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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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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节鲜艳的红绸,慢慢的拖拽,朝安潇湘看不见的方向消失,走向黑暗的深处,也带走了一缕异香。

    安潇湘迎着昏暗的暖光,慢慢朝楼阁上走去,便见对面楼阁上又探出来一个带着玄色面具的头,朝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安潇湘顿然眉心一跳,只想怒骂那个妖孽到底想做什么,要说话便好好说话,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真的很苦恼,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想他有没有给她下套?

    见安潇湘一副终于要忍不住骂他的模样,芷玄色面具之下的唇微挑,他不急不缓地勾了勾唇畔,漫不经心的抚了抚撩人的墨发,慵懒而勾人心弦的声,慢慢地道,“黑衣大人,今日来人可不少,您可得仔细了些,莫错过了大人们的祝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了安潇湘的耳廓中,意味深长。

    话音一落,他又转身走向黑暗之中,那安潇湘看不见的角落内。

    见这位大人物对黑衣这般在意,众人忍不住揣测,交头接耳。

    “这安柚茶坊的黑衣…不是前些时日才踹了望月楼的馆吗?怎的这位大人还对黑衣大人这般敬重,果真大度。”

    “此言差矣,我看,是这位大人与黑衣大人互相看对眼了,准备凑成一对儿呢?”

    “胡说八道,这黑衣大人常与宫中来往,与那夏皇也是暧昧不清,论权论势,谁又能敌得过宫中那位皇帝老爷呢?”

    “人黑衣大人自个儿都那般优异,谁又说男女之情,非要建立于那权势之上?人世间还能不能有几分真情了?”

    “话是这般说,但你又怎知那夏皇与黑衣大人不是真心相爱?”

    大头看热闹的平商们闹着闹着等越说越大声,争执的越发响亮。

    霍的一道清脆的铃声悠悠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与争吵,纷纷朝那发声之处望去。

    一众星云女官仿若踏云而入,身披薄纱,面色温婉可人,身段娇小一览无余,纱衣飘摇,仿若那九重之上的仙人一般,清新脱俗。

    星云女官们入场之后便纷纷退散两旁,又一道倩影徐徐而入,带着一股浓郁而令人流连忘返的樱花香,惹人阵阵陶醉。

    虽说青木流沅没有第一公子那般的勾魂摄魄的容貌,却也是当代一大美人,求亲之人早已踏破了门槛,却听闻他的目标是如今的夏国王君之时,纷纷放弃了追逐。

    毕竟夏无归那般强大且优异的,在全天下也找不着几个相匹配的,除非是神,与神比肩的天机门,里头可都是深藏不露的人。

    更何况,天机门中大部分的人,都不敢得罪夏无归,甚至还要听命于他。

    即便青木流沅的目光长远,却仍不影响世人对美人的欣赏与渴望,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她,无人不在心中暗叹一声:世间尤物!

    青木流沅与众星云女子微微俯首,知性温婉的微微勾唇,露出了平和温柔的笑,一如往常的她一般,从容不迫、高贵优雅。她的声线犹如羽毛飞旋,轻轻的落在了众人的心头,“妾身来迟了,请众位大人海涵。”

    “流沅格格能来,实在是我等的大幸啊!”

    “是,是,流沅格格请上座!”

    一众人好似千万年没有见过女人一般,争先恐后的朝青木流沅巴结,谄媚地奉承着,比方才安潇湘入门时热切多了。

    青木流沅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温婉可人的笑,眼神扫过楼阁之上若隐若现的纱幔,一眼望去,便知上座之人寥寥无几。

    今日到场的,皆是给她黑衣面子,给她撑场面,众人皆是秉着奉承的意味来的,按开了讲,便是本没有必要来,爱来不来,但为了黑衣另眼相待,他们就来了。

    安潇湘入了座,又将视线扫过大场,瞥了一眼楼阁对面的红纱,才应下了朱苏与良闵的那句话,“的确十分危险。”

    她才不相信,芷会来给她撑场子,再想想他方才那几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事情并不简单。

    楼阁之上并非一室一屋,而是以屏风与珠帘轻纱分隔开来,别有一番风味。各个主人的位置皆是不同的装潢,安潇湘今日初来乍到,并未来得及布置,仅是维持着初始的模样,一张桌案几缕薄布,跪坐着。

    跪坐,素来是星云大陆的礼仪,星凛大陆不羁之风远扬,由夏无归为领头羊,个个都放荡不羁爱自由,喜欢卧着躺着趴着靠着坐着,就是不喜欢跪着。

    安潇湘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席位,别无其他的选择,只能将就地跪坐着,又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会长到了吗?”

    刘言摇了摇头,“也是怪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春香接下话,面上尽是困顿,“按理说,会长应当是第一个到的,为何如今开宴半个市时辰了,还没有动静?”

    此时,会场大门,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奔了进来。

    橙子满面怒色,斥责着身盼的墨白,“主子来商会这么重要的事,你竟不知会我?”

    墨白有些委屈,却又不敢惹恼她,只能低声下气地道,“我怎知会有这般大的事?”

    安潇湘看着那飞奔而入的二人,慢慢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道,“不是给它们放了假吗?怎么还是来了?”

    而下头那两人,刚跑进来,便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星云女官簇拥,强行被请入了青木流沅的席位,到了安潇湘瞧不见的死角,不知发生了何事。

    橙子瞧不见,也不会武功,被请去时亦是手忙脚乱,墨白本能挣脱,却见橙子被拖了去,便毫不犹豫地转了个方向,与橙子一同跟了过去。

    有墨白一同跟着,安潇湘倒是不担心青木流沅会对它们做什么,毕竟墨白的武功她也很信得过,只是它们之间究竟有何可以聊的私房话?她怎么不晓得青木流沅与橙子的感情这般好了?还是...青木流沅在计划着什么?

    安潇湘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转头便吩咐春香去瞧一瞧。

    此时,不远处的楼阁之中,樱花屏风与层层珠帘垂落,将外界分隔开来,层层叠叠的浅色纱幔环绕,弥漫着樱花气息的檀香飘飘忽忽,将屏风内衬的如同仙境或梦境一般,若隐若现,而青木流沅便是那仙境中的主人,白璧无瑕、美若天仙。

    橙子与墨白并不情愿地端坐着,身侧守了数名星云佳人伺候茶水,却在接近墨白时一律被拒绝,他脸色并不好看,“不必,流沅格格,若无他事,我们便要退下了,我家主人还等着我们。”

    青木流沅并不在意,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婉平和,似那盛景之下的樱花,粉嫩而勾人引魂,若少女娇笑,魅而清纯。她只轻飘飘地扫了墨白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橙子的身上,“墨白君若急着回,便走吧,妾身此番只请了橙子姑娘。”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让墨白脸白了一白,旋即又沉下心坐了下来,想看看这位权势滔天的不速之客,究竟有何目的。

    橙子也沉下了脸色,即便隔着那几层厚厚的霜纱,也能感受到那阵不悦的气场。她唇畔半分弧度也无,语气平淡,“流沅格格,我认为,我与您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若您有何事对我不满,尽管向我主人诉说便是。”

    听着这番毫不客气的言语,青木流沅倒是丝毫未放在心上,仍是那副泰然自若地弯着眉眼,优雅从容的姿态怡人。她笑容如旧,温婉平和,“橙子姑娘,你可能是误会了,妾身当真是请你来喝一盏茶罢了。”

    橙子单刀直入,直接问道,“此事与你有干系?”

    青木流沅仍是笑意盈盈,绝口不提,“何事?”

    糟了。

    橙子越想越不对劲,便回过头低唤一声,“快,将消息告知主子。”

    墨白固执摇头,“不行,我们一起走。”

    若放任橙子一人在此处,与青木流沅同室,他是绝对不放心的。

    “别闹,正事要紧,你先去通传一声...”橙子放轻了声,欲将他哄走了去,却惹得墨白更加坚定,“不去,我放不下心。”

    这就是想拖住它们,虽说它们也不明白青木流沅为何想绊住它们,却也能才想到,她低估了它们的消息网,竟连这般隐秘的消息都能探知到,偏偏这个时候她无法抽身,而墨白还自作聪明地耍着小性子。

    橙子面色愈发愠怒难看,便没再将指望放在墨白身上,转而看向青木流沅,“你究竟想做什么?”

    “妾身只是想知道,你家主人当年对你做了那般的事,你为何还能对她忠心耿耿?”青木流沅不急不缓,似刻意延缓了语调一般,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言语却径直戳中了橙子的心,让她毫无预兆地僵了僵身子,面无血色地瞪大了眼。

    青木流沅...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知道那件事的人,早已被诸葛隻灭了口,无一生还。那件事,连玻璃都不知道,墨白更是不知情。

    还是...她只是试探,挑拨她与安潇湘之间的关系,当年那场身不由己,除了她与安潇湘,便是诸葛隻与淼沝水知情。

    见橙子被青木流沅一句话说得慌了神,墨白顿然便冷下了脸色,“你对她做了什么?”

    说着,墨白便伸手去拉扯橙子,想让她平复一下心情,却被她猛然一甩开,怒叫一声,带着鲜少出现在她身上的惊恐与彷徨,“滚开!别碰我!”

    “妾身做了什么,墨白君不是都瞧在眼中吗?”橙子的反应,证实了青木流沅的猜测,对上那霜纱中橙子惊恐的脸色,她笑容更为温和,也间接答了橙子心中的困惑,“这天下,便没有妾身查不到的消息,妾身不仅知道那件事,知道你主人所有的过往,还知道你呀...其实恨她,恨到想要她死吧?”

    青木流沅什么都没做,甚至连碰也没碰橙子一下,便轻而易举让她的情绪陷入崩溃。

    橙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仅仅捂着双耳,疯狂地摇着头,霜纱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你待她那般忠心,她却将你当成了...”言至此处,青木流沅便顿住了言语,接下来的话,再听不进橙子的耳廓中,她只能看见青木流沅好看的嘴角一张一合,温柔地吐出了最残忍的字眼,也是她最害怕的事实,“任男人玩弄的玩物!”

    “你甘心吗?你真的不想让她死吗?”

    青木流沅绝美的容颜之上,仍是那副温婉可人、从容不迫的平和双眸,仿若眼前的一切,根本无法影响她的情绪,就似素日的用膳吃茶一般,对她不痛不痒。但她那温柔轻缓的语调,却好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利刃,一下又一下刺穿了橙子的心脏最深处,让她避无可避,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颤抖。

    橙子的脑袋一片空白,只低垂着头颅,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尽然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见青木流沅越说越偏越离谱,墨白又无法说服橙子冷静下来,却眼见时间越发紧促,他才回过身,却很快被一簇而上的星云女子们包围,举步艰难。

    墨白与一众人周旋,回过身冷冷地望着青木流沅,“流沅格格,我曾以为你是同樱花一般美好的人,如今看来,是我盲了目,才会看走眼。”

    “墨白君,看来妾身今日要教会你一个道理,世上并无绝对的黑与白,有的只是心中的信仰罢了。”青木流沅并不在意,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温柔容颜,一句轻飘飘的言语,便打消了墨白的所有念头,“墨白君,茶凉了,陪妾身再饮一盏吧。”

    随即,星云女子便纷纷上前,摁住墨白的肩头,他便毫无预兆地被强压而下,跪坐上坐垫,星云女子才松开手,却仍是驻守两旁。

    墨白此时才惊觉,这些个看似娇弱的星云女子,个个深藏不露,武功高强,而青木流沅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仍是那副优雅温和的模样,轻倚着座沿,坐得随和,显是早已知情、有备而来。她轻轻执起桌案的茶杯,抿了一口,又落下,面上是势在必得的从容,以及温柔中的锋利,刀刀致人性命。

    她敛下了平日的伪装,露出了她的真面貌,明目张胆地将刀刃指向了安潇湘。

    这一刻,墨白心目中的女神,顷刻便化为碎片。

    身侧,橙子仍止不住激动的情绪,身后一众武功高强的星云女子拦在屏风中央,退无可退。

    若是再不脱身去对面的楼阁,便有大事发生了。

    而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微乎其微的脚步声,春香轻轻叩了叩门,“流沅格格,听闻我们手底下有两个人,在您这头喝茶,黑衣大人还有要事寻它们二人,劳烦您将它们放了回去,下回定然亲自与你喝上一盏茶,一叙旧情。”

    闻声,青木流沅唇畔的弧度微顿,骤然冷下脸,视线变得似刀刃一般锋利,直扫向屏风外若隐若现的身影。

    墨白几近是立即反应了过来,执起桌案上的茶杯便往下一砸,“哐”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立即惊动了屏风外的春香,也让身侧的橙子稍稍回了些神智,抬起了头,望向屏风。

    这一层楼阁的人并未来全,只有安潇湘与青木流沅两队人,却离得最远,便在正对面的方向,隔着露天纱幔的距离,让她根本未觉察到半分声响。

    安潇湘仍将担忧的视线扫向对面,方才春香穿过长廊后,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此时应当已在青木流沅的位置,停了半柱香时辰,究竟在做什么...莫非连着春香一起扣了下来?青木流沅竟有胆子与她明目张胆的作对?将她传话的人也扣住?但青木流沅究竟为何当众与她撕破脸皮...连表面的塑料姐妹也不装了?

    此时,橙子已全然恢复了神智,当即便欲挣扎,却又霍然想起方才青木流沅的言语,竟犹豫了几秒,便是这几秒,二人再一次被团团围住。

    墨白将橙子护在身后,便朝屏风那处大声唤道,“快去通报主人,有刺客,让她速速撤离!”

    刺客?

    春香听到声音,顿然僵了僵脚步,却在反应过后迅速转身,奔向长廊另一侧。

    此时,楼阁的更上一层。

    红纱漫天,映照出一股异样的妖色,惑人心弦的魅香夹杂着罂粟般勾人的气息迎面,惹人心头狂漾,心甘情愿地沉沦于此。

    素日冷静自若的淼沝水,此时早已沉不下心,来回渡步好几趟。

    欧阳斯则是面色如初的淡然,对眼下即将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无动于衷,仿若那只是几只蚂蚁打架,与他而言仅是旁观者罢了。

    红衣公子轻倚于软塌之上,慵懒傲慢而漫不经心的姿态如旧,同优雅的猫儿一般弯曲着修长的腿,红衣微撩,诱人心向神往。

    那艳绝天下的容颜之上,尽然毫不在意。他微微挑起唇畔,慢声道,“也不知是该说来得太早,还是来得太迟。”

    安潇湘本是三年前便该死的人,如今再死一回,与他而言也并非什么大事,无非是那件事又提前了些,不过差些罢了。

    但是,为何一想到这件事,心口便好似停滞了跳动一般,竟也忍不住来了会场,连着两回想提醒她,小心。

    芷唇畔的弧度微微敛下了些,仿若卸下了那副故作毫不在意的面具一般,若有所思地支着下颚,惑人妖眸却不经意间扫向了不远处,对面下方的楼阁之上。

    安潇湘身边的好几个得力之人,通通被扣在了青木流沅那处,她当即便坐不住了,带上安家营的人,便要亲自去领人。

    刚提起脚步,便被良闵伸手拦住,连带着朱苏也警惕了几分,“大人小心,这里,危险。”

    一到紧要时候,良闵的言语便会比寻常流畅许多,可见此时的处境,已然不简单了。

    安家营迅速进入备战状态,几十人将安潇湘围成一圈,警惕着扫视着四周。

    安潇湘的心头也不由紧张了些,慢慢扫视着四周,只见微风轻拂,浅色暗纱轻轻飘荡着,四周平静地有些诡异。

    四周遮阳的纱幔飘摇,将屋内的光线变换地更为昏暗,暗到它们各自都瞧不清各自的脸,仅有紧张的气氛蔓延,犹如一根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不知从何处隐现出的黑衣人,于众人不知不觉之中,便包围了安潇湘以及安家营。它们完美的隐匿于黑暗之中,让人猜不透它们下一瞬会从哪一处出现,又会如何出手。

    良闵身后护着朱苏与安潇湘,言辞愈发锋利清晰,“修罗门?哪阵风将你们给吹来了,说出幕后之人,饶你们不死!”

    修罗门……

    听到这个词汇,众人纷纷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修罗门,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凡是出刀之刃,绝无空手而归,而幕后之人更是强大到深不可测,连武功高强如夏无归,也不一定能跟他过上几招。

    再者,要杀之人,必得与自身的价值相等,或者更高,否则修罗门之人不屑出刀。

    而能买得起黑衣大人身价的人,或是与黑衣大人身份相匹配的,怕是整个夏国寥寥无几,而又是何人对黑衣大人有这般的深仇大恨,竟不惜花天价请来这批杀手行刺黑衣大人。

    黑衣大人的善名远扬星云大陆,黑白几道皆有她的身影,就连那各国皇子王子,见了黑衣大人都得礼让三分。

    而听到这个词汇,安潇湘便若有所思地想起了另一回事。据她身边所有人的口口相传,她自己与那修罗门门主是十分相熟,而这次是第一回见到修罗门的人……

    或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在审问出幕后之人,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修罗门门主。

    想必安家营的人已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只要撑上半个时辰,便能杀出重围。

    但是作为生产杀手的修罗门,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突出重围吗?而杀他们,只需半个时辰,足矣。

    想至此处,安潇湘的心头是又紧张又兴奋。兴奋是因为找到了过往的线索,紧张是这群人现在还想着要杀她。

    再往大会场上瞧,似乎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楼阁之中发生了什么,仍在把酒言欢,各个商户交际着饮酒,呼声一片。

    商会会长……还没来吗?

    那些个修罗门的杀手们并未回复良闵的话,只是步步紧逼。

    而越近一步,安潇湘的心头便跳的更快了些。她偏过了头,又看了一眼对面青木流沅所处的楼阁,仍是没有半分动静。

    过去了半刻钟,便是来回跑五趟都可以跑成了,春香不仅没将墨白与橙子带回来,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刘言虽怂怂地缩着脑袋,却仍是故作镇定地抄起刚才随手抓起的酒壶,挡在了安潇湘的身前。

    形成一个严丝合缝而巨大的包围圈,将安潇湘围在了正中央。她倒是想知道这些杀手要怎么出手。

    下一瞬,现实狠狠打了安潇湘一巴掌。

    杀手们似看出了他们想保安潇湘的决心,知道与他们周旋,不过是浪费气力与时间,便纷纷退散两步。

    正在众人迷惑与紧张交错之际,杀手们纷纷自怀中掏出一把不知为何物的药粉,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挥洒而出。

    外围吸入药粉的人,一瞬间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那一瞬,剩下的人便与杀手们拼杀起来,刀光剑影之中,安潇湘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在这种时刻,她甚至要靠刘言来保护自己。

    刘言抄起酒壶,不敢看前方,却不要命了一般,拼命的挥动着双臂。

    他眼前的杀手根本没被他打到,也根本没有想打他的欲望,只是又一个跳跃越过了他,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安潇湘的面前。

    良闵护着朱苏,以一人之力抵挡着五六个杀手,分身乏术,根本无法顾及到安潇湘。

    杀手们的本意,也没有想杀良闵,只是想拖住他,然后将安潇湘弄死。

    此时安潇湘已成功的被杀手围住,一步一步地后退,退至最后面,摸上了一方纱幔,她便知道已经退无可退了。

    安潇湘紧张地瞪大了眼,迅速扫视了一圈,随即弯下了身,欲掀翻地上的桌案抵挡一阵,发现自己的力气太小,根本挪不动桌案半寸。

    有杀手忍不住笑出声,嘲笑安潇湘的渺小与孱弱,有的则秉着职业素养一声不吭,径直将刀刃顶在了安潇湘的脖子上。

    “你们想做什么?”安潇湘故作冷静,胸口的起伏却暴露了她的慌张。

    刚才那个嘲笑她的杀手,霍然又笑出了声,“我们是杀手,除了杀你还能做什么?”

    将刀刃顶在安潇湘脖子上的杀手偏了偏头,用警告的眼神撇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但周身散发出的震慑气息,足以证明他是这支杀手队伍的头领。

    “别那么严肃嘛…”那个杀手不以为然,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有些坏坏的挑了挑眉,“想不想知道,传闻中的黑衣大人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你好不好奇,反正我很好奇。”

    此时闲暇的杀手也慢慢凑了过来,虽说都一言不发,但那直勾勾的眼神都已说明,他们真的很好奇黑衣长什么模样。

    黑衣大人,于世人而言便是一个传奇,当年认赌学官时便名震懿城,曾轰动一时,半年前的盛世赌约,更是惊煞了世人。

    而此期间,她是从未在世人眼前露过面的。

    领头人依然未将刀刃挪开,反而又看了一眼那几个正在与良闵拼杀的杀手,意味显然。

    总不能他们在这看热闹,任由良闵与他们在那累死累活吧?再晚一些下手,黑衣的追兵便来了,到时他们连脱身都难。

    “就看一眼嘛,看一眼又不会误事儿。”

    “是啊,是啊,就一眼嘛。”

    拗不过弟兄们,那领头人微微偏了偏剑锋,一言不发的挑开了安潇湘的霜纱。

    剑锋擦过安潇湘的面颊时,她整个人都是蒙圈的,根本不敢动弹。

    她以为胜券在握,其实自己的人根本抵不过这些杀手,而追兵,怕是追兵赶来,她早已成了一具尸骨。

    失策了。

    即便如此,她也想不出任何能脱身的办法了,平日她的脑子里装不得打打杀杀,顶多装一些食物与做生意的门道,如今真碰上这些场面,身边没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她当真是寸步难行。

    在挑开霜纱的瞬间,杀手们纷纷将脸凑了上去,却在看清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时,顿然纷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目,“怎么…是她?!”

    安潇湘湛蓝色的眼眸子犹如蓝宝石一般璀璨耀目,却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凸显地似幽蓝色的幽火一般,让人不由心头微颤。

    见几人都是这般的脸色,那领头人也不由好奇,安潇湘究竟长成和模样,能将他们吓成这样。于是他也将信将疑地低下了头,看了一眼安潇湘的真容面貌,顿然也瞪大了双目。

    那杀手瞬间将自己的剑收回鞘,退后两步,恭敬跪地。

    几名杀手也纷纷回过了神,后退数步,也跟着跪地。

    震声大喊:“参见大人!”

    闻声,与良闵搏杀地正激烈的几名杀手纷纷回过了头,见首领之人跪地,也二话不说跟着跪在后头。

    啥情况??

    良闵、刘言、朱苏三人基本是原地蒙圈。

    连安潇湘自己也是蒙圈的。

    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领头之人便道,“大人,属下不知道是您,实在对不住。”

    “大人,属下无能!”

    说这番话时,众人皆是一脸恭敬与惭愧。

    待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道完歉,认完错后,一众杀手便纷纷飞身而起,隐入房檐与屋内角落各处,再也不见踪迹。

    一阵心惊胆战,莫名其妙,来去匆匆的打斗就这般结束了,以这般怪异的形式收场,在场还醒着的四人皆是满面懵逼。

    反应过来之后,已是杀手离开后的第五秒,众人面面相觑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应有的反应与神志。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修罗门有牵连…毕竟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也不是太妥,而且她自个也不大认为,自己与修罗门很熟。

    安潇湘看着那眼睛瞪得像珠子一般的三人,她笑容尴尬,却尽然掩在了霜纱内,率先开口解释道,“他们先前不知道我是黑衣,当他们知道这个真相之后,很快被我优异的人品所征服,所以忍不住跪地叫了我一声大人,随后落荒而逃。”

    “原来如此…”

    “原来事情是这样…但我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的确有哪里怪怪的…”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与前来支援的安家营将被药倒的弟兄们都扛了回去。

    二层楼阁之上,一瞬间多了这么多伤亡的人员,忙里忙外,扛上扛下的,让大会场上的一众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直至此时,众人才知道,哦,原来二层楼阁之上发生了一起刺杀,所幸黑衣大人无事。

    安潇湘送走了那些个被药倒的安家营侍卫,心不在焉地与过来碰酒的商户打了个招呼,随即便转身欲回到二层楼阁,却霍然碰见迎面而来的春香。

    春香面色慌张,显是来的匆忙,她大声呼唤着,“姑娘,不好了!有刺客!”

    安潇湘瞥了她一眼,略过了她这个话题,径直问道,“我让你去将墨白与橙子接回来,你跑回来就告诉我这个消息?”

    安潇湘身后的刘言都看不过眼了,有些疑惑地说了一句,“姐姐,刺客早已逃之夭夭了,您这时才回来通报会不会有些迟了?”

    不错,按照春香这个通报的速度,怕是她赶到,安潇湘要都已经死于乱刀之下了,哪还用得着她来通报啊?

    春香顿然变得有些委屈,他又看了一眼楼阁之上青木流沅的席位,“方才我赶到时,墨白大人便让我通传姑娘,有刺客。”

    安潇湘顿然有些了然,原来墨白与橙子是听到这个消息才赶到会场,那青木流沅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将它们请去喝茶…是刻意这么做还是无意?

    或者说,这一切都在青木流沅的掌控之中?

    还是她自己的疑心病太重,或许一切只是巧合,与青木流沅没有太大的关系。

    怀着这般的心思,安潇湘又慢慢渡步朝楼上走去,余下刘言与面色神情莫测的春香。

    朱苏与良闵忙跟在安潇湘的身后,待此时离春香远了些,朱苏才凑近了说,“她是骗子,刚才她穿过长廊,长廊中足足待了半个时辰,直至方才行刺结束才出来。”

    青木流沅所处的位置中央有个视角盲区,但是那条长长的长廊,连接各个席位的通道。按理说,一条长廊只要一盏茶的时间便能通过,左算右算都不用一炷香时辰,便能到安潇湘这处。

    一个时辰前,她便去通报,却在长廊那处躲了半个时辰,无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对半个时辰也没从长廊那处现身。

    想至此处,安潇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朱苏的小肩膀,“方才你表现得很勇敢。”

    一听到夸赞,朱苏立马便脸红了,却人是有模有样地直起身子摆着头,“谢大人夸赞!”

    安潇湘点了点头,又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抹妖红色的布帛,拖拽着离去,消失在长廊尽头的黑暗之处,安潇湘看不到的角落。

    她此时才回忆起,她刚入会场时,芷朝她投来的两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是在提示与警告她。

    那么说,他早便猜到了修罗门今日会派杀手来杀她,却三番两次的给她提醒,她便有些摸不透了。

    这个芷,若说是向着她,却从来没给过她好果子吃,若说是与她敌对,却一直没向她下死手,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帮她。

    他究竟是站在何种立场的?

    正若有所思之际,已行至了青木流沅的屏风外。

    良闵脸色严肃的上前叩了叩屏风,“流…沅…沅…沅……格……”

    “停,”安潇湘面无表情地打断,随即拍了拍朱苏的肩头,“以后良闵大人要说什么,你直接帮他说便是。”

    “遵命,黑衣大人!”朱苏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再一次叩响了屏风,“流沅格格,黑衣大人到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身披薄纱的星云女子移开了屏风。

    而屏风内,一桌案两旁,墨白与橙子似是等候多时了,再见到安潇湘的一瞬,便立即站起了身。

    “主子,您没事吧?”橙子几近是立即簇拥来上来,毫不遮掩她的担忧。

    安潇湘摇了摇头,“无事,你们是打哪听到修罗门的消息的?”

    “那可什豕的势力探听到的,他手底下的人也算有些能耐,连修罗门的杀单也能打听到,”墨白耐心的回复着,说着又偏头看了一眼高座之上的青木流沅,“可惜,即便探听到了这个情报,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听至此处,安潇湘便将视线落在了青木流沅的脸上,那目色冰凉而平淡,“流沅格格,你打算作何解释?”

    青木流沅脸上仍是从容不迫,优雅淡然如初,不论何时何地,她的脸上总是那般笑意盈盈,知性可人,“妾身…不过有几个问题,想问橙子姑娘罢了,若黑衣大人不信的话,大可问问橙子姑娘。”

    青木流沅慢慢倚靠起优雅的身姿,每一个动作都是画中走出一般,美若仙人。她又扫了一眼面色僵直的橙子,笑容更为温和平缓,“是不是?橙子姑娘?”

    闻言,橙子的脸色更为僵硬,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半响,她又在墨白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下,慢慢点了点头。

    墨白旁观的整个过程都是眉头紧蹙的,他不敢相信,橙子便这般被青木流沅牵着鼻子走了,青木流沅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看着橙子僵硬紧张地握着双拳,指尖紧攥捏到发白,墨白又收回了原先想说的言语,默认了橙子所说的事实。

    不能,不能被别人知道。

    橙子始终僵硬着脸色,而青木流沅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目,始终望着橙子,即便隔着层层霜纱,即便她盲了双目,也能感受到那不温不火、温柔平和的视线。

    过往的回忆似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口,血肉模糊。

    安潇湘怀疑的视线来回扫视,几轮下来后,她还是收回了视线。她拉上橙子颤抖的手便头也不回往外走,“你瞧瞧你,都说让你留在宫中,你非要出来,不就是刺杀这种小事吗?”

    橙子对一切都绝口不提,只是一直摇着头,让安潇湘也没法多问。

    看着橙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墨白又回忆起方才橙子与青木流沅的对话,才想起蹊跷之处。

    从前跟在安潇湘身边,他也有份,为何青木流沅所说的这些,他是半分印象也没有…方才他还以为青木流沅在瞎扯,但看橙子的表现,此事似乎并不简单。

    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青木流沅手上?可橙子与青木流沅素不相识,刚才几人交涉也并未动手,青木流沅究竟是如何能拿捏橙子的软肋?

    墨白不由得深思,决定暗自查探一番。

    直至离开会场,安潇湘都没有见到商会会长,也并没有人通知她,会长来不来,或者会长什么时候来。

    安潇湘又一次让墨白送橙子回宫歇息,并且放了他俩半个月的大假,让惊慌失措的橙子好好养一养神志,虽然她也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何事,但她想,青木流沅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毕竟是她手底下的人。

    回到安柚茶坊,安潇湘便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隔壁明香茶坊以一文钱五盏快乐水的价格大卖,她却悠然自得,神色自若,仿若这一切,根本影响不到她的心情。

    安柚茶坊快乐水一文钱两盅,清香茶坊快乐水一文钱五盏,很快以价格的优势到了形势的逆转,销量也陡然开始剧烈增加,以迅雷不及耳之势,达到与安柚茶坊相等的数目,并且隐隐有压过安柚茶坊的势头。

    见安潇湘仍是慢悠悠的模样,春香忍不住困惑,看着安潇湘,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句,“姑娘,您不急吗?”

    “急什么?”安潇湘似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一般,回头看了一眼春香。

    被安潇湘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春香倏地收回了视线,低垂着脑袋,“明香茶坊的数目,已快压过安柚茶坊了。”

    安潇湘静默不语,看了春香好一会儿,才又转过了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她慢慢搁置下奶茶杯,“是时候了。”

    话音刚落,春香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问了一句,“姑娘,您是要将价格再降一降,打压明香茶坊吗?”

    “为何要降价?”安潇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向了春香身边一直静默不语的刘言,“去,将懿城中所有的大夫太医都请来。”

    所有的大夫太医都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