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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维齐尔。
奥斯曼语称??? ????,词源为阿拉伯语中的????(维齐尔),在帝国宫廷中作为文官政府的首脑而存在,拥有苏丹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是苏丹之下至高级别的政府官员,相当于中国明清以前的宰相。
在实际演化中,大维齐尔与苏丹之间的交锋也如中国皇权与相权间的交锋一样,随着时代推移而愈演愈烈。至“科普鲁律时代(1656-1703)”,帝国政权更完全被大维齐尔所把持,令奥斯曼苏丹一度丧失了对帝国的统治权。
在史学界,曾经有过将奥斯曼帝国称为“西方大清”,将清帝国称为“东方奥斯曼”的惯例,两个以君主专制与文官官僚政府而着称的多民族帝国同时在十九世纪遭遇了滑铁卢,如镜像两侧的映像般沦为东西两大病夫,饱受列强欺凌。
而在十五世纪,虽然大维齐尔的权力尚未膨胀到科普鲁律时期的程度,但主弱臣强的格局注定服侍过穆拉德与穆罕默德两朝苏丹的大维齐尔——坎达利·哈利勒,无法接受日益成年的苏丹取回权柄的现状。
大维齐尔不仅是文官政府首脑,同时还是各地蒂玛尔领主的绝对代言人。
数年前,坎达利维齐尔曾因穆罕默德试图推进“包税制度”改革而发动逼宫政变,强行拥戴前任苏丹复位。
穆拉德二世在此番斗争中选择了默许土地贵族的所作所为,更令本就跋扈的坎达利变本加厉地欺压幼主,甚至动了逼迫穆拉德改立其他儿子为继承人的主意,最终却被穆拉德以雷霆手段打消了歪心思。
穆拉德去世后,穆罕默德二世二次登基,坎达利因担心遭到报复,而与他的其他骨肉兄弟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万万没想到,看似温文儒雅的穆罕默德狠起来简直不为人子,不仅杀光了兄弟姐妹,连骨头同胞的孩子——他的侄子和外甥们都没有放过,全部送去见了真主。
失去其他可选项的坎达利不得不将目光重新转向巩固现有权位上。
只要不犯大错,苏丹无权剥夺一位大维齐尔的权位,坎达利大可以蛰伏起来,待时局有变,安知谁为大丈夫?
在这一点上,穆罕默德其实面临着和当年弗雷德里克一样的困境——大贵族离心离德,觊觎者卧榻之侧。破局之法,同样唯有在对外战争中获得大捷,以期奠定君主在帝国内的威望。
战争转移矛盾的玩法,再过几千年都不会过时。
但把侵略战争一不小心打成了反侵略战争,坎达利可是万万都没想到。
1453年6月1日,尚不存在名曰儿童节的节日。
坎达利·哈利勒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上蹿下跳。
“……你莫要欺骗老夫!”
坐在埃迪尔内的皇宫侧殿内,年过六十的老坎达利对着前来报信的官员吹胡子瞪眼。
“西方人的军队分明在千里之外,谁不知陛下已经攻破狄奥多西城墙与半个君士坦丁堡?我军拿下腐朽的希腊国家指日可待,你莫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哈利勒大维齐尔,小的怎敢在军情上糊弄诸位大人啊。”
来人一脸苦瓜样。
有资格与大维齐尔同殿办公之人非富即贵,皆是帝国文官政府的核心大员,哪怕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欺骗这些老狐狸——他们是真有权力杀他九族啊。
“诸位大人只需登上宫城了望塔,便能看见异教徒的旌旗了。”
他向外伸出手,哭丧着脸道:“大人请。”
坎达利带着一众长袍文官急匆匆地登上几百米外的塔楼。
当望见那面雪白的十字架旗帜时,老人险些背过气去。
从人慌忙揉搓他的后背,疏通气道,艰难镇静下来的大维齐尔惊骇不已地望向众人,半是自言自语道:“谁能告诉我,为何前日才收到陛下的捷报,今日便被敌人兵围都城了?”
众人低下头,不敢接他的话茬。
良久,老坎达利终于平复心情。
他环顾四周:“有人认识那是何面旗帜吗?”
一位博学多才的突厥学者眺望许久,自信地回复道:“回禀大维齐尔,属下不才,认出那乃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鹰旗与哈布斯堡的皇旗。”
“哈布斯堡,奥地利人?!”坎达利震惊地喊道,“居然不是匈牙利人吗?该死,敌人为什么越打越多了。居然让远在天边的基督徒军队围困都城,那臭小子的手下究竟在做什么?”
文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的表情渐渐平和下来:“是了,那臭小子的好帕夏被敌人揍成了植物人,呵,竟把军队开到老夫面前,真欺我帝国无人,诸君,有谁敢为国出战吗?”
诸官员再次纷纷低下头,坎达利心中的怒火便再难以压抑。
“荒唐!遥想老夫当年跟随先帝时,莫说耶尼切里,哪怕文官也是人人奋勇争先,这才打下来帝国的万里山河。事到如今,我国竟然连一名勇敢的吉哈德战士都不敢站出来——你等不敢,老夫敢!”
穆拉德二世继位时,奥斯曼苏丹国新败于帖木儿汗国不久,前代苏丹遭敌人擒拿,威严丧尽。穆拉德重整军备,反败为胜,向东击退帖木儿人,向西击败威尼斯海军,风头无两。
一名好战的领袖最喜爱好战的臣子,有本事在穆拉德手下担任数十年大维齐尔,坎达利可不是那种只握得住笔杆子的柔弱文官。
两刻钟后,披挂好链甲衫的老人亲自率亲卫队登上了外城城墙,俯瞰城下的数万敌军,神情睥睨无畏。
他很快在城下的敌军前方注意到一个连甲胄都没有披挂的年轻人,看那副装扮,仿佛还是异教徒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也要上战场?不去祷告奉神,反来战场上出生入死,莫非贵国无人了吗?”
他对城下高声嘲讽道:“年轻人,老夫奉劝你早日罢兵归家,莫要染指我伊斯兰的希腊,否则我大军回师之日,便是你兵败身亡之时。”
“那老头儿说什么了?”
罗贝尔唤来一名突厥语翻译官,将老人的话如实翻译与他。
听罢,他摇头哈哈一笑,命他将自己的话翻译给老人:“驱逐异教徒便是最好的奉神之道,我只听说希腊的东正修会,何来伊斯兰的希腊一说,该滚的恐怕是你们穆斯林吧?”
“哼,牙尖嘴利,不知本事配不配得上嘴巴。”
坎达利冷哼一声,接过属下递来的强弩,瞄准刚才的年轻人一箭射出。虽然箭矢没有命中,只是插在马脚边的地上,但也惊扰到了对方的战马。
他隐约听见对方骂了几句意大利脏话,便拔马调头撤回了己方军阵,心中不由更加鄙夷。
“又是个除了嘴巴一无是处的小子,果真和穆罕默德那臭小子一个模子刻的。”
从者:……
不愧是坎达利大人,宝刀未老。
返回军阵后方,翻身下马的罗贝尔惊诧地叫道:“见鬼的耶和华,你们敢相信吗?我刚刚居然被一个看上去要死的老登骂了!他还拿弩射我!我差点中招了!”
“正常,你本来就看起来很好欺负。”盖里乌斯反躺在马背上,双手托后脑勺,惬意地翘起二郎腿。
法罗发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声:“呵呵呵,大人,下次这种杀对手威风的事情,不如还是交给属下吧。”
“你们!算了,不跟你们计较。”
罗贝尔冷哼道:“我累了,去睡一小会儿,让盖里乌斯领着你们准备攻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