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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打王娅同意我们去赶集那一刻起，妮儿姐就一直很欣喜，直到碰上杜二娘，听了她和王七的对话，妮儿姐就像霜打了的花朵儿，再也打不起精神头。我有意和她说话，问东问西，她仍旧提不起劲儿，应答也是有一没二、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看落在后面的王七和杜二娘。
大道上赶路的人越来越多，一拔一拔超过我们，王七一点儿不着急，仍和杜二娘悠然自得地说笑。
眼见着日影西斜，妮儿姐着急难耐，勒住马高声说:“王管家，能不能快点，那么多人都走到了我们前头，这晃晃悠悠啥时候才能到。”
王七还没说话，杜二娘开口了:“小丫头脾气不小，我喜欢，前面就是客栈，今晚在那儿歇脚，用不着赶路。”
妮儿姐冷哼一声跳下马，索性不走了。王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说:“杜二娘所言是实情。”
“说的好，的确是实情，那我和你们一起走吧。”妮儿姐把“实情”二字咬的很重。
“好啊，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认你作妹子哩。”杜二娘似乎不在意妮儿姐横插在俩人中间。
我也下马和王七他们并排而行。
王七和杜二娘不再大声说笑，我看得出，俩人在用眼神交流。
看上去杜二娘和王妮儿很投缘，说了一会儿话就以姐妹相称，王七又是撇嘴，又是摇头。
日落西山时，进了一个村子，沿官道右侧一溜十几户人家，官道左侧是一条河。从外观上看，家家户户的格局差异不大，没有围墙，只是低矮的竹篱笆围着院子，上面爬满了青藤，房屋全部是青砖砌成，多是平房，有几家是两层小楼，每家篱笆墙外挂着写有食宿二字的木牌。
“这是哪儿，客栈吗？”我问王七。
又是杜二娘抢先说:“小哥儿头次出远门吧，这里叫花寨子，原本没有人家，杜家庄集市兴旺起来后，一些有眼光的人发现，南来北往的商人到杜家庄赶集，无论来回，到此处都是夜晚，就修了房子招揽商人留宿，先是一两家，后来就多了，因着房主姓杂，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有，商人们送了个名字叫花寨子，这儿每家都是无名客栈，只简单明了的食宿两字儿，一看就懂。走，我们还住老肖家。”
我看着王七，他只嗯了一声。
走到村子末尾的小院前，王七下马紧走几步，大吼一声:“老肖，故人到了，迎客来。”
“来了、来了，”院内有人粗声大气地回应一句，声到人到，柴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位女子，高大、粗壮，比王七高出半个头，要不是那身打扮，会让人误会是个男人。
“是王七、二娘呀。我家太偏僻了，全靠你们这些熟人照顾才能维持生计，快请进，当家地和老大去赶集了，家里只有老娘和小丫头，你们得自己打理晚饭、伺候牲口。哟，这二位是头回来，公子爷好福态，这伴当真俊，比大户人家小姐还嫩哩。”女子说话时声音粗、语速快，后两句是在说我和妮儿姐。
“店家娘子，活我们干了，店钱能不能打个折扣啊。”王七调笑着说。
“这个行，老王你看着给吧，不给也行，把你留下抵债，顺便我也用用。”店家娘子嬉笑着回敬道。
王七和其他人忙着弄饭、喂马饮牛，杜二娘安排房间，我和妮儿姐无事可干，就在院子里溜达，看到有猪、羊和几只鸡，还有一个菜园子，不大，种的菜我叫不上名。
我想，正常的庄户人家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有上了年纪的父母亲，男人、女人和孩子。
那王家旮旯咋就不一样，家里只有男人或孩子，除了王娅家，其它人家没有女主人。元日那天前来贺岁的几个女子是什么人？是谁家的？我串门时怎么没有看到，村子里的成年人除了几个人常见面的如王七、王木头父子，其他人只在过节和夏收时露了下面，平时很难见到，到哪儿去了？像今天来的这两个壮汉我就从未见过。
打算问问妮儿姐，想了想没有开口，她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想告诉我，不然早就说了，何须我问，既然人家不想让我知道问了也是白搭，还是回去自己找答案吧。
没容我多想，杜二娘站在二层回廊上叫道:“你们俩上来。”
二层正中的房间挂着写有天字乙号的小木牌，杜二娘推开门说:“李公子就住这间，我和小丫头住隔壁天字丙号，老王住甲号，其他人住下面的大房子。”
妮儿姐说:“才不呢，我和弟弟住。”
“胡闹，公子还没成人哩，小心伤了身子骨，妮儿妹子听话啊。”杜二娘盯着妮儿姐说。
“姐姐不要乱说，我得伺候弟弟吃喝洗漱，好姐姐，你就别管了，不信你问王七。”妮儿姐语气软了下来。
“随你吧。”杜二娘说完径自下楼。
夜晚，昏暗的油灯下，妮儿姐端来一大木盆水让我洗脚，我边脱靴子边问:“姐，我看杜二娘挺好的，你干啥生气？”
“没说她不好，是我娘喜欢七叔，好久了。”这个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那也犯不上生气对吧，再说王七就是一军汉，有啥好的，娅姑也是。”
“洗你的脚，傻瓜，你知道个啥。七叔可是英雄好汉，看着粗俗，实则精通诗文，功夫了得，马上地下少有敌手，军中也就仇兴能挡得了他，比你那位只会耍嘴皮子的和尚叔强百倍，美人爱英雄，懂不懂。”
正说着话，外面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接着是柴门被砸开的声音，就有人高喊:“都出来，都出来，快点到院子里站好，别磨磨蹭蹭。”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一只脚迈出了水盆。
妮儿姐跑过去推门看了一眼，哐啷一声拉上门，转身跑回来抱住我，惊慌失措地说：“坏了，是强盗，咋办！”
“没事，别怕，是官兵例行检查，大家收拾一下出来吧。”下面传来店家娘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