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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罗伯特?”
后来萨绮还是忍不住询问了罗伯特。那个商人并非罪大恶极之人,他没有犯下什么用命相抵的错误。如果仅仅赚更多钱的想法都需要用命相偿,那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还有资格活着。
“为了加大可信度。”罗伯特淡然地说道。语言威慑的力量会在商人们冷静之后消退。当他们离开会议室、回到家中重新思考时,对西里斯和伊涅兹·哈斯的质疑会重新上涌。不给出致命一击,商人们是绝不会死心。
为此,罗伯特认为杀一个先锋者的举措很有必要。
事实上也是如此,萨绮的提案几乎立刻被通过了。
以全票的方式。
可是,这种做法无疑是萨绮无法接受的。
她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直至弗里德他们过来询问进展,萨绮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半分。
如此郑重的脸色吓得他们以为计划失败了。弗里德振作精神,以看似平淡的语气问道,“怎么垂头丧气的?是失败了?”
萨绮摇摇头。“计划很成功。他们同意了大家分摊需要上缴的供奉。不过,商人们也提出要求补偿,厄瓦的居民必须统一分配生产任务以弥补与其他地方的价格差。”
“也就是说,他们想让工人们白打工……是么?”弗里德看出这群商人的打算。说实话,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满意。可他也清楚这些商人不能逼太紧。厄瓦需要这些商人支撑经济,领主也不可能完全放弃经营至今的联盟。
商人都是逐利的,若是让他们得不到利甚至亏损,他们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而弗里德他们不可能一直看在这里,萨绮也不可能永远假装成西里斯家的大小姐。
穆斯塔法当即提出异议,“这怎么行。那不就相当于我们把居民卖给商人了么?”
穆斯塔法始终没有忘记他们表演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助厄瓦的贫民们,帮助他们逃离被别人掌控的命运。结果呢?是,厄瓦的粮价确实得以保证。但平民的生活权力却被他们一并交到了商人手里。从此,他们再没有靠自己往上爬的机会。他们的工资、食物、住所、孩子、未来都会由他们的老板掌握。
如此一来,还不如不要改革。
“不用激动。”罗伯特冷静地说。
“怎么能不激动?!”
弗里德拦下穆斯塔法,他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对怎样的存在发火,“先听罗伯特说完。”
罗伯特也不至于计较穆斯塔法的质问。他只是说道,“谈判靠的是身份。”
“所以?”
“我跟萨绮的身份只能谈判至此。”
他说的有些弯弯绕绕,可弗里德稍微思考便明白了。
此次改革可以说是全靠“西里斯”三个字促成。而“西里斯”背后代表的是大贵族。换而言之,伊涅兹让步并不是因为他同意萨绮演讲,而是他在获得收益与得罪大贵族之间做了选择。
也因此,萨绮必须牢牢抓住大贵族的身份,不能做出逾矩之事。这也是她将妥善对待平民称为“投资”的理由。
在贵族眼中,平民的命就不是命,平民的生活也不是生活,平民根本连人都算不上。
他们全都是商品。
所以萨绮可以拐弯抹角地劝商人们对平民好一点,可她不能暴露自己一开始就是为争取平民利益来的。
上级来视察养殖场,劝农场主把牛养得更肥一点好卖与为了让牛获得人权,获得自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弗里德听后,心中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接受了提议,想必也有应对方法?”
“是。”同样是罗伯特来解释。
他清楚萨绮还没从被献祭的商人中缓过来。
“我们也提出,他们都是厄瓦的居民,具体事宜由厄瓦内部自行商讨。”
穆斯塔法问,“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连自己的自由都不去争取,外人再帮忙也没有任何用处。”罗伯特说道。
他想起了曾经的同伴。对方是何等尽心尽力地帮助平民,结果被帮助的人却在骑士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
罗伯特并不怨恨那些居民,每个人都有局限性。真正能脱离身份看世界的基本就是推动历史的伟人。可他也不想成为献祭给恶魔的羊羔。
他是骑士、守护希望的骑士,而不是为证清白自愿投身火海的圣母。
罗伯特希望得到回报。
因此,他认为商人们的提议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它将成为一些人觉醒的契机。
穆斯塔法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让大家自己去跟领主和商人们谈判吗?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些人有争取的勇气,他们早就干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你能劝说他们夺回田地,为什么不能劝他们去抗议?争取自己的工作选择权远比争田地要轻松得多。”
罗伯特制止了穆斯塔法的反驳。他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也可以是平民。虽然我们出身贵族,但都已被家族除名。此即是说,我、萨绮都承担着比普通平民更多的风险。可你依然指望我们挡在前面,而享受收益的人却什么也不用做,你不认为这十分不合理吗?”
“不付出而得到的东西是十分脆弱的。它总有一天会再度失去。”
话已至此,罗伯特不打算再说了。他本就不善言辞,今天能说这些道理实属不易。
穆斯塔法被说得有些沮丧。而弗里德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赞同罗伯特的主张。他说的对,或许你该重新思考一下。一直伸手等贵人施舍食物的乞丐可曾想过若是哪一天没有贵人给他食物会怎么办?而曾跟他一起乞讨的人可能在他等待贵人马车时跑去找了一份工作。”
穆斯塔法无奈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如此,这场谈判算是告一段落。
正在此时,萨绮抬头对弗里德说道。“弗里德,我有话跟你说。”
从她肃穆的脸色看,弗里德知道萨绮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玩笑或是叙旧的话。
说起来,上次萨绮与他们开玩笑已经是不知多久以前的事了。
然后,弗里德意识到,自己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