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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高的飞镖靶子,被两个丫鬟哼哧哼哧的抬进了我的房里。叮当当,钉了了墙上,好方便我随时玩耍。
靶子是由盘绕的麻绳结在圆形木板之上,再涂以颜料,很是色彩可爱。还有数十支尾羽缤纷的飞镖针,皆是方才精心选的,被整齐的码放在雕花的木匣中,像是卖花女身上的花篓,总想多看两眼。
姑姑再三叮嘱要注意安全,坚持叫器顽店的掌柜换上最不锋利的镖针。
除了买下这套飞镖以外,姑姑差不多带着我将西市逛了个三成,我就乖乖的跟在她旁边,见我今日文静不主动讨要,姑姑便把所看见的好玩有趣的小物什儿,什么假面木偶小风筝,空竹陀螺布老虎,胭脂水粉花裙子……全部打包,足足装了一马车!
大人们说抱歉的方式总是这么凶猛直接的吗?
(画外音:菟儿的好基友说如果是这样请每个月打她一回,她愿意成为姑姑的出气包!汗颜!!开玩笑开玩笑!)
买妥帖了,姑姑在送我回来的马车上拉着我的小手,问我怎么伤的手指。
于是我便将来龙去脉以及何谓“钥匙”,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姑姑。
姑姑的脸上晴一阵儿来阴一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就此事没再说什么,我想知道的部分,便只能卡在这里,暂且按下了。
到了王府门口,便传门里的小厮丫鬟来搬东西,姑姑抚了一把我发上的小葡萄,柔和的说道:“葡萄谐音可是‘不淘’,元婆婆的心思,菟儿可得领会啊。已故皇后的陵寝就要修好了,定于下月,便是三月十五日下葬。完了此事,便接你回宫。”
我眼神羸弱的看着姑姑点点头,便抱着布老虎往里走着,转身之际,我好像进一步理解了姑姑的举动。
正如我昨日的梦境一般,会不会在彼此的意识里,我的年龄有两个?一个是及笄之年的十五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刚刚成年。而另一个年龄,则永远停留在她离开凉苏县的那一年,在千沟万壑的心间,还有一个我,乳臭未干。
当然,如果这一切真的如同我的推测,或者想象……
最近觉得心脏老是不大舒服,有时候会跳的快些,气息微弱,隐隐作痛,好像需要努力的去呼吸。
夜半眠时,几颗后牙咬合的甚紧,硬是把自己疼醒过来。
我隔着脸蛋儿揉了揉牙床,微微的头昏目眩之下是不太平静的肠胃。
难受难受。
我坐起身来,心口处只感觉噼啪两声,若打了两个闪电般,带着一丝嗡鸣,微微麻了一下,血液方才流动的畅快了些。
老天爷该是跟我一样,也是心脏不适了,甩出一道闪电来,好似在天际,又好似划在我的落地窗前。
滚滚的春雷也是他加速的心跳,只是这“病症尚浅”,比不得夏日的轰雷掣电,能不能引得“小鬼的垂涎”,还是另一说。
我唤醒了冬休:“快,去叫人盯着正房厅院儿,雷电来了,鬼要出来了!”
冬休揉着眼睛:“小大人快安心睡吧,昨日下午你没回来时候就安排妥了,鹿常侍得了钦天监的消息,说是今夜有雷雨。”
哪里还有睡意,我站在露台上往正院儿的方向看去,一切还很安静。只闻头顶一记闷雷,雨点儿便开始落了。
好奇心使然,便非得撑了伞去看一眼,主要是心中算不得怕,就算是鬼,那也是一只傻鬼。
冬休无奈,只得跟了来,到了正院儿前说啥不敢进了,只得将她生拉硬拽。
瞧见隐在廊下,花坛,石雕后的几个人影儿,我便也择一位蹲了下来,悄悄探出眼睛去。
渐密的雨滴使得油纸伞愈发沉了,水流从伞檐儿沥下,不小心便打在裙上。我身后的冬休完全将自己扣在了伞中,恨不得做一顶蘑菇。
俄顷之间,突然一道闪电宛若蛟龙,击在了西厢庑房与院墙夹墙根的那颗大枣树之上。然而树身并没有因此受损,只见一股紫色的电光盘旋而下,像是绕着树身上那根我见过铜丝的路径奔袭。
曾经无意发现好好一棵树缠着铜丝的时候,竟还有不解,于今日始才明了。
片刻后,叫人血脉贲张的一幕出现了。
在场之人无不倒噎着气,而我的小心脏也开始咚咚锵锵。
直见从那墙缝里吱吱扭扭出来一个侏儒大小的“鬼”。
我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蜷缩的更小了,当再次透过手指缝往那边瞧去,只见那鬼步伐缓慢,倒无想象中的凶戾之色。
看仔细些了,着实穿着传闻中更夫老冯的一身土褐色。隔着雨帘,面貌看不清楚,那头颅仿似一颗土豆,坑坑洼洼,并不平整。
明明是一件破烂的外衫,穿在那侏儒身上就成了长袍子,双腿比常人缺了一大半,而脚下又若踩了风火轮,不需抬脚,直挺站着就可以满地没有规则的挪动,前行几步,左转右拐。
活动的范围并不大,就在西厢前的那块空地上辗转,约摸只有三五米的地方,离前文所说的院中那颗杏树还差了些距离。
我想起我的小米平衡车来,这家伙还真像踩了个透明的啊!
一位弓弩手射出一记冷箭,乓啷一声,正中它的右肩,可是那不知是人是鬼者,却是毫无反应,仍旧沧浪浪满地扭着。
诶????难不成不是个活物?
我知会不远处的鹿呦鸣:“带网了吗?快网住它!”
鹿呦鸣就蹲着出溜了过来:“你觉得行?万一激怒了它!”
我一咧嘴角:“要吃你早吃了!快下令吧。”
跟着一声令下,数个府兵将雨伞一扔,抻出一张大网来,扑到前面去用那网巧妙的一拢,那侏儒便在原地“嗡嗡响”几下,待将网扯的更紧些,便不再动了……
“火把!快点火把!”
极快的,数支火把在廊下点燃,最前头的府兵接过它们,誓要看一看其庐山真面目!
我也凑了过去,架在那侏儒脖上的兵器已是剑林,和雨滴对峙的火把冒着白烟,凑到了侏儒的脸上。
哇!众人皆惊!
原来,竟是个木头雕的傀儡人偶!
用颜料画上口眼鼻唇,再裹身衣裳,脚底下连了个做工复杂的双层架子,架子下装着几枚木轮。
所有人都吁出一口气。
可有一点却值得人惊叹,这个时代,竟然有引闪电为动能的机械?
待雨过天晴,白日里再来瞧时候,将作府的匠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研究。
我仔细翻看一番,发现那人偶两只脚下的板材一左一右竖向固定着两大片金属,靠下的那一部分插进了板材夹层中的绿矾液中,其间又有一些金属线相连。
叫人确认了,那两片金属确实是一铜片一锌片!
我明白了一些,这傀儡的底座竟是个最古老的铜锌电池!
年深日久,这电池里微小的电量该早已消耗殆尽,可偏偏雷雨天那棵大枣树总是莫名其妙的引了闪电下来,又使得此电池暂时充入了一些电力,发动了“电机”,连动了“齿轮”等一套装置,所以才能使得它骨碌碌在地上转悠会儿。
理工科渣渣只能将这原理与将作大匠们讲到这里了,叹气。
“真是鬼斧神工啊!!!”
一众或许是第一次听说“电池”这个概念,皆是赞叹不已。
念奕安在一旁看着我演说眼中有光,脸上带笑:“小大人怎么知道的?”
我只能信口胡诌,编出缘故来:“嗯~,以前偶然看了本怪书残本,有一段提过这个,后来再找此书,却不见了,好生遗憾。”
可我仍有不解:“这傀儡既然在墙缝里,为何多次修缮这府邸,皆未能发现呢?”
一匠人抬手指到:“姑娘且去墙缝处看看,未曾料到这大枣树以里的缝里,还有道细窄的金属门,平日里藤蔓遮着,何曾注意。再说了,修缮也多是补些瓦片,描漆画金,房梁墙体这些主要结构是没有动的,因此里不曾发现,也是有的。”
我的心中到底还是埋进了一份讶然和畏惧,这样近现代的工业技术,何以在此时出现?究竟是哪位神人在这前右相府布下了如此多的“奇门机关”?
我告诉鹿呦鸣,还是早一点揪出这背后的邪佞鬼匠为好。
他既然能用电动小汽车的原理制造出“行走的傀儡”,今日里“无伤大雅”,明日里会不会“祸及众人”?
加上近来所出现的一系列信息点,炉甘石,二十车水银,舙虫……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我眉眼颦蹙,思绪沉沦在了一团迷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