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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闹腾与高澄无关，鞭长莫及。
如他记忆中一样，高欢回到晋阳后便有侯景前来献计，认为宇文泰新胜必骄，希望高欢许他两万精骑奔袭长安，一战可定关陇。
这条计策很有风险，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正当高欢犹疑不定时，还是娄昭君的提醒让他下定了决心：即使成功了，占据关陇的侯景也会是第二个宇文泰。
高欢即使忌惮侯景，可如今新逢大败，本就人心惶惶，更不能趁机除掉他，只是由侯景继续统领他的余部，不许西征。
高澄坐在榻上，翻看各地送来的消息：
沙苑溃败，犹如掷出的石子在湖面上激起一片涟漪。
宇文泰进封柱国大将军，汇聚了关中州郡兵后，派遣贺拔胜、李弼领军进逼东魏秦州治所蒲坂县。
此时河东、河南各地都有官民作乱。
秦州三郡之一的河东郡有当地豪杰敬珍募集乡勇为乱，波及猗氏、南解、北解、安邑、温泉、虞乡六县。
东魏秦州刺史薛崇礼之弟，别驾薛善与族人袭杀关卡守卫，迎候贺拔胜与李弼大军，敬珍率六县归顺。
河东郡蒲坂县牙门将高子信开门投降，秦州刺史薛崇礼外逃，被贺拔胜追擒。
蒲坂这个东魏进攻关陇的前线站就此纳入西魏版图，宇文泰将秦州新纳之地改称蒲州。
另一方面，高昂已经奉命离洛阳，渡河北上，拱卫并州，宇文泰当即派遣独孤信领两万人马攻洛阳。
东魏洛州刺史韩贤击溃独孤信先锋宫景寿，平定同郡人韩雄的叛乱，生擒韩雄，却在打扫战场时，被人袭杀。
独孤信得以入驻洛阳。
韩雄这个名字高澄有听过，他入西魏后有个儿子名叫韩擒虎。
也因为韩贤战死，高澄如今多了一个干妹妹：高欢为了安抚人心，认韩贤之女为义女。
如今局势可以说万分危急，颇有昔日尔朱集团韩陵战败之后土崩瓦解之态，在洛阳失陷后，河南叛变四起：
颍州长史贺若统反叛，擒住刺史田迅举城投降；
荥阳人郑荣业、郑伟等人募集豪杰攻打东魏梁州，生擒梁州刺史鹿永吉；
清河人崔彦穆、崔彦珍、檀琛等起兵攻打荥阳郡，擒其郡守苏定。
自东魏梁州（今河南开封）以西，河南之地，梁州、颍州、广州（今河南鲁阳）、阳州、豫州，五州一片混乱。
进驻洛阳的独孤信遣西魏新任洛州刺史李显领兵攻荆州。
形势如此紧急，但高澄依旧镇定，还是那句话：家底厚实。
只要等他们父子缓过这口气，宇文泰如今吞下的，不说全部，至少大部分得要吐出来。
高欢的军令早已经传到邺城，高澄作为京畿大都督命长史慕容绍宗领京畿大军与刘贵所部一齐夺回洛阳，同时还派了斛律光作为慕容绍宗部将随军。
他也怕把斛律光困在邺城久了，消磨了身上的锐气。
临行前，还特意把斛律光叫到身边细细叮嘱他一串名字，嘱咐他有机会遇见那些人就给宰了。
高澄知道如今的高欢确实是急眼了，北线贺拔胜等人来势汹汹，高欢甚至抽调秦州剩余二郡以及南汾州、东雍州共三州兵马退保并州，在亲信们的建议下，甚至考虑连老巢晋州一并放弃。
高欢在尔朱氏麾下效力时便任晋州刺史，统领六镇余部。
这时候多亏有薛修义出面阻止，自请守晋州，最终高欢以他家小为质，不予兵马，命他单骑入晋州领州郡兵防卫。
高澄心中感慨，危难之时既有薛修义这等汉族豪杰诚心诚意为他高家谋划，也有那些名门望族落井下石。
“世子，人带来了。”亲信李顺入门通禀道。
“带上来吧。”高澄脸色不是很好。
“诺。”
片刻后，李顺‘请’了中书侍郎崔劼进门。
“崔侍郎近来可好。”
“有劳世子牵挂，不知世子何事相邀？”崔劼一头雾水，他好生在中书省处理公务，却被李顺领了群侍卫带来尚书省。
“此次西征，我父王损兵折将，崔侍郎如何看？”高澄低头把玩着手中一封文书，轻笑道。
“即使出师未捷，也不会堕高王壮志。”崔劼知道这段时间高家父子焦头烂额，他不敢触他们的霉头，只能小心应对。
“呵，我还以为崔侍郎以为我父子万劫不复了咧。”
崔劼闻言心中一惊，急忙道：“世子何出此言，崔某一片赤诚，不敢有半点懈怠。”
“嗯。”高澄点点头：“清河崔氏当真是一门忠烈。”
“谢世子夸赞。”
崔劼轻舒一口气，然后高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的心绷到了嗓子眼。
“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忠心是面东，还是向西。”
瞧着高澄嘴角的一丝讥笑，崔劼后背冷汗都浸湿了内衫。
“世子还请不要听信他人污蔑。”
“污蔑。”高澄突然变色，怒喝一声，把手中文书砸向崔劼：“你给我看仔细了！好好看清楚！”
崔劼来不及躲避，文书正好砸在他脸上，来不及喊痛，赶紧弯下腰捡了起来，带着心中的疑惑，翻开文书。
文书内容简短，但看得崔劼肝胆俱裂。
上面记载的是清河人崔彦穆、崔彦珍反叛，起兵攻陷荥阳郡。
“世子，这，这肯定是谣言，肯定是谣言呀，世子！”
高澄审视着跪在堂下不住叩首请罪的崔劼，眼神阴冷。
“宇文泰封崔彦穆为镇东将军，荥阳郡守，我倒要恭喜崔侍郎，家中新出了个麒麟儿。”
“世子，此事我清河崔氏万不知情，与宗族无关呀。”崔劼颤声泣道。
“去年七月，我曾告诫你们好好教导子弟，可还记得？”
“世子教诲，崔劼不敢忘。”
“所以你就是这么教导的？教导他们从贼叛逆？”
高澄心中羞恼难当，他认为这些汉族名门是自己日后在与鲜卑权贵较量中，能够借助的力量，甚至不惜威胁，来迫使他们在两魏之间站队时能够谨慎些。
不曾想，现实狠狠抽了他的脸。
四姓高门中，荥阳郑氏有郑荣业、郑伟反叛，攻陷梁州城，远在河北的清河崔氏也有崔彦穆、崔彦珍起兵攻下荥阳。
荥阳已陷，高澄寻不到郑氏的晦气，但是清河崔氏他可要好好照顾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