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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光将大雕献给高澄，高澄也解下贴身玉佩亲手系在斛律光的腰间。
如今高欢麾下勇将云集，包括高昂、窦泰、侯景、尧雄等等，但这些人中除了自成体系的侯景，在后世名声都不如另外三人响亮：段韶、斛律光、高长恭。
高长恭便是大名鼎鼎的兰陵王，但高澄琢磨着这位名将应该与他无缘了。
原因倒也简单，高长恭是高澄的第四子，生母不详。
就算高衙内碰巧遇上了高长恭生母，可他哪知道小蝌蚪在哪一天找到的家。
另一位名将段韶是他表哥，历经高氏霸府三代七君，对高氏政权的忠诚日月可鉴。
但只有斛律光才是高澄真正的嫡系，不仅是高欢任他为高澄的亲信都督，更因为斛律光不是他的娘舅亲人。
以史为鉴，高澄在心底深埋了一丝对娘舅亲人的忌惮，这一切源于母亲娄昭君。
高澄当然不担心娄昭君动摇自己地位，他担心的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旦自己遭行刺或者因病早亡，总要为自己的子嗣寻找倚靠，这可不是杞人忧天，以如今的医疗条件，说不准哪天一场重病就把人带走了。
自己那位慈母最靠不住，在她看来孙子远没有儿子亲，同时...她还有那么多儿子。
无论是如今的东魏，还是后世的北齐，高氏政权长期以来都存在军政二元的现象：主管军务的晋阳霸府与主持政务的邺城朝廷。
高澄年幼入邺城，抛开那些娘舅亲人，他在军方的根基实在浅薄，因此必须握紧了斛律光这员骁将，让斛律光成为他高澄的死忠，而不是高氏霸府的死忠，哪怕他出现意外，他的子嗣也能有自己的班底对抗那些得了祖母支持的叔父们。
一直以来，高澄谨小慎微丝毫不敢逾越本分，生怕引起高欢的猜疑。
哪怕他与斛律光情同手足，也从未尝试通过斛律光拉拢斛律金。
生活在高欢这种枭雄的阴影下，高澄摆正姿态：老爹给我的，才是我的，老爹没给的，我绝对不碰。
甚至来邺城七天，他心中有无数改革想法，但真正提出来的也只有高欢交待的请奏天子发放口粮。
就差在高欢面前邀宠卖乖：爹，你看，我很有耐心。
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让高欢觉得自己没能力，应该如何处置，高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接班政权奠基人从来不是容易事，尤其是身后还有能力出众，野心更出众的高洋。
高澄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止一次想过使用暴力手段解决高洋的威胁，可是娄昭君的军方势力既保障了高澄的世子之位，也迫使他很难对高洋出手。
高家兄弟残杀，抛开高澄的刺杀疑云，从来都是嫡子虐杀无害的庶子，反而一群野心勃勃的家伙对能够威胁自己位置的嫡亲兄弟却无可奈何。
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漳河河面，高澄突然觉得自己过得很憋屈。
高澄跨上大黑马，望向斛律光，道：“明月，可愿与我一同纵马？”
“末将求之不得。”斛律光笑道。
两人沿岸跑马，高澄尽情宣泄心中的郁燥。
......
时间到了午后，一行人兴尽而归，天子仪驾回宫，其余人也各回归处。
渤海王府，一处偏室内。
高澄独自跪坐在矮案前，案上铺了宣纸，墨锭已经在砚台中化开，高澄执笔点墨，在宣纸上写下四行字‘北镇亲信’、‘尔朱旧部’、‘河北坞堡’、‘胡汉士族’。
高欢麾下大致可以分为这四大派系。
‘北镇亲信’，是指包括高澄娘舅家在内的北镇将领，势力最为强大。
‘尔朱旧部’则是出自尔朱荣麾下的降将，侯景是其中代表人物，与高欢同出怀朔镇的侯景曾是尔朱荣麾下先锋大将，尔朱氏覆灭后归降高欢，并非信都旧部。
‘河北坞堡’则是指以汉族大将高昂为代表的河北地方豪强势力。
‘胡汉士族’便是汉化的鲜卑贵族以及汉人士族，主要由文官构成。
四大派系千丝万缕，例如‘北镇亲信’与‘尔朱旧部’相互掺杂，而‘河北坞堡’又与‘北镇亲信’同是信都元从，追随高欢剿灭尔朱氏。
高欢吩咐他惩治贪腐但不许触及军中大将。
高澄提笔划掉‘北镇亲信’、‘尔朱旧部’、笔尖停在‘河北坞堡’上，思虑许久也将它划去，纸上只剩了‘胡汉士族’。
高澄又铺开一张白纸，继续写下四大派系，沉思未来十年自己能够笼络的势力，提笔继续将‘北镇亲信’、‘尔朱旧部’划掉，给‘河北坞堡’所代表的地方势力打上一个问号，又一次只剩了‘胡汉士族’。
这叫什么事啊！能够被他放手打击的是‘胡汉士族’，现阶段唯一能够笼络的群体也是‘胡汉士族’。
再一次看向打着问号的‘河北坞堡’，高澄沉思再三，清查豪强藏匿人口的奏文数天前已经发给高欢，后悔也晚了，只能吸取教训，以后为政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不计后果。
高澄只是一个后世大学生，没有那么敏锐的政治敏感度，半年来在晋阳应对高欢关于军国大事的问询，还能依靠后世记忆侃侃而谈，但真要具体到实务中，想不到第一次向高欢呈送的文书就绝了自己招拢河北地方势力的可能。
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提笔将第二张宣纸上的‘河北坞堡’划去，高澄左右手各拿起一张纸，两张宣纸都只剩了‘胡汉士族’。
皱着眉头默然许久，心中实在纠结，终于，他下定决心，将两张宣纸撕得粉碎。
这样也好，‘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这么想着，反倒觉得心情舒坦，出了偏室，高澄望着斜阳嘴角轻扬。
算算时间，也到了历史上高欢偷袭夏州的时候，按照高欢的习惯每次出征后都要回师邺城朝天子，或许要提前找人将便宜老爹的院子扫洒一番了。
肚肠蠕动，也该用膳了。
（PS：谢谢半生归来提醒我段韶参与了夏州之战，已经改过来了。这一章改了好几次都有点不满意，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明天继续保底6000字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