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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维亚西北部,大省首府布尔诺。
萧瑟的冬风掩盖不住行人脸上的兴奋,城市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式各样风格不一的民族服饰与家徽旗帜迎风飘舞,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布尔诺城内的旅店早已爆满,临时紧急改造为客房的市政大厅也毫不例外地被前来观瞻的民众挤满,其中有跃跃欲试的贵族及其随从,有嗅到商机的商旅大队,但更多的还是无穷无尽的平民。
恰逢秋收结束之际,结束了繁忙农活而无所事事的自耕农和无业游民们在收到皇帝陛下的谕令后,不约而同来到这座小城。不仅城内,就连城外的农庄、磨坊和农民家中都住满了客人。
布尔诺的警备队忙得可谓焦头烂额,贵族、商人、自由民,这三种最重量级、最得罪不起的群体同时聚集于此,又因为爆满的旅店时常发生冲突。
前几日,有一名西里西亚贵族骑士非要给佩剑和随身衣物也单独订一间房,只因为那些衣服是母亲亲手缝制,具有重要意义,结果被其他想订房的奥地利贵族暴打了一顿,差点演变为一场西里西亚和奥地利之间的大规模民众冲突。
万幸警备队及时赶到,在付出“自家队员被暴怒人群打了一顿”的代价后成功安抚了双方——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们成了大家泻火的沙包。
随着受邀来到布尔诺的外地人越来越多,冲突发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即使皇帝的禁卫军也加入了维护治安的工作,仍显得人手不足。
而导致这一切混乱与吵闹的元凶,自然是那场由约翰所提议,罗贝尔负责转述,最终由皇帝陛下拍板开展的全国性活动。
1448年10月,神圣罗马帝国五十年来规模最大的全国比武大赛即将拉开帷幕。
帝国五大世俗选帝侯全部受邀参加,教会选帝侯由于教律约束不得从事暴力,因此共同担任裁判一职,和摩拉维亚本土教会一同组建了【大赛裁决委员会】,由资历最深厚的美因茨大主教,迪特里希·申克·冯·埃尔巴赫担任裁判长。
帝国境内五百七十八国实地贵族,有四百四十国决定参加全国大赛。另外还有个一百多个没有领地的贵族家族踊跃参加,都渴望在皇帝面前展露本领,以此获得一块属于自己家族的领土。
除此之外,沦陷于波兰之手的西里西亚,邻近的匈牙利和波兰,就连远在西部的勃艮第公国领都派出了本国代表队。
规模空前广大,盛况空前强烈。贵族及其随从,总计远超当日巴塞尔公议会的参与人数,让神圣罗马帝国团结的一面展现前所未有地展现于世人面前。
望着熙熙攘攘的城市与摩肩接踵的贵族,年轻的国王卡齐米日站在阳台上咋舌不已。
“我艹……”
他把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扯长脖子,竟然都看不到人群的尽头。
“我尼玛,好多人……”
这样规模的比武大赛,莫说是地广人稀的立陶宛,即使相对发达的波兰境内也绝对组织不起来。
卡齐米日第一次对神圣罗马帝国的庞大有了最直观的感受,但这反而更令他疑惑。
“不是,他们这么多的骑士,这么强大的国家,为什么不对外扩张,挨打也不还手,脑子有毛病吗?”
在他身后的马佐夫舍大公若有所思地道:“也许是因为不够团结吧。”
“不够团结?”
“是啊,一个分裂的帝国,怎么可能同心协力地对外扩张。”大公笑了起来,但紧接着又感叹道,“但也许正是这种不团结,让德意志人、斯拉夫人和拉丁人愿意在同片旗帜下生活。是非曲直,实在难以评说。”
“原来如此……”
城堡门口,倒霉的查理·德·勃艮第又一次被拦在了大门外——为什么要说“又”?
披着厚厚的灰白狼毛大衣,相比去年,脸型更加棱角分明的少年不满地嚷道:“嘿!我都说了我是主教的学生!而且我还是勃艮第公爵的继承人呢,快放我进去!”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城门卫兵的嘲笑。
“你是勃艮第公爵的儿子?公爵之子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参加大赛,别闹了,年轻人,回家去吧,哈哈哈。”
“你!”
查理气急败坏地甩着马鞭。
确实,作为公爵之子,出行没有扈从骑士跟随确实荒唐。但如今英法战争进入最终决胜阶段,勃艮第公国的大军严阵以待,他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让父亲分心。
若非实在思念拉迪斯劳斯和老师,他可能都不会参加这次比赛。
“咦?”
正当查理骑着马在城门外徘徊之际,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熟悉而喜悦的呼喊。
“啊!查理哥哥!”
他回过头,眼神正对上满脸惊喜的拉迪斯劳斯·冯·哈布斯堡。
“拉迪?”
“我就知道查理哥哥肯定会来!想你(*^▽^*)!”
已经8岁的拉迪斯劳斯开心地跳下马车,在侍卫紧张的呼唤中冲到了查理的马前。
时年15岁的查理笑着伸手将他抱上坐骑,放在自己身前。
“我看看,嗯~比前段时间肌肉长了不少,以后一定能长成一个合格的贵族。”
马车的帘子被撩起,穿着厚重绒袍的伊丽莎白夫人自其中俯身款款而出。
她微笑着对查理稍稍欠身行礼,吓得后者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
“许久不见,勃艮第伯爵。”
在西欧部分地区,贵族间会用低于其父亲一等的爵位来称呼贵族继承人,例如法兰西国王的继承人称为某某公爵。
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不代表真实爵位,只是一种对继承人的尊称。况且,法国事实上也没有公侯伯子男的爵位高低之差。旧制度下的法兰西王国只有【王族】,【高贵贵族】与【普通贵族】三级差异,所谓公爵不过是对实力强大的地方贵族的尊称而已,不代表真实爵位。
查理老老实实地弯腰鞠躬:“夫人,多日不见,贵体隆安。没想到您也来参观大赛,陛下那里……”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陛下那里,主教大人已经做了思想工作。”
“嗯,诺贝尔老师说他逼陛下签字同意了!你看!”拉迪斯劳斯开心地举起一张契约书,“白纸黑字!”
查理:……
不是很懂你们日耳曼人。
总之,有了拉迪斯劳斯和伊丽莎白的保证,查理才总算进入了城堡,且得以住进了最高档的王室行宫,惬意地歇息下来。
克里斯托弗举着望远镜,紧张地盯着窗户下面广场的光景。
他的妻子坐在床边陪孩子快乐地玩耍,逗弄着五岁的可爱儿子。
不久,孩子玩累后陷入梦乡,妻子温柔地为他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丈夫身后,环住他的腰,将头侧轻轻靠在背上。
“克里,在看什么?”
克里斯托弗转过身,轻轻吻在妻子的额头上:“大哥昨晚说,今天要给莱昂诺尔小姐一个惊喜,我很好奇是什么。”
妻子可爱地歪着头:“玫瑰花?”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也许吧。”
窗台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莱昂诺尔走到窗边,紧张地抓紧裙角。即使身边的伊莎贝尔不断安慰她,她仍大脑一片空白,显得那样无所适从。
“别担心,你不是一直希望见皇帝一面吗?”伊莎贝尔用德语鼓励她道,“你现在可是最漂亮的小公主,那个笨皇帝一定会看呆的。”
莱昂诺尔用刚学的德语磕磕巴巴地说:“但、但是!我还是……”
“哎呀,别但是啦。”伊莎贝尔笑着按住她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花坛,“你看,你未来的丈夫已经来了哟。”
脸色涨红的弗雷德里克疯狂冲出房间,立刻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上门栓,锁死了房门。
他气喘吁吁地扶住墙壁,木门另一边传出某人骂骂咧咧的喊叫,木门被踹得摇摇欲坠,但最终没有被突破。
皇帝长出一口气,继而望见了十几米之外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及腰的酒红色长发,未张开而略显稚嫩的可爱脸庞,掩盖脖子的透亮纱巾和刚刚盖膝盖的丝质连衣裙,以及那双娇柔可爱的细小小腿……
莱昂诺尔眨巴着楚楚可怜的小眼睛,如一头稚嫩小鹿般紧张地望着他。
咕咚。
弗雷德里克咽下一口唾沫,猛跳的心脏几乎要飞出喉咙。
他掏出衣兜里的蓝宝石,“瞬移”至二人面前,磕磕巴巴地大喊:“朕朕朕朕,我我我我,那个那个那个,初次见面!总而言之,请收下!”
他突然九十度鞠躬,双手奉上蓝宝石,可爱的小莱昂诺尔一脸迷茫。
伊莎贝尔默默退开一段距离,给二人之间的气氛留下一个充足的发展空间。
弗雷德里克试探地歪头抬起眼睛,却发现莱昂诺尔也在好奇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个神经病,于是尴尬地挠头挺直腰板。当他站直身子后,小莱昂诺尔的脑袋仅仅能达到他的肚脐眼。
莱昂诺尔不禁因为夸张的身高差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弗雷德里克也笨拙地嘿嘿笑着。
浪漫的气息在二人间慢慢酝酿。
但正在此时,不速之客闯入了这个温馨的画面。
方才被锁死的木门突然炸裂。
一身紫袍的罗贝尔自木屑中如野兽般冲了出来,他扔掉怀里的“撞木”,飞起一个大脚踹翻了皇帝。
小脸通红的莱昂诺尔和伊莎贝尔目瞪口呆。
刺、刺客?!
皇帝嚎叫一声,一头扎进旁边的草地,罗贝尔趁势用地面技扭起他的大腿,疼得弗雷德里克不住地拍打地面:
“疼!别掰!疼!”
“弗雷德里克,你个小偷强盗王八蛋!偷东西竟然偷到我头上来了!”罗贝尔愤怒地啐了他一口,“快把宝石还回来!”
弗雷德里克一边挣扎,一边骂了回去:“小气鬼!大不了我再给你买一个不就完了!我可是你的皇帝,你连官都是我封的,朕命令你放开朕!”
罗贝尔一巴掌彻在他后脑勺上,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谁家的皇帝会他妈当贼?!别废话,那块蓝宝石很重要,快还给我!”
“哎哟喂,别掰了,哥,你是我哥还不成吗?我还给你,还给你!”
弗雷德里克疼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委屈地把蓝宝石还给了罗贝尔。
“真是的,不就是块宝石嘛……”
罗贝尔拿回栖息着贝贝的蓝宝石,转手把另一块红宝石放回他的手心:“侬,这个给你。”
弗雷德里克大喜过望:“真哒?”
“真的,接着滚回去泡你的妞吧。”罗贝尔疲惫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的,哪有第一次见面送宝石的,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