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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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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不记得是谁问过自己,如果你的仇人又是你的恩人要怎么办?

    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想必是偏向理性的吧?可能是劝对方认清目标之类的。但直到他自己面对相同的场景,他才明白,人失去理智时是不会思考的。

    路易大声吼叫,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愤怒与懊悔全都抛洒出去。巨浪从他身后掀起,眨眼间,他就生成了一片大海。

    他是积累了多少悔恨啊,那些悔恨被他一点点凝结成水,储藏在名为心的瓶子内。渐渐的,瓶子藏不下了。溢出的水越来越多,终于汇聚成一望无际的大海。

    路易渴望,他的愤怒之海能为自己复仇,将暗杀者彻底埋葬!

    “!!!”

    海……被切开了?

    还有自己的脖子……

    路易后知后觉地摸抹了下自己喉咙左侧。

    那湿滑的液体不是水,而是血。

    他冷汗直冒,喉咙没有被切开。只是被划了一道口子。但只要再深一点,他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开。

    “你是在侮辱我吗?”

    “你如果现在死,我会很烦恼。”凯因斯说道。

    他理了理衣服,刚才路易已经帮他把衣服洗干净了。

    一下子解决两个长老,即使是凯因斯也感到吃力。他想着回去先睡一觉。

    而被丢下的路易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么?

    多年过去,他不仅没有追上,反而被甩了更远。

    那样不就表明……他永远报不了仇了吗?

    懊悔、不甘、恐惧、庆幸……种种情绪汇聚在路易胸膛,让他一边敲击地面一边嚎叫。

    ……

    贝篱是在黄昏时分到达凡赛尔的。

    诅咒降临后,这里已彻底沦为死城。

    曾经繁华的广场被一刀劈成了两半,从裂缝往下看能看到各种蟑螂和老鼠窜过。

    建筑物东倒西塌,青苔顺着墙面爬了上去。讽刺的是,它们的玻璃是被逃离凡赛尔的人打碎的。

    在界域解除后,凡赛尔的人本该重获自由。然而他们恐惧未来是否还会再度发生惨剧,于是争相搬离了凡赛尔。在搬离前,他们还特地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故乡,把建筑物里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

    如此说来,诅咒也不过如此。

    贝篱停下脚步。他看到了自己人的尸体。

    完全转化的神眷者不会留下尸体,他们会在死亡后消散在空中。不过贝篱派遣的神眷者还达到那个境界,故而他留下了痕迹。

    不多时,尸体慢慢化为黑烟,如同每场表演前喷洒的白气般,表演的帷幕拉开了。

    一只小丑在广场上空表演云端漫步。它刻意在钢丝上一摇一晃,又在即将摔倒前稳住身体。

    最后,它跳到了贝篱身前。男声问道,“您满意吗?贝篱大人。”

    贝篱则问,“你是谁?梅塔梅尔在吗?”

    “我们既是恶魔。”男声道。

    “我们也是考官。”女声道。

    男人女人齐声高呼。“让世人明白爱的价值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贝篱没有任何反应。他不在乎男人女人共用同一张脸,也不在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胡言乱语。“梅塔梅尔呢?他在吗?”

    “不在哦。”

    “您为什么要找梅塔梅尔大人?”

    “不在的话,就没必要多费唇舌。”

    贝篱拿出幻剑。

    忽然,幻剑伸长,直接刺穿了小丑的心脏。而小丑咯咯大笑,黑烟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在贝篱的感知下,那不是烟,而是无数只细小的黑虫。黑虫扇着翅膀,一边飞一边发出诡异的呜呜声。

    “没用的。”

    “我们不死!”

    听到不死,贝篱反射性动了动眉。幻枪缩回,回归幻剑的形状。收回的同时,贝篱在面前造了一个光盾。

    光盾造出的一瞬间便挡住黑虫攻击。数以万计的黑虫聚成长鞭,被半空中的巨大面具操控着挥舞。

    “哈尼,你好强啊!”

    “谢谢夸奖,达令。”

    “但好像有点不够啊。”

    “没有办法啊,毕竟是贝篱大人!”

    “那个传说中的神眷者!”

    话音刚落,面具骤然被冻结了。寒霜顺着黑虫联结不断蔓延。

    贝篱不知何时从光盾后离开,一跃而起,他手中似乎涌动着小型海。海潮层层叠起,叠到最后一层再被贝篱放出。

    荡剑式!

    荡剑之下,冰山皲裂。

    而冰山碎裂后,剑光舞动,瞬间将碎片又切割成四块。

    落花无情!

    紧接着,山岳倾斜。不仅是山岳,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同样倾倒。

    汇聚成一处的毒虫四处逃窜。然而巨山是何其雄伟壮阔。

    骤然倾倒下,里面的虫子根本无处可逃。

    崩山式!

    一个照面,贝篱就变换出五种技法。

    这就是阿尔贝托最强的神眷者!

    巨响之后,山岳重新归于虚无。若非地上砸出的大洞,别人只会以为先前的山岳是个错觉。

    贝篱将幻剑往地上一插,刚好插入一只细虫内。

    窸窸窣窣……

    毒虫从泥土里钻出。它们藏在石缝间、藏在泥土里、藏在碎叶上,藏在各种不为人知的角落。有的人光是听到它们快速移动的声音便胆战心惊。

    自然的力量确实可怕。然而这些虫子能在自然里生活上万年,自有其存活之道。

    海啸?山崩?

    自毒虫存活至今,经历这些的次数是数都数不尽。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女声尖锐地笑着。

    男声讽刺着,“您是无法杀死我们的。”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是虫子,又不是虫子。

    像神眷者,又不是神眷者。

    贝篱平静地竖着幻剑,幻剑骤然迸发出强光,将爬上躯体的肮脏之物全部抖下。

    “无法杀死?那就说明有办法杀死你们。”贝篱说。

    “吓到我了。我差点真的相信,你们不死。”

    这世间万物,谁能不死?

    人类、毒虫、乃至自然,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

    而能超脱于生死之外的,即是神。

    贝篱不是真正的神,但他毫无疑问是最接近神的人。

    因此,他对匍匐在地的爬虫宣告,“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