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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成眯着眼睛看了眼面前脸色显露出几分苍白的张雅茹，她的头发显得很凌乱，但因为五官精致的缘故，这种凌乱看上去反倒是让她有种别样的风情。
但他此刻却没有半分心思去欣赏面前女人的美态，她每说一句，他的心就越发感到寒冷彻骨。
最毒不过妇人心！
原来看着无比柔弱，而且被人算计，当成了弃子的张雅茹，看似一度无害，看似已然认命的情况下，可突然之间，当她选择背叛的时候，她所展露出的獠牙，仿佛猝了毒的匕首一般，是可以一刀致命的。
卢大生可能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第一个就选择扔出来的弃子，可能会成为他万劫不复的诱因。
张文成感到齿冷之余，甚至不由自主地会站在卢大生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如果早知道张雅茹是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那当初就应该离她远远的。
不管是因为能力，还是因为美色，亦或是因为其他，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纯粹就是一阵狗屁。
“王友德几乎可以说是卢大生的专职律师，他们私下间的关系也非常好，家人之间也有经常往来，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王友德曾经给卢大生处理过许多起诉讼官司，包括给卢大生的家人的各类纠纷，而且作为大生酒业的法律顾问之一，他一定知道很多卢大生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
对于卢大生而言，此刻是最坏的局面，让他从云端一下子坠入地狱，对于张雅茹而言，又何尝不是。
成为一枚弃子，她就将背负所有金源所可以承载的所有罪责，哪怕是欲加之罪！
而根据面前的张文成所言，金源大酒楼竟是卢大生大肆洗钱的场所之一，甚至还有许多她以前根本没有想到过的苟且勾当，都几乎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
她感到她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原以为她已经洞悉一切，实则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如果不能够摆脱金源方面给她带来的嫌疑，那她只能率先替卢大生承担这一切。
可这些，卢大生当初做下的时候，又何曾跟她商量过，又何曾向她知会过。
“我觉得你们可以从王友德身上开始着手调查，他虽然是一名律师，但他身上一定也不干净，他在金平市市区就有三套房子，其中一套在梅山路的别墅，期间他包养了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替他生了一个儿子……”
张雅茹掌握的线索很零碎，但负责记录的人却很兴奋，只要是可以考证和检查的，那就根本不用担心王友德不会露出一丝马脚来。
不单单是一个王友德，张雅茹口中所提及的名字越来越多，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要有心，也似乎都有据可查，面前的女人就像是一下子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将原本还半遮半掩的以卢大生为首的大生集团完全撕开了往日里伪装的面具，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容和丑陋肮脏的内心。
张文成也很兴奋，全身的热血都已经鼓噪起来，原先他们只能通过所查证到的线索一步步地深入摸索，可这些线索往往到了张雅茹这里就会戛然而止，或者说一旦查实，很快就会有金源和卢大生手下的人顶罪，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卢大生就好像是一度掩藏在最后面的一座山，分明越过去就能无比清楚地看到，可不管他们选择如何走，都绕不过前面挡路的障碍。
而张雅茹给出的信息则大为不同，就好像是有无数条路，原本掩藏在灌木或者深渊之后，而她将它们一条条地给揭开，每一条路的终点都是通向那叫做卢大生的山。
她，从一开始，也是阻碍这些通衢的障碍啊！
“张警官，我说的，你都记下了！”
张雅茹尽量说一些能够将她的罪责给掩去的线索，甚至刻意地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被隐瞒欺骗甚至是被利用的受害者、傻瓜、弃子。
她并没有将她所知道的都和盘突出，她还没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想要赢得卢大生的些许信任，不将她只当成是一只好看的花瓶，她又怎么会少了做一些不法的勾当。
就好像在卢浮生事发以后，她给卢大生出的那个主意一样，站在谁家的屋檐之下，自然要为谁出力，但倘若东主翻脸不认人了，那也不能怪她立起全身的刺来保护她自己。
本身就是孤苦可怜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学会了用最坚强的盔甲来保护和武装她自己。
张文成细细地回味着张雅茹说的那些信息，甚至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回应她。
查处卢大生这样的人物，会为他的职业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次，他被委以调查的负责人，在承担巨大压力和不确定因素影响的同时，也可以顺利享有功劳和荣誉。
“张警官？”
张雅茹见面前的男人喜形于色，心里轻蔑之余，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他连那个高中生都比不了！
“嗯？”
张文成总算是反应过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张雅茹，他希望还能够听到更多的，最好是能直接将卢大生彻底打趴下再也爬不起来的直接证据。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但其中还是有些比较有价值的线索的，相信你们也一定能够通过我说的查到些什么，这些，是否可以作为我量刑减罪的依据？”
“这是自然，检举他人如果有功的话，我们会将相关情况呈交给法庭的，所以，张经理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尽管说出来！”
张雅茹不是三岁小孩，自不会完全就信了张文成的话，她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知道的，大致上也就这么多，金源查出来的事情，我知道我现在是有口难辩，但我相信还是会有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的，这并不是我做事的本意，如果我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容许这些人在金源大酒楼里面胡作非为的！”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一点，因为金源，可以成为她的负累。
“放心，我们办事向来讲究证据证词，而且你提供的信息也非常重要，这些都是可以考量的！”
张文成了解张雅茹此刻的心态，却不能给她什么直接而肯定的回应。
张雅茹的眼皮不禁耷拉下来，尽管她在那个年轻人面前足够沉着，但到目前为止，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罢了，她知道张文成想知道更多，但更多的，张雅茹也绝对不会再说了。
这些，只能一个个地都烂在肚子里，成为永远的秘密，除非是卢大生自己把他给说出来。
她突然间又想起了那个叫做王一凡的年轻人。
他那时候似乎并不在意她到底会不会检举卢大生，可是他偏偏来了，那么只能说明他是口是心非的。
有了这些，他应该可以将卢大生彻底按住打压住，让那个可恶的老家伙再也翻腾不起浪花来的吧？
张雅茹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对那个可恶的小子，有了极大的信心！
这种信息，其实也是她的希望，罢了！
卢大生抬头望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王友德，摇摇头，不禁苦笑道：“虽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但我们当初是有做过最坏的打算的，只是很遗憾，我们从没有想过要真的用到！”
他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子老年迟暮的衰弱气息。
王友德郑重地点了点头，“事出突然，也是无奈之举，卢总还请保障，具体的处置我都已经明白了，我这就着手去办，还请卢先生多多珍重！”
“劳烦王律师了，能够把我的事情也想得那么周到！”
“分内的事情，只是能力有限，不能帮助你更多，目前也只有这样的下策了！”
卢大生闭上了眼睛，沉声道：“劳烦您给那几位弟兄带几句话，我卢大生以生命起誓，他们的家里人我一定会照顾好的，而且，我卢大生也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我一定带到！”
王友德看着面前尽管信誓旦旦地说着什么东山再起的话的卢大生，却从他身上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一股子颓然的暮气，人未老，心怕是已经死了。
他和卢大生既是一种雇佣关系，也是利益之间的联盟，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崛起于草根微末，替他处理过很多阴暗面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很想说，这一次卢浮生的事情，也是可以交给他来做的。
只是，谁又能想到，他甚至没有时间去仔细地了解事情的原委，卢大生就已经溃败到这般局面，可谓是屁滚尿流。
对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会让人一点捉摸不透，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王友德心中震惊无比，也忧心不已，从和卢大生达成利益联盟，几乎成为他的专职律师开始，他的手上其实就代表着也已经不干净了，卢大生的倒塌，很可能殃及他这条游得很近的池鱼。
但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了，早先给卢大生做的预案，设想到了最悲惨的局面，也是为他自己做的预案，没想到真会有这么一天，希望不会跟卢大生一样的下场。
真的没有半分遗漏吗？
王友德默默地看了卢大生一眼，双脚却始终如同被灌了铅一样，他怕走出这间屋子，身后涌起的巨浪就会将他也给整个都给吞没了。
这种不安，在见到卢大生之后，并没有减少半分，反倒是在无限地被放大。
而且国强那些人，真的就会甘心成为卢大生父子的替罪羔羊吗，他们还都很年轻，有着勃勃野心，要知道，在如此累累的罪行下，量刑一定是极重的，他们是会失去人生的。
王友德打开房门，将纷乱的思绪和复杂的心情抛在一边，一瞬间又恢复了他那副金平市有名有姓的大律师的派头。
吧嗒！
就是如此突然，他在走出房间的一刹那，竟是也喜获一双锃亮的银手镯。
冰冷的银手镯触感坚硬而真实，王大律师高昂的气势瞬间被打掉了一半。
“张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他问，语气很虚。
张文成板着脸，严肃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有案件牵扯到了王律师，王律师心中应该有数的！”
“我是一名律师，你们……”
王友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回身望向卢大生待着的那个房间。
“如果没有掌握必要的证据，我们不会这么招呼您的，毕竟您比我们要更了解法律，我们可不敢轻易在这上面玩文章！”
张文成的话，无疑掐死了王友德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侥幸。
他跟这些人打过许多次的交道，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如果不是掌握了切实可靠的线索，绝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来对待他。
他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里间的卢大生脸色惊恐地望着刚迈出门口就被戴上了银手镯的王友德，张大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嘶哑着喉咙，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刚刚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愕然发现，连手里头的稻草都瞬间被人给狠厉地抽去了，遍寻四周，只有茫茫无边的河水，以及内心深处从未有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