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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伊尼阿斯如今已然拥有与罗贝尔平起平坐的地位。
1451年年初,常驻维也纳的教皇国外交团传达了尼古拉五世教皇的圣谕,晋升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比克罗米尼为的里雅斯特主教,他因而成为了继罗贝尔之后的奥地利第二位主教。
在罗贝尔忙于宫廷事务的当下,他接过了全权管辖奥地利天主教会的权柄,事实上,这位手腕温和的学者型主教要比前者受欢迎的多。
在管理教会之余,早有所计划的艾伊尼阿斯也开始动笔撰写他人生的第一部文学作品——《比克罗米尼见闻录》。
和平时期闲得发慌的盖里乌斯兴奋地不请自来,成为了艾伊尼阿斯的文学顾问,被后者吐槽为“文风过于模仿凯撒的《高卢战记》”,但“文采斐然,拉丁语知识深不见底”。
在年初还发生了另一件重要的大事,那就是奥地利的众多文书官终于从浩如烟海的哈布斯堡家族卷宗中翻出了一张将近一百年前的古旧文书——“创业者”鲁道夫四世·冯·哈布斯堡的《大特权书》。
之所以称为“大特权”,是为了有别于腓特烈一世曾赋予奥地利的“小特权”,彼时奥地利还处于巴本堡王朝的统治之下。
《1356年金玺诏书》作为在神罗历史上有着宪法一般重要意义的成文法,出乎意料地剥夺了奥地利的选帝侯席位。作为反击,鲁道夫四世伪造了大特权书,将奥地利公国的权力升格至大公国,介于公爵与王爵之间。
“创业者”鲁道夫四世因作为哈布斯堡王朝的第一代奥地利公爵而留下赫赫威名,但这本名为“大特权”的文件编写得过于离谱,包括宣称奥地利拥有“上下两千年的历史”、“自公元前便已存在”、“拥有比罗马帝国更为悠久的文化传承”尔尔,导致他广受学者与罗马教廷的嘲笑,自然从未被人承认过。
在一封着名学者弗朗切斯科·彼得拉克致神罗皇帝查理四世的书信中,该学者以尖酸而冷冽的口吻如是嘲笑道:“……我不知道作者为谁,但无疑不是有识之士,而是一个小学生、一无所知的作者、一个想说谎却又力有未逮者……这封文件的作者(鲁道夫四世)似乎陷入了某种完全的疯癫,以至于相信这种伎俩可以颠覆罗马法以及由军队、法律和美德所保卫的帝国……”
不过各界学者的谩骂嘲讽都不影响鲁道夫四世一意孤行地在自己的领地推行《大特权书》所授予的权力,例如将奥地利公国称为Erzherzog(大公国),自称为奥地利大公……历代奥地利公爵正是通过《大特权书》的权威,方才得以对四大公国维持宗主权,而弗雷德里克显然不止满足于在本国范围内的自娱自乐。
他追求的野心乃是成为真正的神圣罗马皇帝,他要所有人承认奥地利的“大特权”,让哈布斯堡王朝千秋万代,超越以往任何一个王朝。
在自己完成初步国内整合的当下,他的第一步着眼于将奥地利的“大特权”正式合法化。
1451年,神圣罗马帝国法定首都,亚琛。
扬起漫天土尘的皇家行驾姗姗抵达。
不日行将召开例行帝国会议,届时,神罗诸侯都将打着开会的旗号过来凑凑热闹,名为开会,实为旅游——体验亚琛的美妙温泉。
理论上,皇帝的万金之躯不宜轻举妄动,实际上,弗雷德里克根本不是那种闲的下来的性格。
每次手下人可以代替他开会的场合,他必定亲自出马,由于总是搞得热热闹闹且乱七八糟,他成功收获了“欢宴者”这一中性的称号,令罗贝尔羡煞不已。
后者行将年满二十,但从小伴随的外号“小孩”一直如影随形——朱利奥必须为此负主要责任。
“嘿,美女。”
亚琛的一片民办温泉外,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女工被男人磁性的嗓音喊住。
小女工回过神,立刻被那一身厚重且华丽的板甲吓了一大跳,怀里的澡盆都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呀!”女孩哭丧着脸,“这下又要被妈妈骂了,呜……”
“嘘,骑士可不能对少女的眼泪无动于衷。”
穿着板甲的怪男人当即单膝跪下,从背后掏出另一个澡盆:“可人的少女啊,请收下我的礼物。”
“额,谢、谢谢……”
小女工急忙接过澡盆,嘴里念叨着“神经病”,落荒而逃。
“欸,请等一下,请务必了解一下我们的天父与救主耶和华!还有我的好老大,安科纳的‘小孩’诺贝尔——”
“朱利奥!你他妈在干什么?!”
一个铁箍的澡盆从遥远的后方激射而来,正好命中板甲男人的后脑勺。
澡盆与钢铁的碰撞再次以钢铁无可置疑的胜利而告终,随着澡盆“咔嚓”一声裂成好几瓣,板甲男人扭头掀起头盔护面,露出其后男人尴尬的笑容:
“老、老大,你怎么这么快就泡好了?”
“是啊,你猜为什么呢?”罗贝尔怒极反笑,“伊莎贝尔要是再晚来半分钟,我的外号就要从‘小孩’变成‘变态’了!”
“啊!那个可恶的葡萄牙女人!”
“闭嘴!今晚你住马棚,和帕拉丁睡一片杂草堆!”
“哎呀,爽啊。”
在罗贝尔之后,头上裹着白毛巾的弗雷德里克和博罗诺夫并排走出温泉。
“陛下,可开心吗?”
“开心,泡温泉太开心了。”
弗雷德里克眯起眼睛:“泡一次温泉就感觉面见我主的日子都得推迟几年,朕巴不得迁都到这儿,每天都有温泉泡咯。”
“嘿嘿,那要不,由臣去和亚琛自由市长阁下商量商量……”
“哎,算了吧。”弗雷德里克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水珠,“今天已经有好几个诸侯向朕入侵萨尔茨堡一事强烈抗议了,要是再对帝国自由市表现出贪婪,怕是要众怒难平了。”
“可惜。”
“是啊,可惜——你看,罗贝尔那边好像打起来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再泡一会儿。”
“如果其他人问起,咱们就说是维也纳主教导致陛下迟到?”
“霍恩瑙伯爵深谙朕心呐~”
不远处的温泉区,和臭男人这边的鸡飞狗跳截然相反,女孩们正有说有笑地泡着温泉,一片祥和的氛围。
江天河躲在温泉池的角落,半张脸淹没在水下,咕噜噜地吐着气泡。
自从把军械厂的活儿交给专业的铁匠大师们安排,她的肤色日渐恢复,终于从接近“埃塞俄比亚人”的水平恢复到了“阿拉伯人”的水平。
她眯着眼睛,宛如一头充满敌意的小猫弓起身子,目光紧盯另一边的莱昂诺尔·德·阿维什与伊莎贝尔·德·布拉干萨。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加布里埃拉怪异地看了一眼口吐陌生语言的江天河,反手就把一坨叠好的方巾压在了她头上: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主教大人也不会喜欢的。”
“胡说。”江天河咕噜咕噜地嘟囔道,“他明明天天在家说皇帝和博罗诺夫的坏话。”
“呃,这种话和我说就好,不要跟外人说,尤其那边的莱昂诺尔女士,她……有点小心眼。”
“知道,哼,葡萄牙女人都是小心眼。”
“嘿嘿嘿,我家的小莱昂诺尔长大了。”
伊莎贝尔发出男人似的怪笑,从后面突然抱住了莱昂诺尔:“让姐姐看看你发育的健不健康呀?”
莱昂诺尔发出一声惊呼,光着身子跳出了温泉。
她深吸两口气,再次跳进温泉,反手揉搓起伊莎贝尔胸前的软肉。
热情似火的伊比利亚女人是不会在耍流氓这件事上认输的!
玩闹过一阵后,伊莎贝尔把下巴搭在莱昂诺尔的脑袋顶上:“小阿维什,陛下有没有和你提过什么时候正式成婚呀?”
莱昂诺尔在去年九月过完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正式迈入了成人的阶梯。
自那以后又过去了半年,但弗雷德里克从来没跟她提过成婚的事宜,二人现在仍然是订婚状态,弗雷德里克也从来不碰她的身子。
年轻的葡萄牙公主露出失望的神情:“还没有……姐,陛下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伊莎贝尔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陛下肯定是顾忌你年纪还小,是因为爱你才不舍得的。”
“嗯!”
“所以,您还不打算成婚?”
温泉区外的草坪上,只穿了一层单薄衣裳的罗贝尔与弗雷德里克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各自敲着二郎腿。
弗雷德里克摸摸鼻子:“唔,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真的假的?”罗贝尔一脸诧异,“需要我提醒您您已经三十六岁了,再不结婚就没机会了吗?”
“我草,罗贝尔,你就不能说点吉祥的吗?”弗雷德里克骂了一句,又犹豫地低声道,“我就是觉得,莱昂诺尔比我小了二十岁……”
“所以呢,您不是就好这口幼的吗?”
“谁他妈告诉你的?!”
“菲利普三世先生。”
一张欠揍的老皮脸浮现在弗雷德里克脑海。
“那个王八蛋!我只和他提过一次!我要杀了他!”
弗雷德里克突然长叹一声,偏过身子,侧躺在草地上:“罗贝尔,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我觉得你不娶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但你看,我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弗雷德里克捏了捏自己脸庞的纹路,“不知道哪一天一睡不醒就死了。”
“你刚才还让我说点吉祥话……”
“闭嘴,不要打断我——我是说,万一我死在她前头,咋办?”
“你那是万一吗?你肯定会死在她前头。”
“吉祥话!吉祥!”
“我只说一句话,弗雷德里克。”罗贝尔两只手撑着,直起上半身,“如果你死后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你的继承人就无可置疑地是拉迪斯劳斯。”
“……”
“事到如今,我不想问是谁害死了贝娅特丽和伊丽莎白,就像你不计较我把拉迪送到了摩拉维亚一样——但拉迪不是傻子,他会自己找到谋害自己生母与小姨的凶手,我也不保证在你死后会不会把真相全部告诉他。”
弗雷德里克嘴角剧烈抽搐:“你就不能把话说得委婉点吗?好吧,你说得对,就算为了家族,我好歹也得留下个儿子,哎……当皇帝真麻烦。”
“你不想当可以把皇位传给我,我没意见。”
“滚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