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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做什么?”
那张腐烂的脸率先回头,甚至妄图从中挤出几分慌张与愤怒。它的嘴一开一合,露出赤裸裸的龅牙。“黎麦尔,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下午茶会上?这个时间你不应该跟着家庭教师学习吗?”
“对不起,母亲大人。我只是太好奇了。”黎麦尔的语气里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他好奇地盯着梅塔梅尔看。
从他的视角看,场景实在有些太美。一个容貌没有任何瑕疵的人和一个谈不上容貌的人坐在一起喝下午茶。
“为什么你要避开吻手礼?”
梅塔梅尔不紧不慢地擦手,“西里斯小少爷,你是在质问我吗?”
因话语里的“小少爷”,黎麦尔皱了一下眉,“不敢。你们是在偷情吗?这才是质问。”
他听见梅塔梅尔轻笑了一声。然后,侍奉着他们的侍女们无声离开了。
黎麦尔忽然想起,自己闯入花园的不敬之举竟然没有引来侍女们的阻拦。
同样安静下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她繁琐的裙摆拖在地面上,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膝上,眼睛平静地看着红茶,宛如一个丑陋的木偶人。
因这诡异情景,黎麦尔的心脏多跳动了几次,他瞳孔逐渐变得尖锐,就像蛇瞳。
“避开吻手礼,正是为了夫人的名誉。”梅塔梅尔说。
黎麦尔恶意地问,“不是因为她太丑?”
“与我见过的相比,夫人已经算得上端正了。而且,我不认为一个孩子可以用锐利的言辞评价母亲。”
“那也是我和母亲大人的事。如果母亲大人生气了,可以训斥我。”
而西里斯夫人毫无反应。
黎麦尔因此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母亲大人已经死了是不是?”
梅塔梅尔叹了口气,“是的。”
“所以我并没有对母亲大人不敬。”
“因为是尸体,所以说什么话都没关系吗?夫人如果还在看着你,一定会生气。”
“不会。母亲大人最爱我了。”黎麦尔说完,甜甜地笑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们能看到母亲大人的真正样子?为什么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动能喝茶?”
“为什么吗?”梅塔梅尔站起身,拿起西里斯夫人面前的红茶杯,将里面的红茶全部倒在西里斯夫人的脸上。红茶触碰到她的身体,立刻被一群囊泡包裹,只见囊泡蠕动几下,又平静下去。真的很像在喝水。
它们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黎麦尔不能确定。他睁大眼睛,想要将今日的景象全部记住。就在这时,他听见梅塔梅尔说,“你的母亲是为你而死的。”
“是要将过错全部推到我头上的意思?”
“只是一个事实。她为了生下你,接受了神水。虽然阿尔贝托有为她治疗过,但治愈可治不了神罚。她仍旧一天天腐烂下去。不想被丈夫和儿子看到狼狈模样的夫人,请求我帮忙。希望我能帮她维持住西里斯夫人的形象。”
黎麦尔听后,歪着头思考了很久。“所以母亲大人在别人眼里正常是因为你?这能做到吗?”
“不管怎样,我做到了。今天是按照惯例,帮她化妆的一天。”
“能维持多久?”
“不知道。”
“真是没有信誉。”
“第一,我并没有承诺维持到永远。第二,我认为重要的是夫人的心意。因为对那份心意尊重,我才会接受这种请求。”梅塔梅尔眼睛看向黎麦尔,他玫瑰色的眼里露出几分嘲讽与了然。“不过,小少爷是肯定无法理解的。”
梅塔梅尔的话并不重,然而黎麦尔依旧感觉身体被某种力量震慑,一时间动弹不得。他将所有心力都用在抵抗那份神秘力量上。就像他只将梅塔梅尔的话听一半,这次他也只听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被黎麦尔归为“不重要的话”。他满心思考着梅塔梅尔到底拥有什么力量,这件事父亲大人、国王陛下知不知道。
而黎麦尔心里的种种想法,都被梅塔梅尔看在眼里。
短短几分钟,他就认清了西里斯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的性格。
梅塔梅尔从黎麦尔的眼里看到了野心。他是缠绕在安都贵族上的一条蛇,只等着晚宴时分睁开血盆大口。
“我想您应该不会吝啬于为我指点迷津。”黎麦尔谦卑地说。
“我拒绝。”
“为什么?”
“我是为夫人珍贵的心意而来,而你,没有可打动我的地方。”
“心意吗……”黎麦尔难得陷入困惑。
心意是什么?他确实不理解。不过回去多翻几本书就能理解了。“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心意。”
之后,他表达出安都人尽皆知的追求。
虽然终究没有得到梅塔梅尔同意,但他还是若有若无地收到了很多情报。
他比父亲大人都更了解安都,了解阿尔贝托。
所以才会知道父亲有多可笑。
黎麦尔命人将父亲和母亲的尸首拖去喂玫瑰。自己则对着颤抖的奴仆们。
他们口中喊着“我什么也没做”、“我没看见”、“我愿意忠诚于您”……
真烦啊。
“全杀了。”
这一声令下后,女仆长立刻用前额捶地。“少爷!我是夫人派来照顾您的!我将您从小带大!我从未背叛过您!您不能如此对我!”
黎麦尔听着听着,仿佛看了某场马戏团表演般笑出了声。他向卫兵们挥手,示意他们立刻处决。“愚蠢的人总以为自己看见的便是全部。啊,梅塔梅尔大人,只有您最了解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下一秒,房间里发出层起彼伏的枪声。
贵族的晚宴终于结束。
胜者是存活下来的人。
第二天,记载着黎明前惨剧的报纸寄向各地。
凯因斯面无表情地边喝咖啡,边看报纸。
在他脑海里,梅塔梅尔的声音响起。“呵,简直就像王室的诅咒扩散到贵族一般。”
电视里报道的记者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枪击杀死,鲜血减到了镜头上。
镜头疯狂摇晃着,最后只能看见穿着靴子的脚。
而窗外,卖花女迎着阳光,向客人推销自己的花束。
咖啡厅的服务生买下一朵,将其放在吧台上的花瓶里。
这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