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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檿弧箕箙,几亡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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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谣,起自华夏文明众邦之首,姬周王室统治时期的中原。

    西周末年,周宣王姬静时期,王游近畿,车辇途经镐京城外一村,闻小儿拍手作歌曰:“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箙,几亡周国。”

    宣王静惊骇失色,逮捕并质问孩子童谣何来,孩童答曰:“皆红衣少年所教。”

    他连夜赶归王都,急召太宰伯阳父解谶奏对。阳父解曰:“月为妇,阳为夫。童子之言,意在周国亡于妇人之手。”

    数十年后,周幽王姬宫涅烽火戏诸侯,废黜皇后申氏,改立褒姒为后。一番操作没有戏来宠妃褒姒的爱慕,倒是惹来关外犬戎的觊觎。

    公元前771年,申后母家的申侯不堪忍受屈辱,引犬戎入关,联手打破王都镐京,暴君幽王于骊山下死无葬身之地,西周宣告灭亡。

    以上轶事出自《东周列国志》,是华夏大地乃至全世界对“谶纬之学”的最早记载。

    当然,把亡国的责任推到女人头上,本身就是一种“君王神圣不可侵犯,永远正确永远伟大”的惯性思维。

    “是女人害国家灭亡,皇帝的本意是好的”既是一种自我安慰,亦是封建社会民众热衷于维护权威的表现。

    负责沟通天地生灵万物的太宰认为,当上天试图警示俗世君主,就会令荧惑星下凡而为童稚,编写警告的歌谣,让孩童们传唱。

    历朝历代,民间流行起吊诡的童谣本身就会被认定为一种亡国之兆。

    打着奥地利旗帜的车驾经过布尔诺城外的田垄。

    和平重归波西米亚大地,战争时期被父母牢牢保护在家中的孩童们终于被允许离家玩耍。

    田垄间玩闹的孩童嬉戏叫嚷,吟唱着讽刺皇帝的歌谣,具体内容不方便翻译,反正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语。

    罗贝尔撩起马车的帘子,感慨地遥望呼啸跑过的孩子们。

    孩子怎么会有心思撰写讽刺性的歌曲?多半是某家贵族请吟游诗人所写,借孩童之口传唱。

    而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提前打听到了奥地利的“自由邦计划”,打着裹挟民心,逼迫奥地利让步的歪主意罢了。

    “嗨,任重而道远啊。”罗贝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驾,驾!吁……”

    法罗拍马前行至马车窗边:“大人,朱利奥将军的部队已经按您的吩咐抵达了北郊,是否要安排他们接管城防?”

    “不,不要打草惊蛇。”罗贝尔说道,“我希望尽可能以平稳的手段解决问题,约翰和城里的三大家族谈得怎么样了?”

    “呃,不甚理想。”法罗无奈道,“波莎家族,恩斯滕伯格家族和特雷琴堡家族都坚持要和陛下,或者至少是和总主教您本人谈判,否则一切免谈。”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朱利奥,在北郊森林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现身。”

    “是。”

    “还有,给三大家族的族长每人去一封邀请函,请他们来布尔诺行宫做客。”

    布尔诺城堡的民间氛围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喜意盎然。

    奥地利招纳了绝大部分东部的胡斯叛军,顽固分子也在官军的围剿下纷纷覆灭。因而与战乱仍在继续的西境不同,摩拉维亚并没有乱军的困扰。

    早已习惯于战后重建的捷克人民迅速重建起在战乱中烧毁的家园——木头房子就这么一个优点,烧毁容易,再盖也简单。

    虽然错过了春耕,但还有冬小麦可以播种,奥地利的囤粮和波西米亚农民的存货足以支撑到下一次丰收。

    摩拉维亚以惊人的速度重焕生机,只要希望仍在,人类就不会放弃生活。

    但和情绪积极的民间相比,摩拉维亚贵族团体的氛围格外微妙。

    这一切都离不开奥地利颁布的荒唐法案——自由邦法令。

    自由邦法令规定,摩拉维亚地区将在一到三年之内完成旨在解放农奴、解散宗教审判庭的自由化改革。

    按照法案,庄园主将为每名受解放的农奴获得三枚马克银币、也即两弗洛林的补偿。

    农奴赎身的银币可以由维也纳王庭暂且代付,而后皇帝将对这些解放的自耕农征收一笔额外的“耕地扩张税”作为补偿——顺便小赚一笔。

    看起来,维也纳方面确实为改革做出了颇具诚意的让步——问题是摩拉维亚贵族根本不想改革啊。

    俺们吃着火锅唱着歌,内战中替奥地利摇旗呐喊,结果你反手就要没收我们的农奴。

    罗贝尔·诺贝尔,你办事忒不地道!

    于是,为了抵抗罗贝尔·诺贝尔的暴政行径,撑到善解人意(耳根子软)的皇帝回国后替他们主持公道,摩拉维亚势力最大的三大家族齐聚一堂,商量着拖延罗贝尔的对策。

    三大家族原本是波西米亚贵族,由于领土被割让,摇身一变又加入了奥地利一方。

    这在中世纪并不少见,日本战国时期的怀柔政策「所领安堵」,意为吞并领土后并不改换当地的世家豪族,保证当地大家族的领地,以此挖角对方改换门庭。

    欧洲封建政治确实讲究尊卑有序,但只须有个皇帝,无须皇帝是谁。

    谁赢,我们帮谁。

    波莎家族,摩拉维亚本地的斯拉夫大贵族,当家族长波波莎·波莎。

    作为这个时代少有的女族长,波波莎素以性格强势闻名。

    对于异见者,她坚信除了将其丢进地牢外没有第二种选择。对于自以为是的文艺复兴学者,他也秉持有一种贵族对知识分子的厌恶,通通丢进地牢。

    如果让波波莎发现谁敢当着她的面戴上一副看起来学富五车的眼镜,更是会激发出她的勃然怒火,血溅五步都不为过。

    恩斯滕伯格家族,典型的日耳曼化捷克贵族,当家族长雷纳德·冯·恩斯滕伯格。

    恩斯滕伯格家族崛起于十三世纪,家族本身也混杂了日耳曼人与捷克人的血统。他的家族封邑位于奥波边境的斯卡利察,他也因此随着封地被一同割让给了奥地利人。

    雷纳德的性格与波波莎截然相反,他是坚定不移的古罗马古希腊文艺支持者,多年来大力支持波西米亚的文艺复兴运动,是波西米亚少有的思想先进分子。

    而雷纳德的姻亲兄弟,特雷琴堡家族的族长卡尔·冯·特雷琴堡,是三人中最懈怠的“反对者”。

    从姓氏和名字上也看得出来,特雷琴堡家族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德意志人。

    在西吉斯蒙德大帝主政神圣罗马帝国时期,为了加强波西米亚与德意志的民族融合,他有意将许多捷克人封于德意志,将德意志人封于波西米亚,希望以杂居融合的方式巩固帝国的东部边陲。

    不得不说,西吉斯蒙德大帝的方案是有效的。

    卡尔·冯·特雷琴堡,即使在贵族中也属于比较愚忠的异类。而且他的愚忠并非对波西米亚,而是对作为一个整体的神圣罗马日耳曼帝国。

    既然皇帝有意还摩拉维亚的农奴以自由,卡尔自然会敲锣打鼓地喜迎解放。

    他被拽上贼船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娶了雷纳德的妹子,而他的爱妻又是恋家的性格,大舅哥的态度关乎他床上的幸福生活,这才被迫加入反对派。

    按卡尔的想法:这补偿不是挺多的嘛?为啥要拒绝啊,不是很懂你们捷克人。

    总而言之,暴虐嗜杀的波波莎、学者做派的雷纳德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卡尔,三大家族组成的“反改革阵线”正式成立。

    而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总主教这封透露着鸿门宴气息的宴会邀请函,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