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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们最新的统计结果,各界新生儿只有小部分存活了下来,大半是死胎,其他都是出生时‘溺死’,溯家那边的医师给出的方案是引灵入体,看能不能先救新生儿。”亭圩坐在瑅皓的位置上展开一份槐花印章宗卷,边指重要内容边说道:“但由于缺乏理论支撑,我请了古云仙去与灵宗商洽,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信息,双月医师已经带着溯家弟子支援妖族,目前神守还在做的只有统计数据并帮助各界医师,神守内医术最好的属‘屋臣邑’,他说去妖族集中看看情况,然后去灵宗与古云仙交涉。”
面对突发状况,神守最先联合各界医师,他们集中上报了新生儿的情况以及尝试过的方案,屋臣邑已经到最明显爆发的翼族,但凡稍微深入接触过灵的医师都能看出来孩子们是死于灵源稀缺,所以按照补灵、引灵的方法在尝试,但他们不知道何为灵体,更不知道灵脉、灵智、灵识等等,只能在一个统称的“灵”上做文章。古云仙是亭圩的挚友,曾在灵宗十长老行列,古云仙虽是灵修,但会被挤出前十,其对灵的探索程度可想而知。八长老棋无定(四宗论道时叱阅门负责统计的数据就是交由他的,过目不忘)是古云仙的师尊,古云仙答应亭圩去问问。
瑅皓听到“理论支撑”想起绿莹回家时跟他说的话,亭圩口中的“溺死”与绿莹口中的“断气”相同,这种情况是由于孩子在母亲体内由母亲的灵气供养,但与母体隔断后,新生儿没有第一时间接触到自然灵,体内的先天灵体便一直出于沉睡状态,这样的孩子不同于死胎,它们可以存活一段时间,直到母体提供的灵全部散去,救助方案也不是很难,只要引入自然灵唤醒灵体即可,人族的孩子对灵气的敏感程度差异很大,所以绿莹利用了母体的灵。
瑅皓将方法说出,辛鹿立马整理出文案,亭圩过目后下发到相关的神守手中。
“派人去梦境偷偷打听修者最近入梦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忆梦阁那边可以正式拜访,问清楚近两年进入梦域的修者人数,让屋臣邑用我的名义去拜访隐界悬壶医者明浣,医治方案最后送一份到我这里。”瑅皓知道这些事明明亭圩都能做决定,但他依然亲自前来无非是因为他想查忆梦阁,但怕惹事上身,他们带来的宗卷已有详细的补救方案。
“瑅皓,仙界与人界时差过大,一来一回实在耗时,且你的医术不在屋臣邑之下且懂灵,此次事发蹊跷,当以大局为重。”亭圩没有要走的意思,瑅皓知道他此行目的还未全部达到。
“前辈您也看见了,我是有家室的人,天地再辽阔我也是要回家的。”
“倘若尊夫人知道你为了她而弃天下于不顾,想必会有负担吧。”亭圩眼神瞟了瞟门外,绿莹端着托盘上茶,正好立于门口,亭圩与瑅皓的话她都听见了,瑅皓怒色,上前接过托盘,绿莹压了压瑅皓的手,走上前与亭圩说道:“这位公子,而今天下是雀河皇帝的天下,欧阳不称王不为相,能号召的不过工厂几个工人,我们一家人靠着普普通通的香料生意过日子,不曾受过任何皇族、外邦势力帮助,何来‘弃天下于不顾’?”绿莹话中含沙,这天下不是欧阳瑅皓的天下,欧阳瑅皓也不是哪个界域的王侯,他有的不过是几个朋友,他的生活只是作为“欧阳瑅皓”的一生,而瑅皓的一生并未受过所谓不得不为天下而牺牲的大恩,何来报“大德”一说。
“这位姑娘,你的思想觉悟还不太够,为天下大义、黎民百姓而牺牲不是我们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吗?倘若天下有难,人人皆秉承你这样的思想,畏首畏尾,那谁来拯救苍生?”元筱枫实在忍不了绿莹思想上的狭隘,一时间说话不知轻重,辛鹿见瑅皓脸色难看,暗示元筱枫数次都被他忽略。
“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并不由你我或者任何人来界定,牺牲是壮志之豪迈,为天下大义而身死,灵魂固然永存,说得极端点,倘若所有人都牺牲了,谁来成为苍生?”辛鹿也忍不了这人族女子的自私,但他刚想反驳,绿莹继续说道:“你问我天下有难谁来拯救苍生,我只能说,唯有苍生可救苍生,你我皆为苍生,却永远代表不了任何人,就像雀羽国百年不衰,不是因为有一两个振国将军,而是因为雀羽国整个国家的百姓在有战事时将一切投入军用,而挑事之国以千万人兵马出征,如何来敌雀羽全国?”
成在有振国将军,但不全在将,若雀羽国起战事而百姓四散,将士殊死搏斗而身后已国破,这样的牺牲是无畏,是唏嘘。
元筱枫和辛鹿缄默,亭圩起身拍手叫好,绿莹方才觉得刚才有些过分了。
“姑娘这胡编乱造的口才真不错,我们不过是想让瑅皓回老家主持个大局,没想到被姑娘绕成民心天下,实在太抬举我们了。”
“不当夸,不过与隔壁老疯婆子吵了十几年,对付同一类人有些经验罢了。”
亭圩冷笑一声带着神守甩门而去,瑅皓还是第一次见亭圩生气,实在过瘾。绿莹好久没与人说这些屁话,今日也是被刺激到,没收住,她一口气喝了三碗茶才解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瑅皓笑道。
“笑个鬼鬼,还不都赖你,我已经把我能想到的开脱之词说完了。”绿莹恼了,再来一碗降火。
“说真的,我们都不可避免会面对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瑅皓突然严肃起来,绿莹眼神躲闪,手正要拿第五碗茶,瑅皓将托盘往外推了推。
“凭本心呗,其实牺牲自己换取更多人的活路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活下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勇敢,就像老隐主和你的恩师那样……”绿莹浅笑,她心中也没有答案,想过但不想深思。
“是啊,活下来的人真的需要勇气去面对失去和无尽的未来,我……”
“我还没活够呢,你也不要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时间不早啦,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吧。”绿莹抢过第五碗茶。
“少喝点,晚上会睡不着,”瑅皓端起第六碗茶一饮而尽,拉着绿莹往外走,去看看还有什么菜。
“我能再试一次炸茄盒吗?”瑅皓心心念念十几年的茄盒还没有得到上桌的批准,最近连下锅的机会都少了。
“可是真的很难吃诶,前几天你才炸了。”
“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相信我,再让我试试。”
“我突然想到个问题。”
“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我不喜欢吃茄子?”
“……”瑅皓无言以对,真的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不让我去外面吃饭,七十多年你也就只做过一个有茄子的菜嘛。”
“那我们今天买茄子回去试试其他的做法,看看到底是茄子的原因还是我炸茄盒手艺的问题。”
“好嘞。”
……
亭圩回仙界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绿莹的话,几个神守跟在他身后吐槽人族的狭隘与自私,言语有时有些急躁,可除了抨击绿莹言语间显露的粗俗,他们并未说绿莹的话是错的,神守们此前接受的家规、门规等等条条框框全是告诉他们如何牺牲自己顾全大局,从未有人提点过他们何为“牺牲”,何为“大局”,牺牲真的就是失去生命吗?大局真的只是大部分人生存下来吗?能有此思考,这一趟人间不白去。
“活下来的人才是真的勇敢,可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所以只能做小小的牺牲了。”亭圩喃喃自语,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前辈你说什么?”元筱枫隐约听见亭圩的声音,还以为是他在吩咐什么,所以大声问出来了,其他的几位神守缄默,等着亭圩的吩咐。
“每人回去写一份历练总结,不用上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