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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余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微微皱着眉疑惑看向父亲。
林苋摸摸女儿的头发,黑漆漆的头发像极了长姐,叹息道,“锦余儿再不说话,爹爹就只能向你姑姑求救了。”
“夫君?”
王氏听到林苋这话,只能开口。
林苋转头让朱氏上前问话,“小姐这段日子以来,是一个字都没说过,还是有说话只是咬字不甚清楚?”
朱氏连忙跪到前面,“回大人的话,三小姐有时着急了能发一两个音出来;医女诊断说小姐声带并无异常——”
“好了。”
林苋打断朱氏的话,手指逗着女儿的下巴让她“咯咯咯”发笑,“既然没什么异常,怎么还不说话?看在你服侍过老夫人一场,对锦余儿还算忠心,这次就算了;再有不妥,你就回去武陵罢。”
朱氏心里紧紧的,磕了头不敢再说一言。
“夫君,用膳罢。”
听到丈夫言语之间的不满,王氏亲自起身为林苋布菜,并对奶娘道,“朱妈妈很用心,我与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先抱着小姐用饭。”
“是。”
许妈妈从大人手中抱过三小姐,交给朱氏。
用过早膳,林苋就去了外院,林锦余和林敏两个一个大病初愈一个人小没精力,在母亲房里玩了一会儿都显得累了,王氏就让人抱了孩子们回去睡觉,自己开始处理这一天的家事。
从正院里出来,林锦余就紧紧抱着朱氏不肯撒手,回到小院也不过几步路,可不到院门口她就睡着了。
回到房里,朱氏和妙风解下小姐身上的披风,帽子卸下时发现小姐额前细发都湿透了,大汗淋漓仿佛累极。
小小人儿双目紧闭睡的酣熟。
……
外院书房,林苋并未邀请清客前来说话,独自在房内打算给女儿写一副字镇一镇,兴致上来,还叫林恭烫了几壶酒喝下,条案上下写了许多字还都不觉得满意。
周显坤找到家门来的时候林苋正是写意神来之际。
长随林恭向来知道大人的癖好,自然不敢这个时候打扰,只把周大人引入书房内自己就退了出去。
周显坤坐在椅子上,远远从博物格空档处望去,只见林苋衣衫松松散散的搭在身上,一手持酒壶往嘴里倒酒,另一手执笔醉晕晕的挥洒翰墨;那平日里总会带着玉冠的头上今日只有一根青竹绾发,显得十分飘逸。
浑然不知外物的林苋终于得了一张满意的字,一笔写完最后的落款年月字号,左手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倒,只有一滴酒出来,叹息一声抛掷一旁,从怀中取出小印,往所写的纸上盖了下去。
“林恭——”
“是,大人。”站在门口的林恭听到传唤立刻进来。
“这幅字你收拾了拿去裱好,尽快。”
“是,大人。”林恭完了弯腰,毕恭毕敬道,“大人,太守周大人已经在客厅等候半晌,上了两遍茶。”
林苋闻言朝外厅看去,这一抬头,便看见周显坤正在对面客坐的地方笑呵呵的坐着。
“啊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林恭你可真行!”林苋气的指了指林恭。
这时候也顾不上衣冠整顿,忙忙将自己挽到手臂的长袖放了下来,快步走到周显坤面前作揖笑道,“怠慢怠慢,您上坐!”
周显坤摆摆手,“不妨事,听林恭说你正在写字,我是晓得你的脾气,这个时候要是打断你,那可不得了。”
林苋笑着摇头,让跪在一边请罪的林恭下去,“再有下回,必撵你回去!”
林恭磕了头,默默退到一边去收拾林苋写好的字。
“不急,”周显坤道,“许久没听说你有写字,今日正巧,我来瞧瞧。”
“师父指教,”林苋引了他过去条案,“我那小女今日来给我请安,那么小的人儿竟给我串了檀木手串,您知我最喜欢她,兴致来了干脆给她的房里写一副字。入不了您的法眼。”
周显坤看到林恭手里捧起的条幅:“闻风知声。”
不由得连连点头道,“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字很好,方正古拙,我竟没什么可以说的。”喟叹道,“后生可畏啊。”
“老师见笑了,这字充其量是中规中矩,比起老师的草书来过于苛求规章而少了随心逾,难当老师夸赞。”
“你啊,”周显坤指着林苋无奈笑道,“不肯落一句口实。”
今日来到这里,自然不是只为了这些风花雪月的风流之事,周显坤摸着胡须道,“我记得去年你从武陵接了家人过来,说你这小女最肖当年教导你入蒙的长姐?”
“这个……”林苋抬头望了一眼周显坤,不是很清楚他的来意,只能模棱两可道,“若说第一眼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像,只是长姐入宫多年,这小女的品性还不知最后会随了谁去。只盼望着能有五一之数,便使我大慰。”
两人双双对坐于客塌之上。
林苋如云流水的泡了一壶茶,双手恭送给周显坤,“您用。”
“不知大人今日来访,所谓何事?”林苋也给自己斟茶一杯,抬头道,“恐怕不只是对小女感兴趣罢?”
“爱才之心人人皆有,”周显坤神色渐渐凝重,认真看着林苋说道,“当年我于你不过是做过武陵一任督学,你便时时以老师称呼于我,说起来,到底是你行事谨慎恭敬,这样的品行实属难得。”
林苋听他说了这些,收起轻松的表情,敛服端坐弯腰行半礼答道,“老师谬赞,礼当如此。”
“既是礼当如此,”周显坤便道,“那么这一回云州境内漕运之事,你所行所做可合乎情理?”
室内不由得静了下来。
林苋抬起头,正视这位年过四旬的长者,起身站于踏下弯身下全礼作揖再拜,“学生谢过老师提醒之恩。”
周显坤并不扶他起来,而是从袖中取出一纸信笺,放到桌上,点着信笺,叹气道,“你看看吧,这是我一位京中老友来信的一部分。想来不过几日,陛下的批复就下来了。”
林苋并不看那信,先恭恭敬敬行了礼,而后才重新入座端端跪直,拿起信读了一遍。
这字迹是周显坤的笔法,想来是重新誊录的。
信笺内容说了两件事,一是陛下最近读的书;二是云州刺史上书言云、苏、扬三州之漕运之事,以及京中对此事的反响。
周显坤见他看完,沉吟道,“你为一州刺史,有避上官独立撰写奏章的职权,我从前提醒过你,此时宜小不宜大。如今看来,果然有人对漕运上心。”
林苋放下信,点头道,“老师除了漕运一事,还将陛下最近所读之书誊录于上,可是要提醒学生什么?”
“自然。”
“前朝晁内史的《兵策》,”林苋静静地说,“其意必不在兵之策,只怕是在晁内史身上。如今海内宴清并无诸侯乱,陛下应当是要剑指世家贵族了。”
比如中书令原相,青安原氏;前尚书令谢相,安阳谢氏。
再比如,他们武陵林氏。
周显坤抬头看着他并不说话。
林苋继续道,“学生所料不错的话,漕运之事苋侥幸得陛下圣心;加之学生长姐身处后位,……陛下的长剑,可能就是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