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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热梅什尼克山,位于今捷克境内布尔诺市与林茨市之间,山脉四通八达,上接卢萨蒂亚山脉,下邻摩拉维亚盆地,是波西米亚王国有名有姓的高山。
由于其并不极端陡峭的山地地貌,这里不乏少部分渔猎为生的山民村落。
山脚的奥地利军营就毗邻着两座人烟稀少的村落。
军营临近平民定居点其实是十分可怕的事情,用幽默点的话来说,叫“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从维也纳运来的补给足够大军多日所用,他们不需要靠劫掠获取食物,给当地人留下坏印象。
好在罗贝尔手下的人手并不多,大部分士兵都被送上了高山,省去了他约束军队的麻烦。
午夜时分。
罗贝尔摘掉护头环,和衣熄灯准备入眠。
他把沉重的黄金剑放在胸口——一开始他还不习惯被压着睡觉,如今反而胸口不压点东西就睡不舒服了。
但他刚刚钻进被窝,剑柄末端的蓝宝石骤然光亮大作,连带着剑身的颜色也开始由黄金转化为苍蓝。
一双稚嫩的手从宝石里伸出,拽着剑柄,自己拔自己,艰难地拖动着剑与罗贝尔一起走向帐外。
还好牛顿距今再晚两百年才出生,现在别说棺材板,连液体都还算不上,否则多半已经在提剑赶来的路上了。
“贝贝,发生什么事了?”
罗贝尔温柔地抚摸着宝石,安抚了灵魂的情绪。
贝贝握住剑柄向上一扭,指向山顶的方向,罗贝尔下意识抬起头。
下一秒,冲天的火焰盘旋而起。整座山头,几乎在须臾之间,陷入一片火海。
罗贝尔大惊失色,用生平少有的大吼对躺在简陋窝棚里的众多士兵呼喊道:
“敌袭!敌袭!”
法罗双手紧握长枪,咬牙切齿地望着被火焰撕开了一道口子的堵截线,以及随之涌来的源源不断的王国士兵。
“失策了……”
他成功预判了老对头的心思,但他没料到,敌人竟然会投掷火油爆破桶,还使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如此不珍惜麾下战士的性命……
法罗狂吼着冲锋至烈火燃烧的斜坡,大力挥枪,砸飞了十几个还没站稳脚跟的敌军战士。
他们的双手双脚在半空疯狂地蹬舞,齐声惨叫着跌下悬崖。
“凯撒,你这样还算得上罗马人吗?!”
他的吼声在高山巅峰回荡。
“哼。”
盖里乌斯瞥了眼旁边摔下山谷、注定粉身碎骨的士兵,云淡风轻地自语着。
“死亡是战争的一部分,没有胸襟去坦然面对死亡的人没资格站上指挥台。就是不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你才不是马克·安东尼之流的对手。”
他怒斥身边的士兵:“看什么!前线出现缺口了,马上补位!”
“是!”
诚惶诚恐的战士连忙,又纷纷被
通往山顶的陡峭山路,能容纳多人通行的就只有这一条。
法罗·德·伊德里苏挺身提枪,傲然立于山路尽头,一时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奥军士兵搬出营地里的饮用水,泼洒在燃烧的灌木与大树上,试图浇灭山火,但这种努力注定是徒劳。
人为点燃的火焰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沿着任何可以燃烧的载体迅速蔓延。
从上至下,火龙一往无前地吞噬着象征葱郁生命的山林,熟睡的鸟儿被火焰惊醒,还没来得及飞起,便连同树枝搭建的巢穴一起化为灰烬。
袍子、野狼和鹿群慌乱地逃出森林,甚至连它们以往从来不敢靠近的恐怖直立猿的村庄都成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但山民还没来得及感谢这上天的馈赠,便纷纷面无血色地发现了火光冲天的克热梅什尼克山峰。
“山、山里走水了!快逃啊——”
人与狼、鹿与人,一对对曾经食物链上的对手,在烈焰的伟力前毫无反抗之心,并排在山谷地间逃窜。
山脚下,罗贝尔的白布单衣被汗水浸透。
火焰全无熄灭之兆地沿着山林向他们的山脚大营蔓延。
但他麾下仅有一千多号人马,其余都派去了山顶。
这些都是军改之初就被征募参军里的百战老兵,失去一个都令人心痛,遑论一次性失去三分之二。
他紧咬牙齿,扭头对朱利奥道:“分出一百个人,随我上山救人,你带着其他人立刻撤退,头也不回地往东跑!”
“是!”
朱利奥毫不犹豫地接下命令,点出一百多名最精锐的奥地利战士交给了罗贝尔。
“老大,千万和法罗一起活着回来。”
“法罗不一定,但我肯定死不了。”
罗贝尔随口回他一句,和要跟上山的百十号人,每人举起一桶水淋在身上,又演示了一遍如何用蘸湿的衣物防护口鼻。
这都是江天河当年在他面前炫耀过的知识,同时还有“地震时要躲厕所和桌子底下”以及“室内火灾必须爬着走”之类的逃生小知识。
按她的话说,未来学校教育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连不起来的碎片,充斥学生生涯的“火灾地震演练”算是罕有的能直接用上的知识。
罗贝尔一行消失在漆黑的山路尽头。
朱利奥抿着嘴唇,率领军团缓步后撤,没有如罗贝尔所言的扭头逃跑。
接受命令是士兵的义务,但如何履行却是他这个指挥官的个人选择。
他要为友军守护撤退通路,他相信老大一定能带所有人活着回来,罗贝尔的黄金剑正如查理曼的圣剑咎瓦尤斯,而他的手里也持有骑士罗兰的圣剑杜兰达尔——虽然是他自作主张命名的,但他相信二人之间也拥有着堪比查理和罗兰的联系。
“别死咯,老大。”
朱利奥骑在马背上喃喃自语道:“罗兰可是比查理先走一步,所以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长枪横翻,银蛇狂舞。
不计其数的登山士兵在历经千辛万苦地抵达山路尽头后,却绝望地发现此路不通。
法罗打发所有士兵全力抑制火势,独自一人挡在山路前。
他一刻不停地舞动枪杆,体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死于他手的敌人很快超过了二十人,紧接着是三十、四十,而这个数字仍伴随涌来的敌人而不断攀升。
为了登山,王国军抛弃了一切辎重,包括沉重的弓弩箭矢,人人只带轻甲短剑。他们仅携带战争物资是五桶火油桶,原本计划用于轰炸山脚下的敌人大营。
为了搬运它们,盖里乌斯一方付出了数十人跌落山崖的代价。
但万万没想到,山巅居然有奥军的大股部队驻扎,导致王国军不得不提前引爆了火油,试图以放火烧山的方式逼迫奥军撤退。
不是,正常人怎么会在山顶驻军啊?
你特么是马谡吗?
当然,盖里乌斯不可能知道来自遥远东方的马谡是何等样人。
但他知道,再不做点什么,他这爬山的上千士卒怕是要被自己的死对头一个人杀光了。
“都让开!”
他伸手拨开胆怯而不敢上前的士卒,站到了众人之前。
在挥舞了上百次长枪后,法罗的手臂仅仅略微发酸。
他冷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那张曾经令他彻夜不眠、寝食难安的衰老面容,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匹夫!是谁让你返回人间,还老成了这副德行?”
法罗不无炫耀地挤弄着手臂上的肌肉:“看看我,如此年轻力壮的肉体,你难不成打算和我一对一地单挑吗?”
“切!”盖里乌斯侧头啐了口唾沫。
“小人得志的匹夫,当年如果不是你们几十个人按住我,你以为就凭你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布鲁图会是我的对手?”
他抽出那柄生锈的罗马短剑,将剑鞘随手扔进深不见底的悬崖,怒喝道:“卡西乌斯,别小看老人啊!”
盖里乌斯平举短剑,对着法罗所在的山路尽头发起义无反顾地冲锋。
法罗向前突刺,却被他轻松侧身躲过,再反手用枪杆击打腰腹,也被他用剑格挡到一旁,还被趁势突破了防线,灵活的身形根本不像个老头子所能做出的动作。
盖里乌斯侧身用肩膀怼着法罗的胸膛,把他推离原地。
士兵忙不迭地紧随其后,鱼贯而入,登上了这个险要的口子。
法罗一皱眉,在躲避短剑的间歇吹响口哨。
忙于救火的奥地利军队在副将雷恩的率领下迅速抵达附近,在周围的熊熊烈火中与敌人贴身交战在一起。
人群中,唯有两道身影最惹人注目。
毫无疑问正是将对将、王对王的法罗与盖里乌斯,或者说,卡西乌斯与凯撒。
经历最初的慌乱后,法罗很快凭借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盖里乌斯,不让他有分心指挥的机会。
正如法罗预测的一样,后者在体力与力量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全靠一手身经百战磨练出的战场技艺与他周旋。
盖里乌斯在心里把复活了他的混蛋骂了一万句。
狗日的,凭什么卡西乌斯能在最年轻的年岁复活,而他只能延续死前的年龄,用五十五岁高龄的躯体去对抗人家二十多岁的力气?
生前,卡西乌斯比凯撒年少十余岁,他在凯撒五十五岁时发动刺杀行动,还必须靠六十多人按住后者才能得手。
而现在,法罗的肉体比盖里乌斯年轻得更多,总算能凭一己之力与对方平分秋色。
“伊德里苏大人!”
正当他逐渐转守为攻之时,雷恩忽然对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不行,火势实在止不住了!撤退吧大人!”
“好!你来指挥撤退!”
法罗头也不回地喊道。
趁着他稍微分心的工夫,盖里乌斯挥剑劈开枪杆。
但木枪杆却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断裂,反而是他瞥见锈剑的豁口皱起眉头。
“竟然比钢铁还坚硬,这是什么木头。”
“呵,谁知道呢。”法罗冷笑地抖动枪身,“穿白袍的家伙说,这是沾染了神明之血的圣枪,不过确实比咱们当年用的投矛好使多了。”
“嗯……”
盖里乌斯沉默无言。
死对头手里的武器给他一种胡乱拼凑的不合时宜感。
照理来说,锻造出的武器会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尤其对他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而言,这种气质是难以遮掩的。
而这种瑕疵感最大的来源就是长枪最重要的部分——枪尖。
“那柄枪的枪尖……是不是重锻过?”
“哈?”
法罗诧异地喊。
“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有空关心兵器?”
“兵器是战士的情人,反而是你这样不关心兵刃的人,没资格置喙我。”
“大人!”雷恩送走了最后一名逃难的奥地利士兵,对他们的方向嘶喊:“快跑啊大人,火来了!”
法罗双目微凝。
他遽然挥枪拍倒了盖里乌斯,自己也趴倒在地。
一头汹涌的火龙自二人上空舞过,烧死了途径的数十名王国军战士。
“该死。”盖里乌斯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怎么回事,怎么火势如此凶猛?”
“废话!你他妈放火烧的山你不清楚后果?!”
“我上次火烧高卢的森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上次也没有用火药和火油啊——草!”
盖里乌斯遽然抬腿给了法罗一脚,把他从另一头火龙的焚烧路线上踢开。
“现在怎么办?”他扭头对士兵大喊,“灭火,快找水来!”
士兵哭丧着脸:“大人,这里是山顶,哪来的水呀。”
“火油点燃的山火是灭不了的。”法罗捂着腹部从土地上站起,“凯撒,你要是想活命,就跟我走。”
“什么?”盖里乌斯瞪大眼睛,“你要我接受仇敌的援手?刺杀我还不够,还要侮辱我?!”
“闭嘴,你不想活命,他们还想活呢!”
法罗指着王国士兵,盖里乌斯扭过头,对上了一双手渴望的眼神。
“王国的战士们!”
法罗高举长枪呼喊:“我的主君正在山下接应,你们是要跟我活命去,还是血战到底!”
士兵没有太多的犹豫。
他们纷纷扔掉武器盔甲,紧跟在法罗身后,冲向唯一没有被火焰波及的下山路口。
不一会儿,盖里乌斯的身后已经不剩下任何一名战士。
一切仿佛回到了一千五百年前,凯撒的支持者争先恐后地成为反对他独裁的政敌一样。
披着罗马铁片甲的矮小小老头叉着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骂骂咧咧地跟上了逃难的队伍。
“这次算你赢了,下次,下次我肯定会报当年的背叛之仇。哎哟,老夫的腰啊——快来个人扶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