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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没想到是我和妮儿姐最先站在院子中央。
下楼时我多少还有些恐惧，看到来人我镇静下来。
来者有六人，个个腰挎不足两尺的短刀，制式一样，应该是统一配置的装备。两人举着火把，把院子照的通明，柴门连带着一段篱笆墙被推倒，从外面的六匹枣红马断定他们就是在路上超到我们的那一队人马中的其中几个。能骑统一毛色的马匹、配有统一制式的兵刃只能是官兵，而且级别不低，看来店家娘子说的没错，既是官兵，就没啥可怕的，我心里踏实了。
房间里的人陆续出来了，最后才是王七和杜二娘，两人慢悠悠地下了台阶，官兵还没有说话，王七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夜闯民宅还弄坏人家大门，王法何在？”
“就这几个人吗？”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没有理会王七的话，对店家娘子问道。
店家娘子回答:“客人就这些，我婆婆和女儿在后院。”
“去两个人看看后院。”军官一挥手，“你们都是从哪儿来？到哪里去？干啥营生？一个一个讲。”
王七傲慢地说:“问话也得有个说道，连你们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回话，又是在给谁回话？”
“明知故问，你看不出来吗？如实回答我问话。”军官说。
“官凭文书私凭印，就凭你们这身行头唬弄那些无知草民行，在我们这儿吃不开。”王七寸步不让。
那位军官有些无奈的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举起来，上面是大理寺丞几个烫金字。
“这就对了嘛，见过大人。”王七深深地一揖接着说:“我叫王七，王家旮旯来，杜家庄去做点生意，带的货是药材，就在后院。这位是我家少主人。”
“等等，让他自己说。”军官指着我打断王七的话。
出发前就编好了应对的话，我照样说了一遍。
轮到杜二娘时，她不屑地乜一眼军官说:“我回娘家，其它无可奉告。吕将军都是我家常客，凭你大理寺丞这样的绿豆芝麻官儿也配在这儿抖威风。”
杜二娘话一出口，我就想着可能要坏事，她说错了，大理寺丞可不是小官，正六品，她的话犯了官场忌讳，会激怒这些人，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闭口不言，暗自希望这位六品官宽宏大度一些，放过我们。
“什么驴将军、马将军，本官没听过，这些人行迹可疑，把这女人带走，到衙门说清楚，其余人等暂时不得离开客栈。”“周成，你带人守在这儿。”
我的愿望落空。
“你们可以试试。”杜二娘冷笑道。
有两人抽刀逼近杜二娘，王七往前走了两步，拦在杜二娘前面，两手猛地伸出，准确地抓住一人的手腕，一甩一扭，刀就到了王七手里。
那位六品官一看手下的兵刃被夺，大喊:“出刀，列阵，这些人是反贼，一个不须放走。”
五人持刀围成半圈，把我们逼到了墙角。
王七把刀扔还给那些人说道:“官爷，在下刚才是情急失手，请你们不要再逼我们，双方各让一步，杜二娘说清身份，给这位大人赔个不是，可好！”
“这会儿说软话，晚了，交出那个女人，既然不想在我这个芝麻绿豆官面前讲，就让她到大官那儿去说吧。”那位军官不依。
“二娘，你护着我少主人上二层。快点。”
“兄弟们听着，他们逼人太甚，拿出当年的勇气，跟着我王七干一场吧，这六个人今晚一个也不许走出这个院子。”王七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
“反了，反了，周成，快去叫人。”
门外一阵马蹄声响，十几个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的军士涌进院子，领头的背着手、仰起头，语气平和地说:“哪儿反了，谁反了，嗯。”头盔上的红缨子摇来摇去。
杜二娘高声说:“吕将军，吕威，是我们。”
来的是杜老大的拜把子兄弟、游击将军吕威。
“二娘，是你哥让我来接你的，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借着火光，我仔细看了一眼这位游击将军，身材瘦高，头盔遮盖了他大半个脸，两个三角眼说话时使劲眨巴着。
那位六品大理寺丞掏出腰牌让吕威验看，说道:“敢问将军是？”
“泾阳节度使府游击将军吕威。人我带走了，有事到节度使府去说。”
“那不行，这些人有问题。我们必须带走。”大理寺丞一听这位吕将军只是个从六品的游击将军，仅比自己高半级，而且自己是京官，外放就得长一级，说话的底气足了许多。不料吕威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安排手下军士帮我们收拾行李，套车备马。
大理寺丞还要说什么，被吕威一挥手打断:“不就是京城失窃案的主犯被劫了吗，这些人都是我多年的朋友，不可能是窃贼。你就别找闲事了，快去抓逃犯才是正经。”
我发现吕威说这话时，王七不经意地瞥了杜二娘一眼。
黑夜里，两排骑兵高举火把护卫着我们赶路，最前面的吕将军不停地和杜二娘、王七说笑着。
在皇宫里，我不止一次听父皇和太子讲某个藩镇的节度使骄扬跋扈、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已成大唐隐患之一。今晚，我看到一个节度使手下的游击将军是多么的胆大妄为，竟然将大理寺派出侦寻要犯的官兵不放在眼里，纵然是大理寺丞有错。
我多少有点理解父皇为什么总是板着脸，少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