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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间休息的空儿,赵进来找李平,两人寻了僻静处,赵进很是严肃的叮嘱起李平来。
赵进要李平尽快多吸收那些零散的明军,并收拢心腹,抓住部队。因为他们既然已经草定了计划,那么不管后边变或不变,抓部队都是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闻不问了。
不管日后他们想做什么,手里有兵只会更有保障,也会让他们有更多的选择。他们必须利用他们的经验优势,把这帮人尽可能的迅速收拢控制住。没了杜游击,正好也让他们没了顾虑。
因此,李平从现在开始就不能闲着了,必须要通过干事情来抓住部队。
等再出发时,高蕾、赵兰月、杨美玲三人都不愿再和他人同乘,在马上晃荡了多时,她们也有了些适应,都想自己试试。于是,赵进爽快的安排了三匹骡子给她们,并让三个士兵在一旁牵着照应。
接下来的行军,李平发现自己整个人开始被赵进以哨长的身份指挥得团团乱转,到处跑前跑后,从和王成武一起探路到控制队伍行进、再到检查牲口状况、再到统计兵甲、再到了解那些外哨明军的基本信息等等,到了宿营地后埋锅造饭、分配骡肉,驻扎划分、卫生督导和警卫安排等等也全都让他张罗。
李平是仅有的被正式任命的队长,按规矩哨长赵进之下就是他,一众明军也自是认为李平去管这些具体事物理所当然,哨长当然是要发号施令的,总不能事事躬亲,坏了规矩。
刘世雄、李盛才虽颇有微词,但看着史明、王成武不表态,反倒还与赵进、李平去勾肩搭背,也只能默认。
这样的琐碎是最能让人从点滴中不自觉的养成服从和顺从的,也是最容易建立起权威的。
但这些琐碎的杂事看似做起了简单又显威风,但要考虑周全并面面俱到却并不容易,对一个人的组织策划、协调控制、以及临机决断等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需要很多的经验积累和性格沉淀。
当年在部队的司令部里很多年轻的参谋看起来精明强干,但却很容易把这种多样性的琐碎杂事处理得一团糟,常得需要有个老参谋在一旁把关才行。
这也才会有老参谋一出场就很容易震住部队的情景,一方面老参谋的指挥与控制简洁而有效,另一方面也是部队习惯于对权威的服从。
而李平多年的参谋军官和带兵经历让他非常适应这些琐事,也习惯了老上级的指挥并领会他的意图,因而安排调度得井井有条,整个队伍的秩序很快就有了明显改观,众军也开始更加顺服。
天渐黑时,在宿营地内,李平忙前忙后的才把各项事务一项项的安排妥当,赵进又派人来叫李平过去说话。
在一处篝火边,赵进当着史明、王成武等人的面对李平看似关心慰问却实则表扬了一番。李平明白赵进的用意,就既没有说客套话,也没有说别的。
等李平回了队内准备躺下休息时,段强、胡忠山又来汇报这一天拉人入队的情况。
李平通过这一个下午和晚上调配各项事务已对大概有了掌握,知道所有人全算上共263人,各队已将人员瓜分完毕,自己队里加自己有了77个人,不算少,只差对队里人员情况还不熟悉。因此,就对段强和胡忠山说:具体情况他先不听了,等日后慢慢听他们细说,这70来人还是先按两个什管,什内先多设伍,多观察那些原有职务的外来户,能干肯干的到时候一并报给他,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等好不容易躺下了,李平迷迷糊糊中不由自主的把今天一天中的各个片断在脑海中简单过了一遍,这是他以前工作时养成的习惯。这些闪过的片断仿佛让他找回了某种状态,很奇怪,很陌生,又很无奈,他不停的皱着眉头。
如果说,前几日他们对来到这个时空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那么现在,每个人都被动的或主动的开始对生存和新生认真起来了,江湖无处不在。
第二天早上,赵进把一匹驴上的粗布卸下不少,然后一条条的撕开教众人去打绑腿。李平这才猛然注意到,这些日子接触到的明朝人顶多有人用草绳简单的把裤腿系一下,后世在影视剧里看过的绑腿却完全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估计现在的明朝人最多只存在勒系腿的一些雏形和简单认识。
绑腿的普及,将对步兵的远距离行军和作战行动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对当前他们这支队伍更是意义重大。
不过,这活计李平还真不会,别的人就更不会了,这是赵进早年在陆军学院学过的,虽然明人大多将信将疑,但哨长教了也就照做,接下来的数日,这绑腿的效果充分显现出来,众军对赵进更是敬服。
而史明、王成武也并不闲着,他们开始教导众人野外取水、钻火、辨别方向、打绳结和捕猎动物等技巧,看来他们当年户外活动也没少玩过。到了傍晚,他们更是常常摆个小擂台,邀请众人比拼个人的武勇,两人极为出众的格斗能力很快就聚拢了不少好勇斗狠的士兵,威望也很是高涨。
就这样,整个队伍按步就般的在傻大个儿刘三和其他荆楚士兵的带领下奔向襄阳。为防止发生意外,他们始终走着小路在乡村间穿行。
虽是小路,但路边草堆、树林中时常冒头的累累白骨和众多正在腐烂的尸体不断提醒着众人乱世的残酷。
此时,河南南部的村野因反复过兵,早已凋敝破败的不行,人烟不仅稀少,而且到处是残垣断壁,好不容易见到人,看到他们这一大群拿着刀枪的军汉,也都作鸟兽散、跑得飞快;要么就是入堡闭门、刀箭伺候,人除了群居已很难独活。
所幸他们的食物还算充足,而且夏日还总能打到些野味,否则补给将是很大的问题。
不久,他们就进入了密布着水系的南阳盆地,并抵达了唐河流域。
虽然已靠近南阳,这南阳也大概应该还是官军的地盘,但总归不太放心,于是众人按既定的计划没有进南阳,而是继续南下,延着唐河及支流直奔襄阳。
虽然已连年干旱,但夏日沿河的风景还是很是不错。一切都在肆无忌惮地疯长,尤其是那夏天的绿色,又浓又深,霸占得漫山遍野,到处枝繁叶茂,绿树成荫,花香飘送,芬芳馥郁,宿营后更是时常可抓到些鱼来。
一路行来,随着规矩渐渐被捋顺,队伍也开始越发整齐。
通常整个队伍成两条长长的并行单路纵队行进,中间有时相隔3到5米,让骡马成单路纵队行走其间;有时则中间没有相隔并肩而行,骡马在队列的中间;一支5到10人的尖兵队在整个队伍前数百米探索前进。
人们的衣着虽然仍是五花八门,草鞋、棉制的洒鞋和皮制的快靴相杂其中,但衣服普遍干净利落,头面整洁,若不是他们手持着长矛大刀,恍惚就是一群20世纪的亚洲三流陆军队列。
李平干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已经开始更多的依靠队伍中的老骨干和几个新选拔出来的骨干去维持基本的秩序。休息的当口儿,他甚至常常有充足的时间跑到史明和王成武那里去讨教打斗的要领。
越向南,战争的痕迹已越不那么明显。而襄阳水运发达,河流众多,更是鱼米之乡,一众现代人的心情也随着渐渐靠近襄阳而有了些许的期望,直到他们路过一个离唐河支流不远的小山村。
这小村人家并不多,也就十几二十多户,但位置比较隐蔽,又在唐河的小支流上,若不是当年刘三他叔为躲避盘剥曾带他走过这里,一般人还一定知道这个地方,众人小绕了一下路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换些东西。
等到了这里,却发现这个小山村已是尸横遍地,蚊蝇环绕,不闻人畜之声。
村口一处洼地内几十具男尸光着身子倒卧其中,一看就是被集中屠杀的。村子内则到处都是光着身子的妇人尸体,老幼夹杂其中,这些妇人们多双目圆睁,面色痛苦,下体一片污秽,有些还插着各色物什,可以想见她们死前所受的屈辱。
房前屋后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牲口、家畜早已无影无踪,衣布财物也被搜了个干净,看着尸体的状况也就是近几天的事儿。
看到这番惨相,傻大个刘三呆立了半天。
自以为已经适应了惨象,想要进村看看的赵兰月等几个丫头更是脸色苍白,尖叫着跑出后吐得稀拉哗,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李平的腹内也强烈的翻滚起来,他强忍着走进村内左右查看,当走到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边上时,陪着他的刘三轻声喃喃道:“这是何大婶,她人可好了。”
看着众兵士只有少数人面露愤色,更多的人则是木然,还有不少掩面却很自然的穿行于其中翻拾物品,有的还在妇人的尸体旁品评一二,李平深刻地认识到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文明。
简单搜索一二后,看着已完全没有价值,赵进命众人尽快离开这里,没有人去为这些可怜人收尸,赵进也没有下这方面的命令,因为这已毫无意义,即使是刘三也只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一众来自21世纪的人们的心情随着这次插曲又变得沉重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言语,更没有人去说笑,即使是史明也眉头紧锁、满脸严肃。
他们一个个目光看着身旁17世纪若无其事有说有笑的同类,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们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落后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它的愚昧和道德底线,可怕的是它的野蛮与残暴已远远超出了文明世纪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