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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个中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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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僧洗了白白,自我感觉芳香四溢,走路带风的出来了。

    见到了装模做样,佛前忏拜的贵妃,走上前来问好。双手合十躬下腰去:“阿弥陀佛。”

    贵妃亦双手合十:“法师好。”

    话音未落,只见那妖僧突然面部扭曲,像拧麻花一样,斜眼歪嘴,嗷嗷跳脚!

    我跟贵妃挤了挤眼睛,传送下得逞的小星星。

    妖僧小跑几步,想第一时间跑回后院。可实在是太痒了,当即墩坐在地,也顾不得众人的眼光,直接脱鞋脱袜子,然后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一顿乱挠,就差没啃上了!

    贵妃悄悄在我耳边说:“这痒痒果沾到身上一滴,就能叫人痒的六亲不认,别说滴了那么多。”

    我捂着嘴笑,然后牵了冬休,跑了上去。

    “耶伽法师,这突然是怎么了?”我语气关心。

    他难受的龇牙咧嘴:“痒!怎么这么痒!”

    “啊?这么奇怪?我替你看看。”我趁势观察他的脚指甲。

    然而他的两个小脚指甲,竟然是空缺的……

    我多看了几眼,确认没有看错。

    而他只顾着抓挠,眼见那双胖脚,已是条条红色抓痕,渗出血来。可他仍不解痒,一边吭哧着,一边继续。

    这个时间,贵妃手持了两根香烛走了过来:“法师,你这奇痒,倒像是中了蛊毒蛊虫,听闻它们怕火,不妨用这香烛,烤一烤?”

    他许是痒的神经错乱,病急乱投医,竟然一把接过。

    在脚丫子周围烤了烤,不起效,所幸心一横,直接将火苗戳上了脚底板。

    “啊!!!!!”

    他发出了痛并快乐的呼喊后,又嘀咕道:“好些了,好些了。”

    所有围观的人皆被这神奇滑稽的一幕弄笑了。

    我们三个已经是前仰后合,笑出泪花。

    这佛堂主管和两个小僧人这时才跑过来,焦急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与我同为六品的佛堂主管姓何,也是个精干的女人,平时带着一点强势。此刻却神色紧张,眼神愈发柔软,命那两个小僧速速抬起师傅送回房里,又唤宫女去传医官来。

    贵妃斥道:“传医官?宫中规定,无品级者,皆无诊医资质。何总管这是第几次僭越逾矩了?”

    她的眼睛都在妖僧身上,这才发现人群中有周贵妃。马上跪地请安道:“贵妃娘娘安好。您怎么没带仪仗就出来了,请恕下官无礼之罪。”

    贵妃俾昵道:“问你话呢?谁给你的胆子,给他请医官的?要瞧病是吧,出宫瞧啊。”

    何总管解释道:“娘娘,圣人一直对耶伽法师颇为看中,又在主持西明寺的建设。虽无品级,已有国师之实。”

    贵妃嗤笑:“本宫竟不知我乾周朝何时有了国师,难不成是何总管给封的。得了,托宫女去给法师拿几副药。至于你,先对本宫不敬,而后行越权之事,本宫就罚你,在这日头底下,跪上两个时辰。”

    然后贵妃娇哼一声,一拂袖:“咱们走。”

    我和冬休跟在后面,抿着笑离开了。

    出了门贵妃大呼痛快:“原来借由宫规教训人,这么得意的!”

    我们三人又是一阵欢笑。

    是日晚膳,我在饭桌上见到阿秋的时候,突然发现,她好像一日之间,成熟了五岁。

    其神态举止,比着以往稳重从容了好多。

    呃呃呃,就连散发的气场,就好像在说:“姐姐我已经升级了,现在下副本打怪,特别对付小兔子精,施一个技能死一片……”

    我幻想着这场景,不由得愣起神儿。

    姑姑刚更了衣出来坐下,“这是梦游哪里去了?”

    我连忙回了神,嬉笑着往姑姑身边凑,小声说道:“那耶伽法师的两个小脚趾,没有指甲。许是他要掩盖自己哥舒氏的身份,故意弄没的。”

    姑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带上笑,摸我头道:“好孩子,今日是你休沐,还利用这时间获知了讯息。原来,有什么热闹场面,我们家菟儿都是在的。”

    我垂下眼眸,姑姑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而且,她虽然脸庞儿在笑,可是眼睛却没有笑。

    虽说有不解,有疑惑。但是姑姑对我的温和与关怀未减,我便也没有想太多。

    第二天吃过早饭,阿秋端着中药,带着三个宫女,把我挤在了墙角。

    脸上平静坦然的说:“这中药七日为一疗程,一天服用两次,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监督妹妹服药。”

    我睁大了眼睛,由于身高差,我还得仰视着她。

    她的语气比以前坚定了好多:“我劝你还是乖乖喝完,不然今日,你也出不了这门。”

    可这药在我看来,简直是灭掉我少女时代的毒药,我心里一万个说不。

    阿秋拧着眉毛:“喝不喝?”

    我对峙着不说话。

    然后她叹口气道:“那你就可别怪姐姐对你来硬的。”

    我眼睛大大瞪着她,瞳孔恨不得吞掉她。

    只听她说:“你们几个来,把这药给她灌下去!”

    我开始东碰西撞,大喊着:“冬休,冬休,快来救我!”

    可她一直在外围被桦萝挡着,进不来。

    我惨叫连连的被人抓住,按到地上,有人捏鼻子,有人扳头掐嘴,有人按手按脚。

    虽用尽全力挣扎,可动弹不得,连尖叫都叫不出。

    阿秋端着药碗过来,用银匙舀着汤药,压着舌头往我喉咙里灌。灌一口,给我缓一口气,再接着灌下一口。

    我如受刑一般,感觉自己像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药喝了一半,阿秋见药碗不满,不会轻易弄洒了,就直接用碗往我嘴里灌。

    此刻靠翘起舌头是挡不住药汤的,水流倾泻而下,我除了往下咽别无选择。试图挣脱的尝试,无非就是让寥寥几滴,从嘴角分流,淋落到衣裳上。

    “咕咚咕咚……”

    在别人看来,时间或许很短,对于我来说,好像咽下了一个水库。

    灌完了,她们松开了我,马上用帕子给我擦着脸上身上的药滴。

    我委屈的大哭起来……

    那几个宫女赶紧逗我:“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药哪儿有不苦的?”

    我心里直骂,你们知道什么?我不喝的原因你们又不懂!

    阿秋又来劲了:“都不要哄她!身有不足用药医是为道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不懂事,她就是故意不讲理。”

    三个宫女听她一训,纷纷散开了。只有冬休过来揽着我。

    阿秋蹲下来看着抽泣的我道:“我决定还是要说话算数。前个儿晚上你说要昨日卖了我,既然今日我还在这,那只能治你的说谎之错了。”

    我看着她,紧咬着牙齿。

    她审视着我的表情,仍不紧不慢的说:“你也看到了,这院里的宫女在你我之间,是听谁的。念你初犯,给你个选择。是趴到我的腿上挨打,还是认真跟我道个歉。嗯?”

    我知我今日必落下风,撇撇嘴,抽抽鼻子,低下头只好道歉:“姐姐对不起,菟儿不应该故意挑事,惹怒姐姐。”

    阿秋点点头:“好,我就当你认识到自己的不是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了。

    冬休扶我起来,与我换了一套衣裳。

    我气呼呼道:“是姑姑教的她怎么做!姑姑为什么要这样?”

    说罢,我又咔咔咔的哭起来。

    冬休说:“怎么可能!奴婢看在眼里,大人最偏疼你了!”

    我鼻涕一把:“那她为什么突然变了?”

    冬休明亮的眼睛轻轻转动:“奴婢估摸啊,大人教她做人做事,如何驭下,肯定是有的。叫她监督你吃药,该是个对她的考验。如果这等小事都做不好,那还叫她跟着承香殿掌事嬷嬷学什么?可这话说回来,今日多亏是品级高过小大人你,院里几个丫头才听了她的。”

    我轻哼一声:“不就是高我一品么,神气什么。”

    冬休说:“她可是首等宫女,不用值夜,没有杂活,就陪着淑妃娘娘,代掌事做些小事。”

    我吃着手指:“那就是说,姑姑果真栽培她,升职只是时间问题了。”

    冬休点头:“是啊。别人都为了升职尽心努力呢,只有咱们一天天不当回事。”

    “咱们别有怀抱。”我默默说道。

    午后在书房当值,张采女挺着大肚子过来了。

    我瞅着皇上,想是最近被那三个水蜜桃掏空了身体,整个人虚弱弱的。一看见又来了一个,怪腻乎人的,脸上不禁生起厌烦。杵着椅子把手将自己撑了起来,头重脚轻的去搂着她:“果儿怎么来了?天儿越发热了,更是要休养。”

    张采女有点他哥哥的结实劲儿,骨架儿可不细小,倒是一张脸略有姿色,声音也颇好听:“今日这腹中孩儿不停踢我,妾忍不住,想亲自过来,叫他阿耶也瞧瞧这孩子有多调皮。”

    我突然想起樱桃树下梦鬼之事,不禁毛骨悚然。

    若那梦是真的,你这孩儿只怕是要死在腹中,活不下来的。

    而此时,俩人还正摸着那大肚子,有说有笑。谁又知道,这里头居然是被剁成碎肉的白宪昭。我看着这一幕,如看恐怖片般,倒吸寒气。

    皇上问:“还有多久能见到咱们孩儿?”

    张采女答:“旧年十一月有的,还有两个月,初步估在六月底。”

    皇上点头,哪壶不开提哪壶道:“那还真的与乌昭容的产期难分前后了。”

    张采女哼唧道:“圣人~,长子您已经有了,我们两个为您生的孩子,谁做哥哥都行。”

    皇上坏笑道:“你就那么确定都是男孩?朕可是想要一个乖巧可人的小公主。”

    张采女还未答话,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直震的人心中一惊。往窗外看去,已在片刻间乌云压顶,这殿里速度黑了下来。

    “这天儿怎么说变就变。”宫女们嘀咕着,开始点灯。

    「再遭一场大雨,满园的樱桃就该过季了。」

    「等到这一百零八颗樱桃自然长成,果熟蒂落之日,便是我投胎之时。」

    这两句话突然在我脑中出现,若咒语般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天上轰隆隆滚着暗雷,顷刻间迅电流光,大雨入注。耳边是千万雨滴支离破碎的声音,哗哗啦啦,无边无际。

    不知怎的,张采女开始呻吟,并且愈演愈烈,直从坐榻滚到地上。

    “疼,好疼。肚子,我的肚子!”

    皇上吓疯了,眼睛都快要瞪出来:“来人!太医!快传太医!”

    内侍宦官们得令,撒腿就跑,去太医署的,去司药司的,兵分两路。

    宫女们全涌进了书房,抬着不停打滚儿的张采女,往寝殿里挪。

    我瞧着她那痛苦之态和已经被血洇红的裙子,心中恻然。

    这就是拼命让我喝“成长药”的目的么?拿血洗澡就是被认为的正常人生?

    ……

    我在电闪雷鸣的昏暗书房里,发呆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