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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公府,天已渐黑,苏离独自钻回自己的院子,苏睿并没有急着去哄,而是跟着穆烟去到了她的院子。
穆烟一路心不在焉地回来,显然也不曾注意到苏睿会跟着她一同回房,回头看到苏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但很快,穆烟便镇定了下来,“哥,有事吗?”
“阿娆,你今日……”苏睿是想问适才在醉玉楼那番失态的表现,穆烟摇摇头,“哥,我没事,只是瞧着那个戏子有些眼熟,像极了一个故人。”
“故人?”苏睿揉了揉穆烟的头发,“什么人会叫妹妹那般牵挂?”
“一个待我极好的人。”穆烟道。
“如此,何不将他一道寻来天启城,这样阿娆也不至于太孤单。”苏睿道,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妹妹高兴,怎样都好。
然而穆烟却摇摇头,“他已经死了。”虽然她自己极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可事实便是如此,她无力改变。
她可以用自己的灵魂交换短暂的重生,却救不回殷颐的性命,她能做的,只有在这剩下的日子里,设法为她的夫君殷颐,为他们的孩子复仇!
穆烟害怕苏睿看到自己的情绪变化生出疑虑来,并没有多留苏睿,借口说:“哥,我乏了,想歇了。”
苏睿点点头,“那晚膳……”
“不吃了。”说罢穆烟便将苏睿给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穆烟躺下没多久便进入了睡梦,可这梦并不美好,前尘往事又一次在梦中上演,痛得她近乎不能呼吸,像是又一次经历了生死,被这梦魇纠缠得痛不欲生。
“殷颐,殷颐……”睡梦中,只听得穆烟一声又一声哭喊着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两个相爱的人彼此产生的心灵感应,宿在醉玉楼的殷颐,脑海中反复映现出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女人,那双含情的双目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心口闷生生的疼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一般,他试图抓住,却不知那即将要失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胤宫,流月宫,苏媱坐在窗口发呆,离流月宫不远的宫殿是沁雨轩,此刻灯火正浓。
而沁雨轩中住着的是才受封不久的美人堇夏。
据说,堇美人才艺兼备,最重要的是眉眼与穆烟有几分相像。
穆烟,又是穆烟!
苏媱望着沁雨轩的方向,心中愤恨不已,终究皇上心中还是惦记着那个穆烟是吗?
穆烟死在她手里,可殷承禄却不曾追究她的责任,却也不再亲近她,这样的冷落与疏离,她宁愿皇上直接赐死她来得痛快些。
沁雨轩中,歌舞正酣,殷承禄信步而至,久不在后宫留宿的殷承禄突然来到了沁雨轩,这对堇夏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恩宠,亦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皇上来了是她的运气,能不能留住皇上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堇夏说她新学了一首曲子,邀殷承禄赏听。
殷承禄漠然地点了点头,于他而言,没有了穆烟,群芳失色,再美再好的东西,都再不能勾起他的任何兴致来。
堇夏甜甜一笑,遣了所有舞女,抱了琵琶便开始弹唱。
曲子开头清雅悠扬,仿若潺潺流水,堇夏琵琶弹得极好,这是不可否认的。
只听她深情款款地唱起:“汴河水清凉,血染修罗场,白骨落寞水中央……”
殷承禄的神思开始控制不住地游移,眼前的堇美人身形仿佛与记忆中的穆烟相重合,他喃喃唤道:“阿烟。”
殷承禄的失神,堇夏浑然不觉,继续唱道:“泪落滴滴化红妆,曾经惊鸿如今竟已独彷徨。”
这是如今天启城中烟花教坊之地盛传的一首曲子,她费了好一番辛苦才学来的,据传闻,这首曲子是一个白衣女子先前在醉玉楼唱起的,而那女子正是如今成国公苏景洪府上的嫡小姐苏娆。
“江山几多长,无限河山帝王将相谁收葬?”堇夏继续拨弄着琵琶,这首曲子她学得虽不十分纯熟,但她却有足够的自信仿到了几分味道,都说皇上对苏娆有意,堇夏不信,这首出自苏娆之手的曲子,会留不住皇上。
然而,堇夏却想错了,她只知曲子好,却不知这词另有玄机。
曲子还玩奏完,殷承禄豁然而起,定定地望了堇夏一眼,神情凉薄而残忍,堇夏头一次觉得,琵琶弦在手中再也无力弹拨。
“皇上……”两行泪不禁落了下来,是恐惧还是委屈,堇夏自己也说不清楚。
殷承禄双眉紧蹙,抬脚便踏出了沁雨轩,堇夏瘫坐在地上,琵琶还在她的怀中,可她此刻的心却无处可放。
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那首曲子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事情总是容不得她后悔的,小半个时辰后,承天宫的掌事太监韦全挥着拂尘来到了沁雨轩,一并带来的还有一杯酒。
堇夏痴痴地望着那杯酒,这大概是她在这人世间享用的最后一点烟火了吧!
“公公。”堇夏伏地,深深地叩了一个头,然后执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臣妾多谢陛下赏赐。”
韦全见堇夏喝下了那杯酒,事已办妥,便没再逗留。
堇夏目送着韦太监等人离去,紧紧关上了沁雨轩的宫门,掐灭了所有的灯……
次日一早,苏媱的贴身宫女芬芳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媱。
此时,苏媱坐在妆镜前梳髻,芬芳喘着气回道:“娘娘,昨儿夜里,沁雨轩的那位,没了。”
这消息无疑叫苏媱大为惊讶,才听说昨儿夜里皇上去了沁雨轩,以为这宫里又要出一位正宫娘娘了呢,怎么那堇美人会说没就没了呢?
“娘娘,奴婢听说,那堇美人,是被皇上赐死的呢!”芬芳道,“好像是因为一首曲子,触怒了龙颜。”
苏媱低低地笑了起来,“多嘴,本宫何曾问过你这些?”死了便死了,她才没有那个兴致关心她是怎么死的呢!于她而言,这宫里的女人,死一个少一个,倒不是什么坏事。
苏媱扶着额头,这些小角色,她何曾会放在眼里,眼下最头疼的恐怕是她那个失而复得的长姐苏娆了吧!
绝对不能容许她入宫,绝对不能!苏媱怨毒地想,吩咐芬芳道:“去一趟国公府,替本宫给二夫人捎一样东西。”
苏媱从妆匣中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递交给芬芳,嘱咐道:“这药水,寻常人的肌肤碰上一点,便会溃烂腐坏,你只需这般告诉二夫人便行了。”
芬芳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苏媱回身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白皙的双颊,心中却在谋算着,苏娆若没有了那张脸,便再不能构成任何威胁了吧!
芬芳将这药水亲自交到周氏手上的时候,正好苏齐也在,起初周氏还不曾反应过来苏媱的用意,苏齐听了芬芳之后说的话,了解了药水的用途后,恍然大悟,道:“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我们不会叫她失望的!”
芬芳领了赏钱离去,苏齐关上房门,指着那药水道:“娘你这还不懂?姐姐的意思是叫我们破了那女人的相。”
“噢?说得容易,如今,她可是你父亲的宝贝,别说是破了她的相了,便是随意近她的身都难。”
“哼。”苏齐冷哼,“我们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不行啊!”
“你有主意了?”周氏问。
苏齐诡秘地笑了笑,药瓶在手中掂了掂,笑得愈加猖狂肆意。
晌午,穆烟并不在府里,静安长公主邀了她往醉玉楼一叙,殷玉芙想要做的事,从来容不得别人拒绝,故而穆烟便去赴约了,但她这次并没有带上胭脂,所以胭脂便被留在了府里。
苏齐在穆烟的院子外徘徊了一阵,胭脂瞧了他极不顺心,横了他两眼便闭紧了院门,眼不见为净。
苏齐心中虽气闷,却并不急着发泄,辗转又溜达到了三夫人丁氏的院子外,远远瞧见了苏离出来,苏齐便假装巧合地撞了上去。
苏离抬头瞧见是苏齐,冷漠地唤了声:“二哥。”
苏齐“嘿嘿”一笑,“小阿离啊,你这是要出门啊?”
苏离冲苏齐翻了个白眼,三房和他们二房那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今天是刮得哪阵风,竟然把苏齐这瘟神给刮过来了。
苏齐瞧见苏离手中拽着的风筝,“小阿离这是要出去放风筝啊?怎么……没见大哥陪着你呢?”向来,苏离都跟苏睿的尾巴一样,哪儿哪儿都能跟着,显然,苏齐是在故意挑起苏离的不痛快。
苏离撇了撇嘴,“二哥,你到底走不走啊?你不走也别挡着我的道儿啊,我还赶着出去呢!”
“啧啧!”苏齐意思性地往旁边挪了挪,苏离没好气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苏离在前边走着,却听苏齐在后头道:“我可听说,大哥陪着苏娆出门了呢,你这会儿出去,兴许还能在街上碰到他们。”
苏离跺了跺脚,走得更快了,而苏齐心中莫名地顺畅,看来从苏离这里着手,果真是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