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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卡拉季奇,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是啊,其他军的弟兄们下手太狠,这边实在没秋风可打了,不回来也不成了。”
胡斯第十六军团大营口。
木桩子围成的营门前,大门卫兵队长正和刚刚归来的卡拉季奇百夫长,有说有笑地聊着闲天。
“卡拉季奇”握着水囊,说两句便喝上一口水,尽量拖延着对话的进度。
无需多说,此人正是伪装成卡拉季奇的奥地利士兵。
拜他这口土生土长的捷克腔调所赐,看门队长对他毫无怀疑——前提是他不在对话中暴露自己的伪装。
“老哥,盖特曼大人还有要事找咱,咱就不多聊啦。”
“卡拉季奇”多喝一口水,辞别了队长,带着一百名故意装出散懒姿态的士兵溜进了大营。
“一路顺风。”
队长刚刚抬起手,突然眉头一拧,伸手拽住一个格外年轻的士兵。
“等等!”他眯起眼睛,指着士兵背上包裹着破布条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卡拉季奇”回过头,和被队长拽住手臂的罗贝尔对上眼神,心下暗道不好。
“嘿嘿嘿,老哥,喝水,多喝水。”
他表面佯装着轻松嬉笑的样子,溜达了过来,将一包马克银币拍在队长了手里,悄声说道:
“莫要声张,这小子是我偷偷劫持来的贵族小姐,我今晚就靠她度过嘞。”
“小姐?”队长皱眉观察着罗贝尔的脸蛋,“嗯,倒是白嫩。”
罗贝尔:……
虽然一万个不情愿,罗贝尔还是适时地露出女子特有的娇慌神情,缩起脖子,躲避队长毫不加掩饰的粗暴视线。
良久,队长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张开来。
他大笑着拍了拍卡拉季奇的肩膀。
“哈哈哈,卡拉季奇,你倒是抓了个好苗子。等你玩腻了,别忘了借我们看门的几个兄弟爽爽。”
“那是自然,自然。”
队长满意地捏了捏鼓囊囊的钱袋,吹着口哨看向蓝天,不再计较罗贝尔背上是为何物。
“卡拉季奇”连忙拉着罗贝尔的手腕离开营门。
“……我不是女人,不用牵着。”
“嘘,大人,此地危险,属下也是迫不得已。”
“哎。”罗贝尔长叹一声,且任由自己被属下如女人般拖拽着。
“贝贝,去把钱拿回来。”
灵魂的蓝光飞出宝石,返回营门。
光芒凝聚出一张手一般的肢体,抓起队长放在木桶盖上的钱袋,飘然离去。
不一会儿,去冲了个凉澡的队长返回案发现场。
“啊!谁?!是谁偷了老子的钱?!来人,来人啊!”
营门眨眼间陷入一片混乱。
罗贝尔抬起手,接住半空飞来的钱袋,随手扔还给“卡拉季奇”。
周围士兵们被他这手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术震得惊为天人,只觉自家主教神秘伟岸的形象愈加立体,之前因被追杀而丧失的心气大大恢复。
“大,大人,这是……”
“这是你们卖命赚来的钱,多加珍惜。”
“……是,大人。”
卡拉季奇捏紧了钱袋,默默走在队伍前面。
之前,伊日·波杰布拉德为胡斯军团编订了内容详尽的花名册,包括籍贯、姓名、特长和年龄,可那些名单都在暴乱与膨胀扩军中变成了一堆废纸,胡斯战士彼此间并不熟悉,无形中帮助罗贝尔顺利混进了军营。
罗贝尔派人伪装成加入不久的新兵,向其他营的士兵打听到他们这支百人队的屯驻地,一片位于大营东北角的营房,原本是营地的伙房所在,为了方便倾倒垃圾,和外界仅有一层不到两米高的木墙之隔。
简直天助我也。
百名奥军立即藏进营房,禁闭门窗,寸步不离,只派两个机灵矮小的年轻战士偷偷翻出了大营,前去同外界的其余部队取得联系。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
等到夜晚降临。
等到天地转化为他最擅长的舞台。
1448年,4月8日,布拉格以东森林,胡斯第16军团营寨。
沙漏滴完了最后一转,总共旋转四次,代表时间经过四个时辰、八个小时,代表世界彻底陷入凌晨的黑暗。
罗贝尔将罗盘和沙漏收回手提包,解开一层层的破布条,露出“棍状物”的真实姿态——高贵,骄傲,不可一世的黄金之剑。
“醒醒,醒醒!”
他挨个摇醒睡眠中的众人。
士兵纷纷精神抖擞地弹起身体,抓起手边的短剑。
八个小时的休息,他们一个个都像发情时的公牛似的精神矍铄。
“营地外的人准备好了吗?”
“是,他们说,只要看见营地起火,他们立刻放火烧寨。”
“很好,你,你,还有你,还有卡拉季奇,跟我来。”
“卡拉季奇”委屈地憋着嘴:“大人,我叫伊斯特洛维普拉夫,不叫卡拉季奇。”
“你们斯拉夫人的名字怎么都这么长?”
“大人,其实我的全名是伊斯特罗伟普拉夫·普特米尔什·罗索朗斯迪米尔·范·德维奇,普特米尔什是我父亲的名字,罗索朗斯迪米尔是我祖父的名字,范是我外祖父的名字。”
“……我还是叫你卡拉季奇吧。”
“哦。”
百名士兵跟着罗贝尔悄然离开营房。
为防惹起不必要的注意,罗贝尔下令禁止使用火把。
夜盲症严重的士兵们不得不握住彼此的手掌,用剑鞘和枪杆一点点摸索着前进。
而引领他们前进的,自然是夜盲症病情不那么严重的罗贝尔。
他高举着黄金剑,幽蓝色的光点盘桓在剑刃之上,宛如夜空中的一颗夜明星,带给旅行者无尽的勇气与斗志。
按照白天侦查询问的记忆,奥军很快摸到了军团盖特曼及其亲兵的所在地附近。
敌人如雷贯耳的鼾声充斥着营地各处,共同奏响一支混乱无序的交响乐。
罗贝尔不由自主回忆起卡利的夜晚,当年也是这样的夜空,这样的鼾声,只不过曾经伴行的同伴只剩下了朱利奥和雅各布寥寥两人。
曾经让他全军覆没,失去几乎所有同伴的奥地利军队,自己如今却作为其指挥,为新君主的野心舍生忘死。
‘世事无常,原来是这样的含义么。’
到了这里,若是再带着所有人一起,行动起来的动静难保不会惊醒敌人。
于是罗贝尔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卡拉季奇,你带着他们原地藏起来,等我的信号。”
“大人,您要单独行动吗?”
“嗯。”
卡拉季奇面色平静地,拳头捶在胸口的板甲上,发出“哐”的一声。
“上帝庇佑圣者所向无前,属下预祝大人,武运昌隆!”
“呜!”
一名倚靠着大门熟睡的胡斯战士忽地被一剑割开了喉咙。
一旁的同伴刚刚睁开一条眼缝,凌厉的剑锋转瞬间也夺走了他的性命。
罗贝尔如若无物地抬起两具尸体,扔进了路边的木柴堆。
感谢白袍人赐予他熊一般强悍的力量,否则单凭他原先柔弱的身板,别说搬运尸体,就连挥剑都是件费劲的事情。
解决掉护卫营帐的卫兵后,他轻轻用剑撩起帐篷帘。
熟睡的男人打着此起彼伏的呼噜。
他的怀里躺着一位娇媚的少女,脸上布满了左一道右一道的哭痕。
少女被男人的呼噜声吵的睡不着,她一眼就瞧见了鬼鬼祟祟的罗贝尔,下意识张开嘴巴。
“嗖!”
千钧一发之际,罗贝尔抽出腰间的小匕首,手起刀落,镖中了少女的心脏。
女孩在男人怀里象征着地挣扎了几下,很快没了生息。
现在,不需要再讨论她是否自愿侍寝了。
“唔……嗯?”
但少女的挣扎也吵醒了熟睡的男人。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摸了把胸口湿润的液体,立刻闻到熟悉的铁腥味儿。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罗贝尔三步并作两步,跨步冲至床边,用剑鞘死死抵在了男人脖子上,卡死了他呼吸和发声的渠道。
男人眨眼间便涨红了脸,拼命在罗贝尔手下挣扎。
但能随手推翻博罗诺夫的力气,又岂是他这副营养不良的身体所能抵挡的?
不过几分钟,男人挣扎的动静便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求生的潜意识在支配他的手臂敲打罗贝尔的右手。
但罗贝尔不打算杀了他。
起码不打算现在就让他死。
于是他松开剑鞘,让男人抓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反复呼吸。
抵住他喉咙的事物换成了吹毛立断的剑锋,罗贝尔冰冷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
“我问,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