,忆梦阁成功让仙外仙出现在人们视野,至于最后的责罚,真的不重要,裴曜坚持去示海查明无非是为了让族人心安。

    什么时候我们都变了?裴曜心想,他最初追求的好像并非是这至高无上的权。

    元筱枫最后让瑅皓、松阖、游仙和斯乌签订确认卷,具体的文书将在整理后送达四方手中,确认无误后再还于神守,最终的档案留在松阖、游仙与神守手中。散场后,瑅皓见白明幽跟在裴曜身边,于是上前询问近况。

    白明幽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何事,每次在隐界都很无聊,哥哥们每日不知在忙什么,管她修行的五位长老也来去匆匆,到百狼谷,天奇道总仍些书卷给她,零零碎碎也串不成体系,若是功法,她总练不顺,又不太敢去问天奇道。

    “千宗长老之前也受过十分严重的伤,经脉不顺,而今却修成高修,不知道幽儿有没有兴趣跟着他修行一段时间?”瑅皓问道,裴曜送瑅皓离开示海地域,一路无旁人在侧。

    “经过夜医师的治疗,我感觉我的经脉已经顺畅不少,主要是那些功法,感觉很熟悉,但怎么练都不是很顺利,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瑅皓哥哥可以指导指导我吗?”白明幽的眼中满是期待,但瑅皓还想在探索黑面竹简的间歇抽出一点时间去找人,指导他人修行十分消磨时间,可拒绝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唐唐是一国之君,顾不上时时照顾伯父伯母。”裴曜眼神躲闪,虽不算是谎话,但还是心虚。

    “魔族灵源稀缺,不适合你修行,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至于指导,师傅比我合适。”瑅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立马接着问裴曜,道:“书书何时离开的?”

    “天族跟踪的杀手都解决了。”江月行看着书书的那晚,裴曜让肆尘见了血。

    “杀手?什么情况?有人要杀书书吗?”白明幽满脸疑惑,书书不是天族的公主吗?为人和善,既不会掌握政权,又不至于得罪什么人,怎会有人想杀她?

    “皇家恩怨,我们也帮不了书书什么。”瑅皓这话很显然是不想再深谈,白明幽作罢。

    “听说你最近在找非医族?”

    非医族?是当初尚渠前辈说救我的那个非医族吗?白明幽还记得当初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裴曜。

    “听谁说。”裴曜知道瑅皓是在提醒自己还需要留意非医族,但裴曜暂时不想将它搬到台面上来。

    “传闻。”

    “不可信。”

    瑅皓临走时再次推荐了千宗,裴曜保持沉默,白明幽答应去拜访,于是瑅皓拿出天奇道的信封交由白明幽。瑅皓走后,白明幽问裴曜是否每个弟子都有天奇道的信封,她总觉得自己是个被“排挤”的人,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只有那家伙觉得带在身上不觉得麻烦。”不算是正面的回答也不是谎话。

    待白明幽写好正文,裴曜亲自将其送到殷雪山,潇洒倩倩正带人迎接千宗出关,双方恰好碰到,于是白明幽与潇洒倩倩同行。

    三日后,白明幽正式拜师,做了千宗的关门弟子,消息从妖界传出,传入的是矢倚公主被刺杀的消息,紧接着一日,唐唐和楚凌佩将婚事定在叱阅门洗尘节,各界时日历法不同,需统一时皆按人历年算。叱阅门洗尘节正是当时的人历年十月初九,生活没有十全十美,初九象征着朝圆满的必然性。楚凌佩将书书当时不正常的反应告诉了唐唐,两人一致决定携手面对未来,恰好殇闻已有所好转,轻絮也传来信笺说最迟初八回来。

    芜回峰皆是低调之辈,但视延与殇闻都觉得应该举行盛典,于是双方操持起来,两对新人成了他们的配角,各界也有不少声音,唐唐在魔界刚站稳脚跟,并非所有的魔族都能接受仙家,仙家也因唐唐是魔族少君而有所轻蔑,但好在两人都是站在世界前列的人,强强联合,更多的人看到的是未来魔族与武林的和平。

    人们备好贺礼,届时各界同庆,这场盛典不像明皙和衣羣蜜的温馨,它金白色调为底,很好地诠释了大气与庄重,红色的铺垫只添了喜气。初八当日,轻絮传回消息说天涯有一处崖边灵需要迁徙,见证的高修听闻轻絮大婚,想回去准备些贺礼,摆脱他顺道去一趟,轻絮不好拒绝,所以会晚点回来。

    初八戌时轻絮还未归来,瑅皓一家人都已经到了叱阅门,楚凌佩安抚好翕禾后还是忍不住好奇,于是去找瑅皓问问清楚,瑅皓竟不知有此事。

    “那里每年都会有崖边灵迁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具体需不需要高修见证我倒真不清楚,”瑅皓正想提议让楚凌佩问问瑅幻,门口一个年岁不小的男人敲了敲门示意屋内之人后方才进入房中。

    “瑅皓师兄,楚师姐,”据其自我介绍,此人名叫“程挚”是新上任的神守,也是天涯崖边灵一案的主要负责人,天涯西边一处崖边灵迁徙时发现了几十具白骨,经过初步的判断,死亡时间超过了两万年,崖边灵怕惹祸上身,两天前报与神守,神守追查过白骨的身份,暂时并未查明。有资历的神守大多被安排到各界暗中待命,确保初九的盛典顺利举。程挚请高修做见证,将白骨暂时收纳于囊袋,崖边灵暂时不迁走,待盛典结束,程挚再上报。

    “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将收纳之事托于同伴,现亲自赶来告知于‘亭圩’(wéi或xu,此处取后者,前者表示江淮低洼地区周围防水的堤,后者多表示集市)大人,请他定夺。”程挚说道。

    “亭圩前辈在岭回峰,这里是芜回峰。”瑅皓提醒道。

    “在下也是刚才在路上听说前往天涯的高修是明日的主角,想着来回禀几句,让诸位放心。”程挚答道,其思虑周全,看来也是个苦于修行的人,在老大不小的年纪才当选神守,这称呼实在别扭,按年岁,瑅皓与楚凌佩称他一句“程叔”一点也不为过。

    程挚走后,书书找楚凌佩未果便来了瑅皓院内,恰好遇到唐唐也来找瑅皓,裴曜回居所的路上见这方灯火通明,于是绕道而行,错开了唐唐和书书。

    楚凌佩将程挚之言告知于唐唐和书书,两人也放心了不少,但书书总觉得不安,提议去天涯一趟。

    “你这失忆也失得太离谱了吧,叱阅门有门禁都忘了?”唐唐玩笑道。

    “佩佩姐你看看这人,书书这不是担心轻絮师兄嘛,他又挤兑我。”

    “什么叫又?”唐唐可不喜欢低沉的氛围,

    “你去你们天族那什么秘境出事还是我先察觉的好吗,见到你师兄我没有一句问候就罢了,还告我小状,忘恩负义。”

    “才不是,你又不是我同门,我干嘛叫你师兄,”书书现在的水平好像有点吵不过唐唐,脸都憋红了。

    有这两个小孩嚷嚷的确让楚凌佩舒心了不少,只希望明日轻絮师兄能早日归来。楚凌佩心想。

    初九卯时,轻絮传来消息说事情已经结束,一个时辰内定会赶回来,盛典在巳时举行,刚好来得及,一切都准备就绪,只需要人到,盛典便能举行,没有繁文缛节,按照叱阅门俗礼,天地山川见证、八方来客同贺,新人敬茶敬酒即可。

    叱阅门的洗尘节源于芜回峰保峰、叱阅门振兴后,这一天每个时刻都是吉时,弟子们在这一日会请来亲朋好友团聚,或在门内,或在门外,视延是想借这个节日告诉每一个弟子,天下是每个人的天下,修者修道并不只为长寿、为权势、为名利,天地偌大,得一处便心安,亲朋在身旁,好友在面前,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倘若修道只为一统天下,而后呢?就不归入每日平凡了吗?又或修道只为满足私欲,当真的满足了所有欲望,而后呢?就无所追求了吗?视延将其命名为洗尘节是希望弟子们修道也要记得平凡的日子,就算它像尘埃,轻易随流水而去,但尘埃无处不在,洗后也会重新沾染,“洗尘”无非是托于“审视”之意。

    辰时,轻絮还未归来,翕禾已换上喜服,佩佩跟着她紧张,书书在芜回峰陪着两位姐姐,实在耐不住性子,偷偷去找瑅皓,裴曜见书书行路匆忙便跟了上去,这才知道轻絮还未归来,裴曜让书书赶紧寻瑅皓,他加急去一趟天涯。

    瑅皓让书书不要声张,两人到侧殿,瑅皓立即联系了天涯忘湖的精灵族,他们说那位高修参加了今日那处崖边灵的乔迁仪式,在九望府,他们进不去。瑅皓立即传信裴曜,裴曜直走九望府。

    天涯:

    等裴曜赶到九望府,迁徙的那处崖边灵正围着一柄长剑和一个锦囊哀悼,裴曜对轻絮不是很熟悉,仅有数面之缘,于是裴曜上前问十分有高修曾来,崖边灵们一言接着一语。

    原本昨日夜里就已经将所有的白骨挖出并完好收入锦囊,“冬琀”与轻絮都打算离去,但崖边灵感恩两人协助便邀请他们参加今日的乔迁仪式,不过图个热闹罢了,谁知今日在九望府,冬琀说感觉到锦囊在发热,冬琀打开锦囊,九望府周围的云海突然团聚,崖边灵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灵力波动,冬琀说自己修梦术,可借梦试试这云海中的灵力是否与白骨相关,轻絮担心他一人行事有危险。两人走入白色漩涡,吐出来的只有毫无灵气的长剑和一个收缩封好的锦囊。

    裴曜以桃叶将消息传给瑅皓,而后入梦,瑅皓收到消息后立即唤颜入梦,两位高修同时入梦,忆梦阁当职者有所察觉,但并未有人上报,忆梦阁来参加盛典的队伍由黄长老领队。

    裴曜与瑅皓找了许久,但梦域实在宽广,为满足其他入梦者行动,梦域的空间层翻了两倍,挨个区域找起来实在太耗时间。

    “在下梦泉,二位门主可是遇到了难事?”梦泉在阁内见两人迟迟不曾出门,于是入梦询问。

    “找人,今日大约卯时左右入梦,名叫‘轻絮’,还有一位叫‘冬琀’,神守,神守创梦境入口,地点在天涯九望府。”裴曜提供这些信息是想借梦泉职权调取忆梦小球,这样的效率高不少。

    梦泉欣然答应了裴曜的请求,肆尘、幽蘅、紫遥、颜以及裴曜和瑅皓分开行动,还是要在梦域中继续找,不能只寄希望于忆梦小球。瑅皓在裴曜与梦泉交涉期间将事情大致告知于明皙,希望他能妥善处理。

    明皙让衣羣蜜陪着一众叔婶(楚天傲、殇闻、天帝天后、默荏、视延、十兮、天奇道),他去一趟芜回峰,衣羣蜜没有多问,只叫他放心去。明皙将瑅皓的信息传达,没有加入过多的猜测以及崖边灵的哭泣,只说他们进入了梦境,暂时没有出梦,瑅皓与裴曜已经在找。

    “不用太担心,今天是你们的婚宴,都放宽心。”虽然明皙嘴上安慰着,但心中怎么可能放得下,他只能陪在这里等,等一个好消息。

    快到巳时,唐唐和楚凌佩打算推迟时间,可翕禾坚持原定时间,她不能让世人因为她而猜疑什么,就算有,也不该牵连到楚凌佩和唐唐身上,这是目前将舆论降到最低的做法。

    “母亲不在,我送你出门也算是应了人间的礼数,”翕禾安慰着楚凌佩,道:“若轻絮能在今日赶回来我们便今日成婚,已认定的人,岂会在乎不论何时礼成,你与唐唐都且安心,大不了被人奚落几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为了避免这几句奚落,翕禾宁愿与人共享婚宴,楚凌佩也知道她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定是惶恐的,但楚凌佩不能太自私,这不仅是她们两姐妹的婚礼,唐唐也是主角,魔族仅有一半大臣代表来到叱阅门,这已经让唐唐受了“委屈”,就在刚才,唐唐看出了楚凌佩的心思,主动提出推迟时间,楚凌佩不能一味让唐唐妥协。

    临近巳时,明皙再次联系瑅皓,那边尚未回应。

    “巳时到——有请新人!”礼官似霍主持这场盛典,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他见过最壮观的场面,各族的领袖围坐,四宗出关的长老皆在,隐居高修纷纷现身围观,叱阅门的气息空前盛大,但它仍旧承受住了强大的威压,这无疑不是昭告世人,叱阅门有一统天下之能力,它不那么做只是因为想为叱阅门而不为其他任何,也警告那些宵小之辈,欲想搅弄天下,先过叱阅门这关。

    唐唐和楚凌佩盛装出席,人们的目光都落在殿上,明皙与书书不动声色地回到原定的位置就坐,楚天傲眼神示意明皙,希望明皙给他一个解释,明皙却露出一抹得体的笑意,楚天傲猜不透是何意,明皙却已将目光投向了唐唐和佩佩,衣羣蜜一只手紧握着明皙,似乎是在安慰,明皙浅声说了句:“没事”手却迟迟不曾松开。

    书书回到座位上同样遭受了热切的目光,与楚天傲不同,卫若暝问出了口,书书没有明皙沉稳,她嘴上说着没事,面色却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卫若暝隐身前往芜回峰,翕禾昔日的那座小院内生机盎然,她总喜欢养一些野花野草,路上碰到的一株杂草也有可能成为她眼中的宝贝,这院子里妙趣横生,每一株植物都有她与它的结缘故事。

    虽然几天前为了布置的弟子方便,翕禾加了青石阶,还是卫若暝习惯性地腾空而入。红帐落纱,她坐在石桌前托着下巴半仰着遥望天空,卫若暝站在她身后已然忘却了此行目的,年轻时,他曾幻想过有这一日,看着楚凌佩出嫁,看着翕禾穿上红袍,只是没想到另外的人,一个是唐唐,另一个……

    “师兄?”翕禾回神时察觉到身后有人,她以为是轻絮,猛然一转头却发现是卫若暝。

    “轻絮人呢?”卫若暝表现出怒意和担心,在此时,他才发现心底竟藏有一丝庆幸,是因为刚才的回忆吗?卫若暝自己也不知道。

    “他说过会回来的,他不回来我便去寻他。”看着翕禾满眼的期待,卫若暝为刚才的那丝庆幸感到羞愧,明明跟自己说好,只要她的余生安好,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如今的惋惜不过是将三人推入深渊的力,这一掌卫若暝打不出手。

    “需要我帮忙吗?”

    “瑅皓和裴曜已经找了许久,就不麻烦师兄了。”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谢谢师兄。”

    昔日无话不谈的两人此时此刻竟对彼此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尴尬,卫若暝告辞。

    盛典顺利举行,无人过问邀请函上另一对新人为何不曾出面,有人随口一提,人们也以“谁知道呢”“你管得着吗”“关你什么事”这类话搪塞朋友,轻絮与翕禾的友人均是门内之人,大多也与楚凌佩和唐唐更熟识,于是翕禾与轻絮不曾出面的婚宴在一片欢喜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第二日一早宾客散去,裴曜和瑅皓并肩归来,瑅皓拿出一个忆梦小球。冬琀入梦的落点不在梦域空间范围。

    “不在梦域空间范围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唯她不曾修梦术,书书近日在看忆梦阁相关的宗卷,“层……层虚空间?”脱口而出。

    翕禾想起当初在忆梦阁时,楚凌佩曾被绿莹和瑅皓从这个地方带了回来,她大抵知道了怎么回事。

    梦泉特意叮嘱过,黄长老对高修入梦境极其反对,瑅皓也曾向忆梦阁承诺过不再入梦镜,之前有万佚天虹做隐蔽他才能来去自由,如今之计只能对忆梦阁透露消息,拜托他们寻人,明皙一家人已经回隐界,桃叶传信,明皙也会去找,两条路线总归多一处希望。

    书书当日在叱阅门闭关,唐唐必须要回魔族处理事务,楚凌佩本来也要同往魔族居住一段时间,可她实在放心不下翕禾,于是留在了叱阅门。瑅幻实在担心父亲,于是陪十兮同往魔界,瑅皓答应照看天涯,却依旧回自己的那间屋舍,不曾踏足天涯欧阳家族范围。

    夜里,瑅皓隐藏气息进入梦境却意外遇到了隐身的裴曜,不愧是出自同一个师傅,竟察觉到了彼此的隐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