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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等闲过,老树抽新芽、青山换绿衣。
安冉一边在游戏世界里浪迹江湖一边在现实世界里吃着茶米油盐。就如同我们所有的游戏宅男那样,他对另一个世界抱有极大的憧憬,反而对这个世界有点漠不关心,他只想过好两点一线的生活,对于现实中自己要吃点什么、穿点什么、或者要去哪里其实并不太在乎。
一个人沉迷于自己的小世界怎么办?也许他看起来会有点孤独和颓废,与事不关己的人交谈甚少;与这个世道有点格格不入;但他的内心世界其实是无比精彩的,这种精彩幸运的话可以与三五知己述说一二,倘若不幸面对的是怀疑和不解的目光也没事,自己不就是自己最好的听众么?失去了一些行走于社会的本领算不算一件坏事呢??大概算!怎么弥补这种损失呢?不管如何都要咬紧牙关将自己的世界搭盖得坚固温暖一点。
如果有一天某人对你说:“嗨!你是怎么过活的?整天都在做毫无意义的事值得么?”我们的回答永远不是和他争执,闭上自己的嘴巴,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做到极致。因为‘意义’二字范围非常的广,很多人把这两个词想窄了,他们总是以‘金钱和权利’来定论它,而我们需要明白的其实就是:’怎样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幸福一点?’这才是生而为人所该追求的意义。
倘若你要问‘怎么才能让自己和别人都过得幸福一点?’这大概要向神请教,因为能让别人幸福的人他就是神,不管在哪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安冉只是个人,当然在那个世界现在的他同样谈不上神。在华夏他只是行走在人与神之间,人家说那是江湖,所以他来去匆匆。
时值谷雨,春风将尽,绸马古道上某处茶铺的布幡在风中咧咧作响。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茶铺,虽然没有名字并不代表它没有名气,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商贾官吏、江湖豪客都知道,这所老旧的茶铺盛产三样东西——太王山的茶、听风楼的消息、老板娘的脸蛋,故而绝大多数赶路者都喜欢在这个无名茶铺里坐上一坐。
旭日东升,厨房里雾气腾腾,茶壶里的开水还在碳炉上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青衫汉子随手提起一个茶壶正要掀开布帘往大堂里走,一只白皙的手抓着了他。
“当家的今天就不要说那听风楼的事情了吧!”身系围裙的妇人担忧说道:“奴家怕说多了,有些人会找上门来。”
“老婆放心,”男子用空闲的一只手拍了拍妇人的手安慰道:“咱今天就只讲那位江湖豪客。”
当看到妇人稍微放心后,青衫男子才掀开布帘走了出去,坐在大堂中央的几个年轻脚夫刚好可以从缝隙中看到妇人的脸蛋,于是几个人开始玩笑起来。
“老板娘呢?”他们大喊,“老板娘怎么不出来招呼贵客啦?”
另一堆稍微年长的人也跟着起哄。
青衫男子笑着提壶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为客人们泡茶开口道:“闭上你们的嘴吧!我家老婆倘若出来招呼你们,那中午大伙儿能吃点啥?”
“豆腐啊!”一个年轻小子开始打起了荤话,“老板娘的豆腐我们大家一起吃,我说关老板你不会躲在角落里偷偷吃醋吧?”
众人哄堂大笑,只有一两个头戴布帽的老者翘了翘嘴角,觉得这荤段子说得似乎有点不妥。
所谓‘老婆’二字是青衫男子对自家娘子的特有称呼,因为他是一个游戏玩家,所以难免会带点现实中的词语进入华夏。在那个世界什么‘大灯泡’‘吃醋’等一些词语并非只有玩家之间才会理解和说说,很多NPC大概也懂得了冒险者们奇怪的语言和动作,所以请不要惊讶于一个身穿古代服装的人和你握手;当然也不要不解为何一个游戏玩家要学那个NPC文绉绉的交谈,你学我我学你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这个叫关晓强的中年人是现实中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寒窗十年然而高考落榜,这算得上是一桩不小的打击,然后他又如同很多落魄学子那样早早的就进入了社会又受到了一桩打击。他身无缚鸡之力却要干着沉重的活计;他有一股子书生意气却要附和别人,这让他过得其实并不顺利,没有轿车、没有房屋、没有多少存款、故而已是而立之年的他便理所当然的没有老婆。
他喜欢读书,不管是在工地上还是出租房里都喜欢抱着手机看半天,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抄下来或同别人讲上一段就已经很满足了,但好多时候其实他面对的是大伙儿的白眼,他们在听故事的时候会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当故事一旦结束他们便会审视讲故事的人,原来他不过是一个干活不行、喝酒不行、处事不行的书呆子。人家叫他‘关夫子’其实有挖苦讽刺之意,但当你的亲人们也这样叫你的时候怎么办呢?关晓强只能选择接受,长叹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带着这个外号和仅有的积蓄进入了华夏。
没有人理解他这种行为,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不是破釜沉舟而是有点逃避现实,但那又如何?至少他能在华夏干干活、为NPC跑跑腿、做做繁琐而无聊的任务,然后将NPC们奖励的游戏币去兑换成人民币满足下日常开销。至少在这个世界,闲暇之余他可以坐在某处安安静静的看会儿书而不会受人白眼,在那个叫‘田家村’的地方也不用想着怎么和NPC们打好人际关系。
他没有像别的玩家那样步履匆匆升级离开,并非他不想出人头地当那奔走于江湖的武林豪侠,关晓强不止一次尝试过去杀怪打装备,然而结局很可怜,他也如同很多没有天赋的玩家一样,做刀口舔血的营生根本养不活自己。他更不是那些贵公子哥儿,虽然在游戏里没有天赋,但往往能从现实中用钱来买游戏币或雇佣一批人供自己潇洒、做那江湖梦。人与人之间各有各的活法,有人注定是风光无限好;有人注定落魄伴一生,而他关晓强其实只想在这个世界当一个茶老板,为过路的客人说上几段故事。
何况在这个世界他还遇见了她,一个NPC、村长的女儿、爱上自己的女子、因为一场变故而成为了自己妻子的女人。田映秀就是青衫男子在这个世界的一切,至于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有另一个女人成为自己所爱?抱歉!他田某人暂时没想过。
随着‘啪’的一声醒木响起整个大堂安静下来,面有稍许胡茬的关夫子正襟危坐目光了一偏四周,除了堂内茶客们正等待着他的开场白,堂外的门柱旁正靠着一个衣裳陋烂的乞丐也刚好扭了下头。
“他果然又来了,”关夫子暗想后清了清嗓子为茶客们讲起了故事。
这位衣裳破烂的年轻人正是安冉,昨天夜里他和樊云天一起挑翻了十里之外的一处土匪寨子,然后趁着月色又回到这个茶铺下线休息,然后第二天上线就可以就地打听各种消息。
随着游戏的进程,他感到系统给予自己的游戏健康时间越来越多,也许是天天要操控着游戏角色锻炼身体的缘故,总之他的游戏时间已经能延长到十二三个小时。于是他尽可以在这世界闯荡,吃饭睡觉么?去另一个世界完成。
安冉侧了侧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双手拢袖继续斜靠着柱头一边听故事一边等待着该出现的人。
并非他有意要这样,放着大好的茶不喝椅子不坐,非要蜷缩在门外像条哈巴狗一样当个乞丐。能有什么办法呢?安冉接到了自己的专属任务,任务中规定,他必须要像个乞丐般生活受很多人的白眼和同情,这样才能有助于自己的修行,而且倘若收到恩惠时必须要回报的。很多回报还不能用钱解决,因为系统说过乞丐原本就穷,所以很多时候、他做的很多事其实就是为了报答某个施了一饭之恩的百姓,比如昨夜去挑翻那一寨子祸害百姓的土匪。
当然系统并非无情,对于一个玩家来说你想要在某处地方享受点儿什么随意,在这个世界身为乞丐的安冉当然也可以,只是他这样做不会增加自己的某种修为罢了。
“梅思安你她妈真心变态,”安冉半眯着眼睛想,“好歹老子也是声名远播的一帮派老大——尽管是名义上的老大——咱家底也算丰富了有钱有粮,你居然让老子四处乞讨?你是怕哪个NPC女子我勾走了还是怎么的?非但要在我的额头上留个红唇印,还要我穿上看起来破烂的遮颜袍头不梳脸不洗沿街乞讨?”
青年乞丐想起梅思安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这让他有点惆怅。安冉不知道为什么会为一个NPC女人而惆怅,就像隔久了没有见到冷雪那种感觉。
“你们知不知道,那黑衣少年在蟠龙城城头一剑砍下‘枯叶圣手’李霸天的头颅的事情?”大堂里传出关夫子洪亮的嗓音。
“啊哟!那可不得了,”一个茶客惊呼,“李霸天可是蟠龙城法师堂的瓢把子,他的手下和门徒可以挤满一条大街,这可是位响当当、法术高超的人物,被杀了?”
“可不是,”旁边的一位身肌肉结实脚穿草鞋的汉子道:“前些天我和东家路过蟠龙郡的时候亲自听说了此事,有人坦言法师堂的好多人正在四处搜寻凶手——
——听我说!”关夫子用醒木轻巧桌子打断了汉子的议论,“那是一位少侠好不好?又哪里来得什么凶手,那李霸天平日里带着一堆人飞扬跋扈,这方圆百里又有多少人没有受到过他法师堂的欺负?”
“这话倒不假,”安冉想,“那个什么‘枯叶圣手’抢夺了死对头的大闺女正要在城楼当众**时,樊云天就用匕首捅破他的喉咙让他恶事变丧事。”
关夫子继续说:“当时城楼上有好多法师堂和官府的人,那少侠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城头用三寸匕首指着李霸天骂,这李霸天当然是气不过的,于是带上自己五六百个兄弟和官兵一起围攻那少年,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有人剥了颗瓜子丢在口中一边嚼一边问。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关夫子。”又有人不耐烦道。
“结果那少年硬是凭借着一身本领把那堆人杀得个屁滚尿流,他双手握着屠天匕首,身形幻化成万千少年,追上夹着尾巴逃窜的李霸天,一刀就割下了他的头颅,少年纵身跃下百丈高的城墙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那城墙再他的笑声中摇摇欲坠。”
“哪有那么夸张?”一个手拿折子扇穿着豪华的肥胖老人明显不信,“关夫子是料定了咱们没有去过蟠龙城么?那蟠龙城的城墙可没那么高,当然也没有那么脆。”
唾沫横飞的青衫男子的夸张言语被当众戳穿也不气馁,“说书嘛!总是要来点虚的,不然你们听起来可就没劲儿咯!”他嘿嘿直笑。
“但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安冉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大堂内的男子想,“事实上是老子和樊云天乔装打扮偷偷摸摸的混上城墙,在人群中捅了他几刀然后被人追得像两条狗而已,哪有什么砍杀几百号人纵身跃下城墙的?”
这时候关夫子的娘子已经走到了大堂给茶客们冲开水,大伙的注意力瞬间又被这个脸蛋柔美的少妇吸引了过去。说实话安冉不觉得她有多美,同样是NPC比起梅思安可就是差远了。她身材臃肿大腹便便,看起来已经是有孕在身的人了,但茶客们不管老少依旧荤话不断,夫妻二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和他们周旋。市井百姓、贩夫走卒、嘴巴上说几句荤话讨点便宜对于开茶铺的人来说并非难以接受,只要不伸手动脚那就要与客人和和气气。
转眼间已经日上三竿了,茶客们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茶铺并非客栈小小地方没有办法为客人提供住宿,但为这些风尘仆仆的路人们弄点饭菜还是可以的。青衫男子也再滔滔不绝的说故事,开始帮自己家娘子张罗着摆碗筷,不急着赶路的NPC们干脆也就悠闲的坐在桌上喝着小酒聊着天,反正这里离周边镇子也就半天的路程,吃过晌午在去镇上喝顿花酒、搂个俏娇娘睡他妈一觉正好合适。
他依旧端着一个大碗和一壶烧酒走到了安冉的身边,然后将它轻轻放在这个看起来一身破烂却并不邋遢的青年乞丐身边。“吃吧!”青衫男子和往常一样只说了两个字就又回到了大堂里忙活去了。
土陶碗里装有白米饭,米饭的下面会有一些蔬菜或者肉丝。这当然是客人们没吃完剩下的,青衫汉子将剩菜端进厨房,然后将它们埋在米饭的下面又端出来给安冉吃。
这算不算是嗟来之食呢??将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再赏给乞丐,就好比将一根留有口水的骨头丢给一条狗。安冉开始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他会天天来此地靠在木柱旁听那个男子将故事试图多看一点人情冷暖,这样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才会多那么几分理解。
期间有两件事让安冉明白这是滴水之恩,有一天某泼客人看见青衫男子将他们吃剩下的饭菜端给自己便不答应了,说什么他们掏钱买的东西,凭什么老板要擅自作主将它施舍给一个烂乞丐?这桌饭菜老子吃不完不假,但哪怕喂猪倒掉也不会赏给一个乞丐。再说了就算是施舍也是他们来施舍,怎么也轮不到茶铺老板做好事。关夫子只是低头赔笑说自己想得不周到,确实该由客人来施舍这份恩情。那客人并不罢休嚷嚷着不付钱饭钱,于是关夫子的娘子不答应了几步走上前。
“你们滚出去!以后也别来这里了。”她指着那泼客人大骂,“这顿饭钱我们自己出,他是一个乞丐却也不该受你们的白眼。”
那泼人怒气冲冲的离开,妇人和颜悦色的来到安冉的旁边半蹲着身子对他说:“没关系的冒险者,咱穷苦人家重要的是保命,受些窝囊气要想开点。”
还有一天,中午过后茶铺里没有一个客人,夫妇二人将安冉拉起身进入大堂一起吃着那些残羹冷炙,青衫男子还拿出一壶劣质烧酒和安冉这个乞丐边谈边喝,妇人就用手掌撑住自己的下巴温柔的看着他们。
对于他这样的游戏玩家来说自然是尝不出游戏里饭菜酒水的滋味,然而这对由玩家和NPC结合的夫妻让安冉感到很温暖。无论是以前在九坡区邻居们叫自己去他们家随意的坐上一会儿,还是在游戏里遇见了这样对自己天天施舍的茶铺夫妇,好人不就该是这样的么?东西好坏多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给予别人的是一颗善良的心。
吃了他们的饭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安冉心海中的那颗种子又多出了一道裂纹,所以他准备为夫妇二人出一份力,因为不管世道如何变,都不该让好人寒了心。
突然绸马古道之上尘土飞扬,在马蹄声中有十骑飞奔而来,马是壮马人是壮汉。在靠近茶铺的时候有一人猛勒缰绳‘吁’了一声,马儿一声嘶鸣前蹄抬起便停了下来。
安冉抬头望去,发现这些身穿短衫赤胳膊露腿儿的汉子皆是肤色黝黑,手臂上纹有一条眼镜蛇。他们有的腰间配有刀剑;有的背上背有弓;有的马肚上挂有板斧和铁枪。
听见马蹄声关夫子早已站到门口迎接客人。
“各位好汉里面请!”青衫男子躬着身子做了一个迎客手势。
其中一名太阳穴微鼓的短发大汉发现安冉正在看着他们,于是露出轻蔑之色张开满口黄牙吐出两个字“滚开!”他一脚踢翻了安冉面前的饭碗和酒壶一堆人信步踏入大堂里面。
“这屋里的人都听好了,”一脸上留有刀疤像是领头的朗声道:“咱们灵蛇帮从来都是求财不要命,不管是行商的朋友还是道上的朋友,只要留下几个酒钱给咱们兄弟花花就可以安然无恙,倘若那个狗日的敢捏着藏着看见这张桌子了吧?”
高大汉子手持单刀走到了中间一张坐有四个人的桌子旁边抬手就是一刀,那刀贴着一个头上插有玉簪的老叟左臂劈下,厚实的松木方桌的一个桌角被刀像豆腐一样的砍断,老叟脸上惨白其余三个年轻人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的脖子可有它硬?”
肥胖的刀疤脸汉子抬起一只脚踩在老叟的椅子上,他随手从盘子里扯下一根鸡腿肆无忌惮的啃了起来。
“快点!快点!”他身后的另外的人嚷嚷,“将身上的银两、包裹统统给爷爷放在桌上。”
安冉缓缓站起身,将手指抵住眉心的红唇印记用‘观心’技能打量着堂内的那些人,这是一支由玩家和NPC混合组队的队伍,为首的那个刀疤脸是一名42级的NPC是名战士;门边两个抱剑的长发汉子是玩家皆是38级的剑客,其余七人是NPC等级不高职业各一。
“来了,”安冉点开了仆从空间,“你们乔装打扮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么?”青年暗想。
一个身穿皮甲腰挂匕首的尖嘴猴腮脸的青年凑近啃着鸡腿的汉子,他一边用猥琐的目光瞧着茶铺妇人的胸脯一边对自己的老大窃窃私语,刀疤脸汉子听到话语后哈哈大笑。
“喂!老板娘,”嘴里嚼着鸡腿他含糊不清的喊道:“过来陪爷吃杯酒。”
脸蛋精致但身材臃肿的妇人本能的往后一退。
关夫子一步跨上将自己的NPC妻子护在自己的身后拱手抱拳道:“好汉见谅!我家老婆不会饮酒。”
“老婆?”刀疤脸先是一愣、然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他妈的咱们啥时候学会了冒险者们的词语了?我说这位老板,你婆娘的肚子是给你弄大的么?干脆大方点让咱们兄弟一起弄弄。”
这堆人开始淫笑起来污言秽语说个不停,屋内的茶客们大概有十几人,商贾、脚夫、行走江湖者、早已将包裹和身上的钱币统统放在桌上,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人哪怕敢说一句话。
“爷数三声”刀疤脸汉子举起三根手指狞笑道:“倘若三声过后老板娘还不肯过来爷可就要杀人了。”
堂内有一名年轻的白面文弱小厮听见‘杀人’二字吓得哇的一声哭出了起来,旁边的一个腰挂无鞘细剑的汉子像提小鸡一般将他提起,一甩手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那文弱小厮被打得嘴角流血却再也不敢哭出声来。
“一、”他盯着妇人弯曲了第一根手指,“二、”妇人开始挪动步伐,“没有三了,将小娘子留下其余的人都杀了吧!”刀疤脸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懒散而平淡,对于他来说杀个人好像是农夫割草那般简单。
数十名汉子刷刷刷的抽出各种武器,屋子里瞬间哭喊声一大片,好些人开始跪地磕头求饶。“好汉你不是说只是求财不害命吗?”一人哭道。
关夫子抱着自己的妻子咬紧嘴唇紧张的盯着手持兵刃的这些人,他是冒险者当然可以复活,但NPC田映秀呢?若死了自己又上哪里去找她?
“是吗?”刀疤脸男子嗤笑一声,“但爷现在改变主意了就从你开始吧!”
然后他听见一个‘三’字在耳边响起,一道带有弧度绿色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他的左手一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掉在汤盆当中。
“老子看你这‘三’字迟迟喊不出口手指也弯不下去,于是干脆帮你做了决定,怎么样这下痛快了?”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脚边放着根竹仗、卷缩在木桩旁边的青年乞丐。
安冉依旧是身穿遮颜袍的那个安冉,旧靴子补丁裤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此刻任谁只要看到兜帽下面的那双眼睛便会不寒而栗,他的眸子如幽潭般深沉比月光更冷。
刀疤脸这时候才感觉到断指处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看着自己汩汩流淌的鲜血他大吼一声,右手抓刀欲砍向右侧边的破袍乞丐,只不过他突然发觉自己这一刀无论如何都砍不下去。
安冉用竹仗一端抵住刀疤脸的喉咙,另一只手提起刚才被汉子踢翻的酒壶仰头狠狠的灌了口劣质烧酒,而其余的持刀汉子只是将青年围在中央谁也不敢动弹。
“我劝你不要妄动,”安冉将酒壶放在桌上用手抹擦掉了嘴角的酒液,“因为你的脖子肯定没有老子手中的竹棍硬——樊云天你他妈还看戏呢?扇耳光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围成圈儿的群人当中,NPC少年对着自己的手掌心吐了口唾沫相互搓了搓,然后整个人开始由左向右转圈儿跑,他像风一般快啪啪啪声连续响起,少年跑完一圈儿后与包围圈中的刀疤脸面对面站定,也不说话、踮起脚抡起双掌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就甩了这个壮实汉子几记耳光。
“我他妈擅长杀人你居然叫老子扇耳光呵呵。”樊云天撂下这句话后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抓起了一只烧鸡啃了起来。
“阁下是谁?”大疤脸双颊被扇得红肿但仍不会输了气势,“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又趟这道浑水?”
“一个叫花子而已,所谓吃了施主的饭菜就要为施主消灾。”,“安冉注视着四周的动向又道:“喝茶的朋友,你们还不拿上自己的包裹钱财离开这么?”
那些商贾脚夫听闻此言后果然抓起桌上的包裹和钱财一哄而散,有根本顾不得拿回自己行囊跑路的;当然也有两三个胆大要留下来除恶的江湖中人。
“你不可能这样一直用这根破棍抵住我,”由于断指处在不断的流血大疤脸在忍着疼痛脸色有点发白,“要么杀了我,你如果杀了我、我的兄弟们自然也会杀了你,朋友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茶铺夫妇和整个灵蛇帮结下梁子呢?你若罢手我们就此离去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哦?”安冉用一只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啥时候听风楼的雀儿们如此好说话了?这位爷!您不为自己的手指报仇了?”
手持利器的汉子们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咱们是听风楼的?
“少他妈给蟠龙郡灵蛇帮泼脏水,”安冉缓缓的将竹仗从汉子的喉结处移开突然语气冷漠,“那灵蛇帮虽然也会打家劫舍,但也还没有到杀人灭口的地步。”
“哎!还是太嫩,”一个腰上缠有软剑的中年NPC暗叹,“你把武器拿开没有威胁的凭仗,人家这么多人就可以一拥而上了。”
果然如中年NPC预料那样,当安冉将竹仗移开那一刻起,刀疤脸立马面露凶相反手就是一刀,“小乞丐拿命来!”他大喊一声。
刀带着寒光奔向了安冉的脖子,二人站的距离只有两个身位,这一刀看似避无可避,果不其然单刀一下子就砍进了青年乞丐的脖子。
“完了!”你死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三兄弟和他们拼命了。”腰缠软剑的中年NPC想。只是他看见那个扇别人耳光的少年,依旧在埋头吃着桌子上的剩菜又无法理解,要知道那些手执武器的汉子已经扑向了他们。“这是两个嫌命长的疯子?”
“不要啊!”老板娘田映秀带着哭腔大喊。
关夫子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妻子,他感受着她的娇躯在不停的颤抖。
刀疤脸亲自看见刀看进了青年的脖子,于是他心中一喜然后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876’
原来不知何时,青年抬起右腿的膝盖狠狠的撞击在他的小腹处,巨大的撞击力和疼痛感让刀疤脸如同虾米一样的躬下身子。
安冉握着左拳向天直冲,只听‘砰’的一声,拳头狠狠的打中刀疤脸的下颚将这个大汉击飞在空中,鲜血包裹着牙齿飞快的落在了桌子上。
被拳头冲飞在空中的刀疤脸双目冒星,这是才发觉原来自己单刀砍中的不过是那乞丐的一个虚影而已,与此同时他绝望的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正痛苦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刀疤脸的身子终于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1024’
‘-67’
‘-159’
‘……’
大堂里爆发出一连串的伤害数字,飞在空中如同烟花般绚烂。伤害数字下面,主仆二人如同在林中穿花绕枝,他们快熟的移动着步伐,一个将手中的一把筷子插光,一个将彗心和尚传授的罗汉拳打出了好几手。
地上瞬间躺下了十人,很多人的关节处都插着两三支筷子,有的倒霉蛋还被打中几拳,原本威风凛凛策马而来的这十人,现在只能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身体哀嚎**。
‘插秧歌’这是樊云天自己领悟的一套技能,他是和自己的主人一起路过某处田间的时候看到农夫在田里插秧,于是NPC小子别出心裁想到了将一些坚硬修长的东西一根根插进敌人的身体。
樊云天向来是个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的人,他在一处竹林间用匕首削了很多竹签,然后捏在手中飞快的移动着步伐手臂用力猛甩,一根翠竹一竹签,他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在竹林间练了好几天,然后再去找那些山精土匪继续‘插秧’由于竹签插在活物身上人家会痛得哀嚎像唱歌一样,所以樊云天将这自创的一手武功叫‘插秧歌’这一名字让安冉咂舌不已。
刚才那堆人砍向樊云天的时候,NPC小子其实早就将一把筷子捏在了手中,他们砍一刀过来他就躲一下,然后顺势就往敌人的手脚关节处插上一支筷子。他们的等级原本就高于对方,身手敏捷的樊云天自然能轻松躲过敌人砍向自己的刀剑,就算是数柄刀剑同时攻击他,樊云天也必定能像鱼儿顺溜的从缝隙中钻出。这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太简单了,何况这个刺客还和他的安然哥走过了那么多的山山水水。
“你是不是觉得老子不用竹仗抵住你脖子就任由你们宰割了?”安冉躬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一脸血迹的刀疤脸。“滚回去给你们头目带句话,叫他管好自己的属下,消息流入了市井当中大伙儿多少是要说说的,没必要到处杀人灭口,倘若老子再次看到你们乔装打扮四处杀人,泰安帮必定会拜访听风楼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地上的刀疤脸和他的兄弟们挣扎起身瞬间冷汗直冒,也没敢留下狠话相互搀扶着出了大堂,然后又相互搀扶着上了马儿要死不活的离开了茶铺。
茶铺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是一地狼藉,安冉慢慢的走向惊魂未定的夫妇二人。
“抱歉!打烂了不少东西,”他微微一笑掏出一袋钱币递向了青衫男子,“我这里有银两算是给大哥大嫂的饭钱和赔偿。”
“映秀快给恩人磕头,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关夫子没有接安冉的钱袋,反而拉着自己的娘子就要下跪。
“别跪!”安冉一下子搀住了关夫子的手臂,“你这个玩家不顾及自己的膝盖还得顾及自家妻子的身子,钱不多还望大哥大嫂不要嫌弃。”
“这如何使得?”夫妇二人流着眼泪怎么也不肯接安冉的钱袋,“恩公救了我们的性命已是大恩大德,我们怎还敢要恩公的钱财呢?”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他们既然不要安冉也不会硬塞,“保不准那些人还会回来,我今天能够救下你们但以后呢?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泰安帮的名头还没大到吓得别人不敢动弹的地步,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大哥大嫂你们可能去别处谋生了。”
“是啊!”旁边的那个腰缠软剑的束发男子叹道,“这位大侠说得对,老板、老板娘你们要尽快做好离家的准备。”
“哼!”一个老汉一拍桌子怒道,“这些恶人难道就真不给咱们老百姓一丁点儿活路了么?”
“你现在倒是可以拍桌子瞪眼睛了,”安冉看也看那个老汉暗想,“开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跳出来仗义执言呢?”
“哎!只是如今我们又去哪里呢?”关夫子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叹道。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安冉其实有点见不得这个游戏玩家的唉声叹气,“何况你还带着自己的妻子,有自己最爱的人在身边哪里都是家,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居无定所么?关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恩公请直言我定当洗耳恭听。”
“此次祸事原本就出于你之口,那些人并非是打家劫舍的歹人,你泄露了人家的机密之事,人家定然要前来杀人灭口,所以关大哥要记住祸出于口,有些话是决计不能随便说的,你和我一样被杀了大不了就去坟地复活,要是坟地里有人在守着我们,大不了就去另一个世界躲他妈几天,但关大嫂呢?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顾及好她们母子的安全,这样吧!如果实在找不到去处就去芦荟县或者怀桃县,那里有好歹有泰安帮的兄弟照看着。”
男的点头称是并且施了一个鞠躬礼,他的妻子跟着施了一个万福礼,这次安冉倒是坦然受之了。
“听大侠之言可是泰安帮的好汉么?”桌边一个年纪尚轻高鼻梁的青年问。
“与泰安帮有点瓜葛,”安冉只是随口回答。
“那你一定认识孤烟老大了?”高鼻梁显得十分兴奋,“就算不认识孤烟老大,那肯定也认识长河落日圆、灵活的胖子他们,泰安帮的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他一翘大拇指。
高鼻梁青年身边的老汉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小子口无遮拦还请义士见谅!”老汉起身抱拳谢罪。
“这有什么?”安冉笑了笑,“我与这位小兄弟一样佩服孤烟老大得很。”
“我就说嘛!”高鼻梁青年瞬间提高了嗓门儿,“大侠既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然就是和泰安帮的好汉们一般无二咯!此次咱们就是去芦荟县见识下大名鼎鼎的孤烟帮主,我要拜孤烟帮主为大哥学他行侠仗义。大侠,不如一起去芦荟县加入泰安帮可好?”
“闭嘴吧!你,“腰缠软剑的束发男子打趣笑道,”人家孤烟帮主会瞧得上蛋黄还在屁股上掉着的你?”
“哼!”青年举起杯子的酒一口吞下不再理会他的同伴。
“老朽叫朱义,“老汉抱拳道:”这位是我的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咱们确实也要去趟芦荟县,也不知义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同路的话到可以一起路上也相互有个照顾。”
“老英雄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安冉摆手笑道:“只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此次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前往芦荟县了,当然如果老板、老板娘愿意离开这里去芦荟县的话,你们路上倒是可以有个照应。”
安冉其实对于眼前的三人并无多少好感,危机之时虽说他们并未像别的那些商贾和脚夫们跑路,但也没有跳出来保护茶铺的夫妇二人,当然刀架脖子上这三人也必定会拼命,但这种拼命多半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英雄梦好多人都会做,可是一旦涉及到需要自己付出点什么、甚至生命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义无反顾呢?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远离是非明哲保身罢了,但这又怪不得人家,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世间英雄本就不多。
那老汉几人自然满口答应,茶铺的夫妇二人虽然觉得这个茶铺可惜但也没有办法不得不选择离开这里。最终他们收拾好自己的行装,一伙人同主仆二人道别就此踏上了绸马古道。
安冉和樊云天其实一直暗中陪他们走了一段路,在确保没有什么人再对他们出手以后才在一处山坡山站定。
“人去楼空,”看着在路上逐渐变小的夫妇安冉想,“家是什么呢?它不应该是一处冷冰冰的屋舍,而是陪伴在你身边那些最爱的人,比如身边的这个家伙;比如泰安帮的一些兄弟姐妹;比如天上那个无所不能的女神。”
他站在山坡上看着别人,别人又站在某棵高大的树上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