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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Universit?t。
作为现代社会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大学,肩负着培养和塑造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责任。
1365年,奥地利公爵“启业者”鲁道夫四世(Rudolf IV)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建立了奥地利的第一所大学,维也纳大学(Universit?t wien),随后便因为《1365年金玺诏书》剥夺了奥地利的选帝侯权力而忧愤去世,享年仅26岁。
值得一提的是,鲁道夫四世的妻子同样来自卢森堡家族,而他毕生的目标都是将维也纳打造成不逊于岳父查理四世皇帝的布拉格的伟大城市。圣史蒂芬大教堂,维也纳大学等遗留至今的建筑大多出自其之手。
鲁道夫四世也是第一次提出“奥地利大公国(Archduchy)”这一概念的公爵,以区分原本的公国(duchy),进而将各个哈布斯堡分家重新整合为一体。
可惜天不假年,他的野心终究败给了寿数,但他所创立的维也纳大学至今都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学府之一,是多瑙河流域的学术研究中心,至今诞生过21位诺贝尔奖得主。
罗贝尔是生平第一次到达大学这样级别的高等学府讲话,心中紧张万分。
按江天河的话来说,他这个年纪的人在后世“还在为高考科举奔波劳碌”,以他神学院毕业的水平,不比江天河的初中文凭好到哪儿去。
他向弗雷德里克提出请假的申请后,皇帝承诺为他保留宫相的宫职,前提是他不许在休假期间摆烂——不愿意从政,就给老子去大学教书。
而为了今天的初亮相,他绞尽脑汁地准备了一周的课程,终于在三天前才敲定了演讲的主题。
“主教大人,到时间了。”
他的教会秘书,艾伊尼阿斯先生的大女儿加布里埃拉推了推眼镜,淡淡地提醒道。
“哦,哦,对,该我了。”
维也纳大学校长,同时也是前维也纳大主教阿德里安,结束了他热情洋溢且冗长的铺垫,面带笑意地看向刚刚走入教室,看起来惴惴不安的罗贝尔。
他这两年忙于战事,疏忽了对拉迪斯劳斯的教育,老阿德里安和他的矛盾因此大为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对教会年轻后继者的欣赏和满意。
“呵呵,你终于来了,年轻人们都等不及了。”阿德里安调侃道,“和我这样的老朽相比,他们更期待您的演讲咯。”
对他的话,罗贝尔能回应的唯有苦笑:“校长,您别再笑话我了。”
讲台下的四百多名学生意识到校长仿佛永远没有止境的闲扯终于结束,纷纷长舒一口气,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走进教室的风云人物。
经过这两年南征北战以及自由邦计划走入贵族家庭的千家万户,这个“毁誉参半”的意大利主教已经成了各家各户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在座的不少学生都曾有过聆听家族长者辱骂罗贝尔的所作所为,却又劝家族后裔学习他的奇妙经历。
他们眼见那位年轻到过分的大主教冲他们腼腆一笑,转身用碳笔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一个个德语字母。
“基督伦理与禁欲主义。”
这将是他今日演讲的主题。
位于罗马的大图书馆,尼古拉五世喟叹着合上一本厚重的古书。
“‘国家一旦没了正义,就沦为一个巨大的匪帮。’”
尼古拉对上博尔哈主教疑惑的眼神,苦笑着解释道:“这是古罗马的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的话。主教阁下,我不认为会沦为匪帮的只有国家,国家是人组成的,教会同样是人组成的,我不想说谎,但是这里没有神明,也许我们注定无法逃离与国家相同的困窘。”
博尔哈微微摇了摇头:“冕下言重了,您收复了沦陷南国的故土,包容德意志皇帝屡次悖逆之举。您已经证明自己是比尤金四世冕下更出色的领袖,无需苛责自己。”
尼古拉五世依然叹息:“那都不过是世俗的胜利,无法掩盖精神上的衰败。主教,我有些迷茫,我们从这些几千年前的古书里寻章摘句,执拗地扣字眼,试图用神的话语掩盖人的迷茫。可基督所追寻的正义,我是说,单凭一次次辩论和搅混水似的中庸之途,真的能寻找到圣彼得的本心吗?”
“禁欲主义是基督伦理的正义,节制,慈爱,是神所提倡的美德。”罗贝尔看看自己的大纲草稿,“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罗贝尔·诺贝尔,一名来自意大利的修道士。”
“多年来,我一直是坚定的禁欲主义者,耶稣基督说,人生而有罪,生命是一场漫长的赎罪之旅,孤独、贫穷、困惑……一切都可以成为赎罪的养料,于大洪水降临之日给予凡人升天的至福。”
罗贝尔突然停下炭笔,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同学们有人试过一直不洗澡吗?”
寂静的教室陡然哄堂大笑。
学生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少数分子,而后者全无羞愧之色,反而骄傲地站了起来。
“很厉害,至少我做不到。”罗贝尔耸耸肩膀,“某种意义上来说,拒绝洗涤也是一种受苦,恭喜你们,不过有条件的话还请用香薰遮掩一下味道,真的很重。”
骄傲站起的学生面色一红,在其他人调笑的注视下坐回座位。
大学生们原以为来演讲的人会是位张口礼义廉耻,闭口经文正义的学究,没想到罗贝尔竟然一开始就抛出这么离经叛道的问题。
一个诙谐幽默的上位者更容易获取他人的好感,罗贝尔很快感觉课堂气氛有所改善,逐渐开始步入正题。
“同学们,今日的话除了你、我和神明,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我真心实意地询问大家……”
“……人真的该受苦吗?”
尼古拉五世向博尔哈主教问出那个自大学时代便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我在波伦亚大学深造时,曾和我的神学课老师有过一场争辩。”尼古拉喃喃自语,“圣经说,人的罪孽起源于亚当夏娃,苹果玷污了纯洁的人性,人类从此有了罪恶的天赋。”
“神说过,祂所创造的人类是不完美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如果人类不完美,那人类为什么要为自身的不完美而肩负罪孽?世俗领主惩治罪犯是因为犯人触发了法律,触及了他人的利益——那一个生来懵懂的孩子又伤害了谁呢?”
博尔哈主教沉默不语。
他当然可以用经典的话术回应尼古拉的迷惘,例如类似的话题早已在过去某场辩经论战中得到了结论,或者当头一棒制止他亵渎的思考。
但博尔哈明白,教皇冕下所指的并非简单的几句话,他所质疑的是更高层次的存在,他不敢妄加评论。
罗贝尔指着圣经中的一小段批注:“信仰和纯洁的生活可以涤净人类自身的罪孽。神将他的儿子耶稣献出,赦免凡信他的人。”
“这里我来和大家玩一个无聊的文字游戏。”他微笑着把手指比在一起,“人生而有罪,待人死后,灵魂脱离肉体受到神的亲自审判,有罪者打入地狱,无罪者升入天国,同学们有人想下地狱吗?”
教室内所有人齐齐摇头。
“那我可以理解为,‘升天’这件事本身就是大家欲望的具现吗?”
这一次学生们明显出现了动摇。
欲望一词长期受到教会有意的污名化,将神圣的天国与人类罪恶的欲望相关联,实在是一种亵渎的说法。
但,叛逆素来是大学生的标签,大学生主打的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对手是神也要掰掰腕子”,这才有资格叫狂妄的大学生。
响应他点头的人数很快成了大头,这让罗贝尔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艾伊尼阿斯没骗他。假如把谈话对象换成安科纳的农村,他敢这么亵渎天国,估计早被愤怒的农民伯伯拿草叉串串香了。
“综合以上所述,我是否可以认为:越虔诚,越禁欲。越禁欲,越求欲。越求欲,越破戒。越破戒,越不诚。所以越虔诚,越不诚。越不诚,越虔诚。”
他的话音落下后,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句“出院”,逗得他拍案大笑。
他的笑声似乎给了学生勇气,立即有一名光鲜亮丽的女学生站来起来:“您的话在逻辑上不通,过分拉近了事件间的联系,这是诡辩,大人!”
“当然,这是诡辩,八岁小孩子都能听得出来。”罗贝尔摊手,“那么你们是愿意相信教皇的规矩,死守清规,还是相信我的诡辩,灵活守戒呢?”
“这还用问么?”那名回答的女学生笑靥如花,“当然是相信您了,主教大人。”
演讲在热烈的掌声中落下帷幕。
罗贝尔向台下微微躬身,夹着圣经和备课单走出了教室。
在门外,一名有着棕黄长发的神秘少女与加布里埃拉大眼瞪小眼,彼此的手指一直在底下打着转转。
出于单纯的好奇,罗贝尔第一时间凑了过去。棕发少女的目光如他所料地转向他,嘴里下意识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