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是,教宗 !
当马佐夫舍大公挑着挂有乌拉斯劳斯首级的长枪出现在波西米亚军团面前,并将后者的王冠高高举在掌心时,波西米亚人毫不意外地崩溃了。
即使达尔克扯着嗓子呼喊“那不是陛下,陛下还活着,这是敌人的奸计”,依然无济于事。
首先带头跑路的,是以皮仕特伯爵为首的大封地贵族。
国王已死,战争已败,当务之急是回国整顿残军以自保。
这是贵族们冷冰冰的理性思考。
然后,他们的封臣骑士也紧随其后。
主君和骑士大人都开始跑路,那么骑士扈从和普通士兵自然不会傻站在原地。
由上而下的连锁溃逃反应瞬间摧垮了大军所剩无几的斗志。
一万多人组成的庞大军队如雪崩般崩散,纵观古往今来并不罕有,但漫长历史长河中的个人却难得一见。
马佐夫舍大公享受地望着如雪花般消散的敌人,战胜强敌的快感压倒了一切理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摘下头盔,仰天止不住地大笑。
跟随他的波兰士兵也纷纷大笑着嘲弄四散奔逃的波西米亚士兵。
占据联军数量将近一小半的波西米亚军团,连交战都未曾交战,便凭空“蒸发”了。
距离此处不远的一片草丛旁,一名来自前线的奥地利传令兵骇然地望着这一幕。
他正是受罗贝尔所托,前来警告波西米亚军团的使者,目前来看,他的工作大概是完不成了——波西米亚军团已经不存在了。
他踉跄着骑上马匹,趴在马背上失魂落魄地奔往来时的方向。
近卫军团逼退了卡齐米日的波兰主力。
经过一上午的血战,奥地利人的大炮丝毫不见有停顿的征兆,就算卡齐米日是傻子也该猜到骑兵队出了意外。
尽管他再次派出了两队骑兵,但收获的却只是残兵败将的回报:奥地利人在炮兵阵地前铺设了大量防御工事,并派遣机动骑兵包夹,波兰损失惨重。
端不掉敌人的火炮,打不穿敌人的布防,明明人数小于己方的敌人就站在眼前,卡齐米日却深刻感受到了何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战场的局势呈现出这样一幕,菜鸡互啄的右翼被波兰人突破,而强强对抗的左翼则败在奥军了手里。
随着双方一阵频繁的调遣,奥军中军向左翼靠拢,右翼也顺势后撤,稳住战线,两军又陷入了严丝合缝的对峙状态,谁也不敢率先出手。
卡齐米日望着面前如王八壳子上插刺猬刺一般的恶心枪林阵,咋舌不已。
“……罢了,没必要和他们缠斗到底。算算时间,大公那里该是得手了,我们就势撤退吧。”
在各级骑士盖特曼的约束下,波兰军面对奥军缓缓有序后撤。
皇帝弗雷德里克下令停止追击,收拢残兵,也向后撤退。
第一日的交战,双方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场大规模冷兵器会战打上十天半个月是很正常的事,弗雷德里克早已做好敌人难啃的心理准备。
奥地利还有波西米亚和萨克森作为后盾,穷乡僻壤的波兰人和富裕的波西米亚打消耗战,谁消耗谁还不一定呢。
奥军有序地撤出了战场,和位于西方的萨克森军团成功会合。
萨克森选帝侯弗雷德里希一直驻足在战场入口附近,戎装宝剑不离身,随时做好支援前线的准备。
看到奥军有条不紊地离开战场,弗雷德里希就基本猜到了今日苦战的情况,立即吩咐伙房开工,为疲乏的奥地利士卒提供餐食和休憩。
坐在点燃着冲天篝火的军营空地上,弗雷德里克和弗雷德里希面对面席地而坐,用还沾着敌人鲜血的战刀割下一大块牛肉塞进嘴巴。
“妈的,波兰人的骨头真够硬的。”
弗雷德里克狠狠咬下一块牛肉。
“但没关系,就算他骨头是石头做的,老子也要生啃了他!”
“呵呵,陛下英雄气概,非我等之辈所能及也。”
萨克森选帝侯笑呵呵地倒出一碗麦芽酒:“来,陛下请满饮此杯。”
弗雷德里克接过酒碗,吨吨吨地一饮而尽,长叹道:“哈,痛快。可惜乌拉斯劳斯老弟不在,否则你我三人席地畅饮,千百年后未尝不是吟游诗人曲中的佳话呀。”
“乌拉斯劳斯陛下,他来不了了。”
就在弗雷德里克说出这句话的同一刻,脸色难看的罗贝尔带着一名失魂落魄的传令兵来到了篝火旁。
弗雷德里克赞同地点点头。
“也是,乌拉斯劳斯那家伙现在肯定在帐篷里奏乐舞蹈,哪里舍得抛下美人与我这三十多的糙男人饮酒。”
“不是这个问题……罢了,士兵,你来告诉陛下你的所见所闻吧。”
弗雷德里克看向面带慌色的士兵,心下没来由的漏了半拍。
“噗通。”
传令兵双膝跪在皇帝面前,将头深深埋进土地。
“陛下!”
“乌拉斯劳斯国王他,他遭到敌人卑劣设伏,力战突围失败,已经,已经殡天!波西米亚军团溃散了!”
“啊——”
弗雷德里克突然捂着心口长嚎一声,双眼翻白,仰天倒在泥地,就此不省人事。
“陛下!”
“陛下!”
“弗雷德里克!”
几家欢喜几家愁。
波兹南城堡,临时行宫。
卡齐米日“色眯眯”地欣赏着乌拉斯劳斯的首级,仿佛在欣赏一具妙龄少女的胴体。
也许爱好战争的都会有类似的臭毛病,喜欢用敌人的尸骸做成艺术品,所谓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世间之乐事无外乎此。
“大公,你这次做的好,非常好。”
马佐夫舍大公谦卑地低下头颅:“一切皆仰赖陛下天赐英才,臣不过是陛下门下走狗而已。”
“哎,大公过度谦虚了。”
卡齐米日抬头思索片刻,说道:“我记得大公的长子还未曾婚娶,可属实呀?”
“是,长子天资愚钝,臣一直未好意思向其他家族求婚……”
“哼,那是其他人没有这个福分。”卡齐米日轻哼道,“我的大哥生前曾育有一女,今年13岁,虽尚未到婚嫁的年纪,然则金玉良缘,不宜拖延,大公可有此意?”
“哎哟哟,这可真是。”
马佐夫舍大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那便在此订立婚约罢。”
奥地利军营,皇帝寝帐。
弗雷德里克从噩梦中惊醒。
他宛如弹簧般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和全身四处都布满了冷汗。
梦里,乌拉斯劳斯只剩一具头颅,双眼流出鲜血,追着他哭诉自己的不平。
他百般道歉安慰都无济于事,最终被头颅逼迫到悬崖边,在满心恐惧中纵身一跃,然后就醒了。
“恩里克!罗贝尔!克里斯托弗!博罗诺夫!”
弗雷德里克抓着对帐外大喊:“有没有人?来人啊!别把朕丢下!”
坐在营帐外烤肉的克里斯托弗惊闻大哥苏醒的声响,起身撩开帘子,抓住弗雷德里克无处安放的双手:“大哥,别慌,主教和霍恩瑙伯爵去安抚军心,恩里克回后方安排后勤和退路,我就在这里。”
“呼,呼……”
终于看到了弟弟熟悉的脸庞,弗雷德里克惊悸的心当下安稳大半。
他环顾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房间,开口道:“我昏迷了多久?”
“只有两三个钟头而已。”
“那就好,还好没有耽误大事。”弗雷德里克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退路?”
“是。”克里斯托弗点头,“萨克森公爵提议大军后撤回西里西亚,坐看局势发展再做打算。”
弗雷德里克抓紧了床单:“是么,也就是说,我的这次出征又战败了吗……”
“大哥……”
“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
皇帝靠着冰冷的梳妆柜,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从以前,艾尔弗雷德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劝谏过我,我不适合战场。”
“征伐国内藩侯,我打了个平手;征讨胡斯叛军,又没战胜圣杯派;入侵意大利,满心以为能征服罗马,却连圣山的山顶都没望见就被人家打回了老家。”
“剿灭伊丽莎白叛党,从头到尾基本都是主教和伯爵在领军,一路摧枯拉朽,根本没遇到几次像样的抵抗。讨伐波兰又是这样,第一战我就害死了乌拉斯劳斯,他那么信任我,我却没能回应他的信任。”
“我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擅长打仗,我的作战水平还不如博罗诺夫,遑论罗贝尔和高尔文他们……但我就是不服气,皇帝应该是无所不能的,皇帝可以不出手,但怎么能被臣子在能力上比下去……”
他抬起头,迷茫地对上克里斯托弗的眼睛。
“如果我只有这种程度,那我和全靠显赫家世的废物二代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不是哈布斯堡-蒂罗尔家族的一员,我是不是还不如一个农民,至少农民会种菜,但我不会。”
“大哥。”
克里斯托弗把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是人,不是神,人会有私欲,会有弱点,没有完美无缺的人,自然也谈不上无所不能。”
“博罗诺夫是外来户,艾尔弗雷德是平民出身,主教曾经试图刺杀你,但你不在意他们的出身,不在意他们的能力比你更强。唯才是举,这才是大哥能干大事的倚仗啊,臣子的才能超越皇帝,这是皇帝目光如炬的证明,何谈被比下去呢?”
“我不在意,是因为我的出身也不好。”
“再坏的出身,还能比无父无母的主教更差吗?”
“阿嚏!”
站在广场站台上的罗贝尔突然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
“老大,波兰比咱们的意大利冷多了,多穿两件衣服吧。”
罗贝尔用手帕擦掉鼻涕,挡开了朱利奥递来的棉衣:“不行,现在将士士气低落,正该是领袖与大家同甘共苦的时候,你穿吧,我受得住。”
“好吧。”
朱利奥披上棉衣,立马感受到周围士兵投来艳羡的眼神,盯得他头皮发麻。
良久,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将棉衣披在一位失去了右手的伤兵身上,在伤兵的千言万谢中追上了罗贝尔。
“大哥,我们如今怎么办?”
“撤退。”
“往哪撤?”
“西里西亚。”
“那……殿后工作怎么安排。”
“我。”
“老大你来安排?”
“不……我来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