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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征服了这世间最凉薄孤傲的女人。
诸葛明空呆滞了许久、许久,失了平日的从容淡然,只是望着那花车出了神。
青木时川也未恼,又命人牵来了一匹黑棕麒麟,至诸葛明空的跟前,彬彬有礼地添了一句,“在下愚钝,竟险些忘了赠兄长一份礼,这是在下的心意,请兄长笑纳。”
在星云大陆,黑棕麒麟与白粽麒麟同属珍品,其次才是血脉混杂的红棕麒麟,所以这份礼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这番话,不仅给青木时川一个台阶下,也给诸葛明空搭了个台阶,解释了他走神的原因,仅是他来敲门无礼。
如此,若再不应下,便是他失了礼数。
诸葛明空几番欲张口,却发现不论如何都说不出任何话,只僵硬地点了点头,便一言未发地接过了黑棕麒麟的缰绳。
这般动作,算是应下了这声兄长,也让停驻已久的迎亲队伍可以继续前行。
而此时,终于到了安潇湘最期待的时刻,宫门抢亲!
宫门抢亲,意思显而易见。迎亲队需使出浑身的本领,耗尽浑身解数,不论是撒钱还是出丑,只要让人打开这道宫门,便算大获全胜,而这说起来容易,实则是几道关卡中最难的一道。
宫中上下,只要是与百里忘川相识的,都能出来拦一拦,其中也包括安潇湘,与百里忘川同宗几十年的淼沝水玻璃等人,甚至做衣裳的绣娘们,编发髻的宫人,都会堵在宫门口,围得个水泄不通。
千里迢迢来送礼的欧阳习习也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准备凑个热闹,其实欧阳习习本便满星凛大陆游荡,市时常与尚国、夏国两边徘徊,哪边有热闹便往哪边凑,半分也不嫌麻烦,于是他便趁着诸葛明空的交情,前来拦门了。
而安潇湘也能上宫门口去拦一拦,以黑衣的身份与百里忘川相识,半分也不为过,全城上下都在围观这场盛典,宫外的大街上同样围得密密麻麻全是百姓,只为一睹这新娘子被请出宫的盛景。
诸葛明空作为百里忘川的娘家人,此时也默默骑着黑棕麒麟从迎亲队伍走了出来,到了挡门那处,却并无半分想参与的意思,只是一言未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喜无忧。
一切,蓄意待发。
看着安潇湘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轿撵中的帝王俊美的容颜之上也不由染上了笑意。他又将视线落在了走神的诸葛明空身上,缓缓摇了摇头。
......
此时,婚房之中。
“什么?”百里忘川的一声惊呼,将千陇都险些吓到了。
不过千陇却只是点头,面上的震惊是藏也藏不住,“不错,我亲眼看到青木时川提着您的鞋围着城跑。”
百里忘川极少这般惊愕,但她今日当真是被这一切惊到了,不是惊喜,亦并非惊吓,心底仅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百里忘川不敢置信的呆滞了良久,才又道了一句,“这是谁出的主意?”
千陇汗颜,“安潇湘,好似还有尚国二皇子的怂恿,我本添了一句,劝它们不要太缺德,怎料它们一意孤行,非要这样做。”
其实千陇仅是口头劝了一句,心里还是非常想看这青木石川提着百里忘川的鞋跑的画面。
本以为这么过分的要求,青木时川如何都不会印象,怎料他不但应下了,还立马从袖口取出了一双鞋跑了起来,谁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取出了那双鞋,诡异的是,他为何随身带着百里忘川的鞋?
还不带待她疑惑多久,又有宫人来报,“公主,青木王君便要跑完了,宫门快开了,快将盖头盖上吧。”
千陇点头,转身便取来了盖头,要为百里忘川盖上,又问了一句,“皇来接亲了吗?”
素来女子出嫁,都由父母接亲,或是师长、长兄。百里忘川的父母不在,星凛尊者不在,自然由夏无归替着接亲。
但夏无归那鼻孔朝天的性子,素来蔑视天下、目中无人,便是百里忘川的亲爹星凛尊者来了也少有亲迎,千陇难以想象他会亲自来接亲,又似老父亲一般带着百里忘川出去,那情景实在难以想象。
那宫人疑惑,“明王已在外头侯着,要为公主接亲。”
诸葛明空来接亲??
闻言,百里忘川的脸色骤然变了,又迅速恢复如常,“知道了。”
千陇也料想到皇不会亲自前来,虽说诸葛明空的地位同样尊荣,但代表兄长接亲…
千陇在犹豫着,百里忘川便已开了口,“走吧,莫让兄长等久了。”
这一声兄长,好似嘲讽一般,将她与诸葛明空之间的界限分明白了。
这下谁也不敢再说二话,赶忙提起百里忘川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朝殿外而去。
殿外,诸葛明空听到后面的声响,缓缓回过了头,便被眼前的情景所惊艳,久久回不过神。
即便盖上了盖头,也能隐约瞧见纱中那绝美的容貌,而此时,他要亲手将这个女人,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为何,心底有种不舍,慢慢蔓延而开。
诸葛明空回过神,不再看她,而是慢慢蹲下,弯折了骄傲背脊,好似小的时候一般,背着她、哄着她,好似她还是那个小姑娘,需要他。
“上来。”他将心头所有的异样抛除,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百里忘川轻轻抿唇,上前两步,靠在了他的肩上,抱紧了他,随即身体便腾地一声被背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宫门口而去。
而过程漫长,只让百里忘川觉得,度秒如年,却又忆起从前那一点一滴的往事时,又觉得时间太快,太快,她知道,今日一别,半生难见。
背上的重量极轻,百里忘川身段高挑,却轻的好似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让常年习武的诸葛明空觉得,她太瘦,太轻了。
苗条,却并不纤细,她常常穿梭于各个山峡之中,寻稀世珍贵的药草,双手满是粗茧,手背上也尽是伤痕划过,留下或深或浅的疤痕。
诸葛明空感受着身后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极慢,身后数名陪嫁的宫侍提着长长的裙摆,也一步一步地跟着。
陪嫁的宫侍排成长长一排,跟在诸葛明空与百里忘川的身后,一步一步,提着的红灯盏,随风摇晃。
百里忘川不论如何也未想到,再一次与他触碰,竟是这般情景。靠着他紧实的背脊,她的心脏扑通乱跳着,于他耳畔轻吐了一句,“诸葛明空,你还记得当年...”
后面的话,诸葛明空不论如何去细听,都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他蹙起眉,回过身去瞧她的容颜,却未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百里忘川本瞧着他,却听他说出这番话,她眼眶霍然红了红,却仅有转瞬即逝的泪,便未再看他,静静地趴在他的肩头,一动未动。
空气中不知从何迎来了一阵药香,清新拂面,窜入了诸葛明空的鼻翼。
后来,直至宫门前,她从他身侧走过,自然而然地牵过青木时川的手,上了花车,也再没有瞧他一眼。
而青木时川仍是风度不减、温文儒雅,上马前朝他道了一句,“辛苦兄长,在下定会照顾好公主,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诸葛明空什么话也没听进去,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那素来冷厉肃然的目色,却紧盯着那花车。他探手摸了摸肩侧,方才百里忘川靠过的位置,湿了一片。
欧阳习习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风度翩翩地挑了挑眉,“怎样?明王大人这是舍不得了?若你舍不得,开个尊口,在下定然帮你抢了这个亲。”
虽是开玩笑一般的言语,吊儿郎当的调调,欧阳习习眸中认真的神色,却半分不似说笑,仿若诸葛明空当真要抢亲,他欧阳习习便给他搭把手。
诸葛明空转头瞥了他一眼,却仅是摇了摇头,在花车消失在街头的那一瞬,他又复了那无情战神的姿态,对谁都从容泰然,亦不会被任何人所影响,心如止水。
花车外一侧,青木时川笑意满面,如沐春风一般彬彬有礼、温文儒雅。他偏头看了一眼花车上的倩影,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慢地道,“理一理,等会儿祭了天,再难过也不迟。”
百里忘川并未理会他的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目视着前方,一动不动。眸中复了那淡漠如初,再无任何留恋与遗憾,就似那句,‘你还记得当年要娶我吗’一般,消逝在过往中。
......
安潇湘拦完宫门便躺在轿撵中呼呼大睡了,再一次醒来是在一阵喧哗之中。她迷茫地揉了揉蓝眸,挨着座椅便朝外张望,“咋回事?到哪儿了?”
橙子在轿撵边上站着,听到安潇湘的声音,与周遭的喧杂声混杂,她有些不确定地皱眉,“主子,你醒了吗?”
“夏无归搁哪儿去了?”安潇湘有些迷茫地扫视了一圈,墨白正搁不远处维护着轿撵的安全,不让人群的拥挤挤到轿撵。
橙子顿了一顿,似在辨认四周的方向,却又只道,“同神医祭天去了。”
安潇湘了然点头,祭天怎能少了夏无归,好歹他也是个皇帝。
花车停在了祭祀山脚下,山上的人大抵在进行着神圣的仪式,而山脚下则是各个王室官眷的轻宴,仅有一些糕点供人吃食。
祭天乃是这场仪式的最后一步,这一步做完,百里忘川便能再乘上花车,乘上那花船,真正嫁去了星云大陆。
不过,那百里忘川即便去星云大陆,也不出几月便要回门,但那时,她的身份便是南陵王妃,回的是娘家。
安潇湘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可以歇脚的地儿,随手捞上了霜纱与纱幔,便下了轿撵去蹭吃蹭喝了,橙子跟在后头,“安柚儿来了。”
安潇湘挑眉,随手捞过一块糕点,啃了起来,“她不是快生产了?说好不让她来送,怎的还是来了?”
橙子耸了耸肩,“她说秉着好几年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即便是临盆到了一半,她也得赶着来送。”
安潇湘:“......”
正说着,安柚儿便被黑着脸的那可什豕推着来了,可见那可什豕有多么不同意安柚儿出门,毕竟处于随时都能生产的阶段,她是在太危险。
安潇湘寻思着,安柚儿应当不想让百里忘川坐花车坐到一半,便麻溜地下来替她接生吧?
分明推着轮椅的是那可什豕,火急火燎的人却是安柚儿,她左右扫视着,“应当还没走吧?还好还好,来得及送她一程。”
说着,安柚儿便使唤人将礼送了上来,全盘入了百里忘川的嫁妆中,安潇湘看了看,礼单中仅写了九百九十九颗磁石。
安潇湘合起礼单,慢悠悠地瞥了安柚儿一眼,“虽说礼轻情意重,到你这礼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草率到连一寸金都没有,尽是磁石。
见安潇湘如此,安柚儿抱胸冷哼一声,“那你呢?你随了什么礼?”
安潇湘略略思索一番,“抛开夏无归的不说,我自己掏了私房钱,给百里忘川的嫁妆单另添了百斤金器,还将潇湘剑也赠予了她。”
嫁妆越厚,姑娘家出嫁的才越有底气,在婆家也直得起腰板,那青木石川带来的聘礼,几乎是一比一的给送了回去,百里忘川的嫁妆与之相比同样雄厚。
与安潇湘的百斤金相比,夏无归那才叫出了个大手笔,她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闻言,那可什豕与安柚儿同时皱起了眉,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你将潇湘剑算入了百里忘川的嫁妆,那夏无归没有意见?”
“这潇湘剑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安潇湘细想想,“我说出这事儿的时候,夏无归也仅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反对,左右我也不会使剑,不如赠予百里忘川,让她在婆家直一直腰板儿也好,若是不能送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