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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水粉铺的后院之中,一人素手而立。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黑炭似的面孔上生着两只青虚虚的眼睛,蒜头朝天鼻,一张嘴唇又黑又厚,衬着一对把风耳朵。
就是那两条眉毛还显得有点儿神气,浓密而斜耸入鬓,颇带了三分英武味道,两只手臂又粗又长,臂上肌肉虬结如粟,块块坟起,一双大手有如蒲扇,手指却是根根又粗又短……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此时却脸色涨红,扭捏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吴掌柜的跟鬼魂似的飘了过来,声息皆无,直把那大汉吓得一激灵。
吴掌柜看着那大汉,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道“栓子,春娘可是好娄家的采买,娄家家大业大的,若是让他满意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掌柜的,俺……”
“行了,你一个睡了二十多年凉榻的老光棍儿,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若是大柱还在,这等好事又岂会落到你的头上?赶紧进去,莫要让贵客久等了!”
吴掌柜义正言辞,将皮条拉得砰砰直响。
“俺……”栓子声音发闷。
“赶紧滚进去,得罪了人家,我让你卷铺盖卷滚蛋!”
栓子轻轻推开门,都不知道那条腿先迈进去的,双手在背后把房门轻轻一掩。
门窗紧闭,光线昏暗,他青虚虚的眼睛朝房内溜溜儿的一瞟,泛黄的牙齿紧紧咬着厚嘴唇,还按照吴掌柜所教的摆出了一副春情上脸的表情。
可惜他这番表现却是对牛弹琴,人家春娘肥硕的后背正对着门口,竟是连他看都没看一眼,兀自吃着矮几上的茶点,嘴中吧嗒吧嗒声音极响。
其实,栓子也曾经见过这位店里的大主顾,年纪比他是大个十几岁,不仅皮肤稍黑,身材也丰腴太多,但其五官轮廓还是比较耐看的,说是徐娘半老倒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年代,一个男子二十余岁尚未娶亲,便是不折不扣的老光棍了,这上赶着的好事错过了着实可惜。
但他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口中干渴无比,不住地咽着吐沫。
之所以尚未成亲,除去家贫如洗和其貌不扬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便是此人是个闷葫芦,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这样的性格哪个女人会喜欢?
临近门前,吴掌柜可是说了,这铺子里今后的生意就看他的表现了,若是春娘满意,他便不用在后厨做些挑水、烧火、劈柴的粗活了。
栓子硬着头皮,正琢磨着如何施展手段,让这妇人满意的时候,春娘已经将胖乎乎的身子转了过来,随意地扫了栓子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吓得栓子两股战战,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站那么远做甚,还有这大白天的竟是窗户也关着,是不是想闷死老娘。”春娘一边说着,一边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个。
栓子双眼已经适应了屋中光线,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反光。
下一刻,他使劲地一咬牙,纵然这妇人不及村里的三丫头俊俏,但也颇有成熟妇人的风情。
他心门已开,迈开大步上前,干脆站到了那春娘的面前,瓮声瓮气地说道“夫人,小的虽然年纪不小,但并未经历此事,一会若做的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望夫人指点一二!”
春娘瞪眼道“这个老娘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巴巴地唤你过来单独交待。不过,没做过也罢,这事简单得很,你一个大男人定会无师自通。”
栓子还以为这位成熟妇人有什么怪癖,他可是听吴掌柜的酒后说过,一些豪门大户之中的丫鬟婆子天天在深宅大院里关着,也是寂寞难耐,可能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听春娘这么一说,他放下心来,便道“夫人,既然如此,咱们就莫要耽误工夫了,您要小的怎么做,小的依你便是,只要您不嫌小的笨拙,小的一定让夫人满意就是。”
春娘一怔“这可是个力气活儿,不然老娘也不找你。”
栓子将自己的双臂上的肌肉展示一翻道“夫人放心,小的旁的没有,一身的力气却是不输给旁人,只要您能忍着,无须担心小人。”
不是找你来教训那个跟踪的家伙嘛,跟我有什么关系,春娘又是一怔“什么叫我能忍着?”
栓子将自己的长袍撩起,微微弓着身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小的不谙此道,毛手毛脚的,若是……”
裤褶服本是北方游牧狩猎的一种民族服饰,由于北方民族善于骑射,因此大多上身穿褶,下身穿裤,一起合称为“裤褶服”。
栓子是个伙计,若是依着南朝的服饰干起活来自然极为不便,因此他穿的便是裤褶服。
春娘见他这一番动作,脸蛋一红,不禁霍然站起,喝道“哎呦……你……你这是做甚?”
春娘不叫还好,栓子被她大喝一声吓得怔住了,手一哆嗦,裤子顺着毛茸茸的大腿滑落到了脚踝……
他茫然道“夫人,小人是按照你的吩咐伺候您啊?”
下一刻,春娘恍然大悟,接着便像是一头发了疯的母老虎,歇斯底里地吼道“滚,给老娘滚……老娘都没让府上的门房沾到腥味,如何会便宜了你这夯货?”
前头铺子里,吴掌柜的悠闲地品着蜀茶,两只眼睛眯着,十分的惬意。
他叮嘱了其他的伙计莫要到后院之中,前面的铺子和后面的房间相隔四五十步,故而后院房中的声音虽然能够传过来,但听得并不是十分的真切。
后院传来了春娘一声大叫,吴掌柜的笑呵呵地道“栓子这小子愣头愣脑的,一点也不解风情,就跟个叫驴似的,你看看春娘的身板儿在女子中已经够可以了,可还是经不住栓子这样的壮小伙?”
“这些中年妇人,需得好好地下一番水磨功夫……”
“没经验啊,没经验……”
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站在一旁,正支棱着耳朵听着后院的动静,两个脸蛋红红的。
吴掌柜见了,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小子毛都没有长齐,便知晓了此等事情,是不是又去斜对面的孙记画铺偷看孙传忠画的春宫图了?”
“那姓孙的,倒是有一双巧手,但都有用在邪门歪道上了,好好的年画不画,非要去画春宫,娘的,生意竟然比咱这胭脂水粉铺子还要好……”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栓子穿着犊鼻裤连滚带爬从后门闯了进来,吴掌柜的手猛地一哆嗦,一杯热茶浇在了裤裆上。
见状,他还以为是栓子是头一遭缴枪太快了,责怪道“哎呀,栓子,你这般慌张做甚,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哎呀,到底是头一次,我说,你就不能忍着点嘛,这……这如何能够让人家舒坦?”
“掌……掌柜的,不……不……不……”栓子平时本就木讷,此时紧张起来更是笨嘴拙舌。
吴掌柜的又骂道“你这夯货,我是如何叮嘱你的,慢些来……慢些来……,可你……哎呀,这是要坏了我的大事啊……”
正在这时,春娘气势汹汹的从后院冲了出来,吴掌柜霍然起身,两颊上的肥肉向上抽紧,一副惶恐惊惧的表情“夫人,您这是……”
春娘霍地跳起,拍的一声,便打了吴掌柜一个耳光。
这一下出手如电,吴掌柜忙伸手挡格,但手臂伸出时,脸上早已中掌。
春娘怒气难以遏制,左肘弯过,往他腰眼里撞去。这一下仍是极快,吴掌柜的躲避不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春娘兀自不肯罢休,右足一蹬,直接将吴掌柜的踹了个大马趴,气急败坏道“姓吴的,你敢作践老娘,老娘跟你没完……”
吴掌柜委屈道“哎呀,夫……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啊?”
春娘两腮潮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骂道“哼,从何说起?你去问他!”伸手一指手足无措的栓子。
别看栓子体格健壮,但胆子小的很,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春娘双手叉腰,愤然道“姓吴的,瞎了你的狗眼,这一大早的,老娘可不是来你狗窝私会偷人的。”
她性格泼辣,到是什么话也敢讲。
“啊?”吴掌柜的闻言叫苦不迭,这事儿闹得,敢情是自个儿会错意了,“夫人,那……您是为何而来?”
春娘正气心虚地朝着门外看了看,低声道“老娘虽然上了些年纪,但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儿,今日一早从府中出来,便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老娘身后,定是哪个狂蜂浪蝶垂涎老娘的美色。”
“姓吴的,今日之事,老娘回头再找你算账,我还要去给小姐订制衣衫,耽误不得,你派个人远远地跟在老娘后面!”
吴掌柜安敢不从,忙问“夫人,您看让谁去才好?”
“还是他!”
栓子一看春娘手指着自己,不禁苦着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