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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尘封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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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赤月也惊呆了,一个劲向他使眼色,但褚风临恍若未见,只是抱起手臂啧啧叹气,面向老巫师震惊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搞半天原来你会说中原话啊,那就省事儿多了,老爷子我跟你说,你们视为阎罗的那只臭狐狸十九年前就魂飞魄散了,死地连根毛都不剩,别说是莫名其妙发脾气给你们降灾祸了,连诈尸都诈不成,你们老吓唬自己做什么?”

    “你竟敢对天狐大人如此不敬!你……你……”老巫师气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朝着狐丘山的方向不住叩头,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听不懂在念什么,但那颤抖的声线之中饱含恐惧与后怕,想也知道必然是在祈求天狐大人的原谅,褚风临看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还是温静遥心怀不忍,走到老巫师的面前,将语气放缓,温和有礼地慢慢向他解释道:“老人家,我这位朋友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他所说却是实情,天狐上千年前来封印在太苍山化妖池底,十九年前挣脱封印逃出,已经在雪衣派上下的围剿中自爆内丹灰飞烟灭了,这场旱灾与他并无关联,你们不必害怕会触怒于他。”

    “瞎说!”老巫师呵斥道:“你们这几个中原人休想诓骗我,天狐大人神威通天,怎么可能会死在区区几个凡人手上?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们刚才说的话,如果没有,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沈晏清望向温静遥,出口的声音冷静而理智,温静遥受到提点,犹豫了一下,虽然内心之中仍旧对说起自身妖气一事有些抗拒,但事关大体,她还是鼓起勇气承认了:“没错,我的身上有天狐的妖气,十九年前我生母也参与了围剿行动,亲眼看见天狐魂飞魄散的情形,天狐临死前一缕妖气侵入我生母的体内,这才造成了我如今的状况。”

    老巫师闻言怔愣许久,眯缝起那双浑浊的眼将温静遥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通,目光从起初的难以置信到渐渐凝滞,再到迷茫,口中不停喃喃自语着:“这妖气是真的……怎么可能……居然是真的么……如此强大的天狐大人居然会死……”

    褚风临、温静遥与沈晏清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到老巫师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看不出是喜是悲的身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还是赤月上前将他搀起,扶到门口一块石头上坐下,待他情绪稍定才开口发问:“巫师爷爷,既然天狐已死,那天狐发怒降灾的可能就不存在了,您也不必如此顾忌了,现在解决旱灾的事情要紧。”

    老巫师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半是惆怅,半是无奈:“原来强大到可以任意主宰他人生死的神也有一死,真是可叹……唉,也罢,看你们三个一个身带天狐妖气,一个看着法术底子不弱,一个相貌怪异,千里迢迢从中原来到我们这个受灾的镇上,估计真是真神的安排也说不定……”

    沈晏清对老巫师开头那句感慨似乎有所触动,垂下眼睑,若有所思,褚风临则在听到相貌怪异这个画风迥异的形容之后下意识地抓了抓那头红发,撇撇嘴,没吭声。

    赤月见老巫师有松口的迹象,便趁机询问道:“巫师爷爷,我们要解决旱灾就必须得先找到红龙来源处,寻找红龙来源处就势必会涉及到狐丘山,关于狐丘山的传说,还有您刚才说的山中隐藏着天狐神识的事,可以详细地说给我们听听吗?”

    老巫师摆摆手,悠悠说道:“那都是数几千年前的事了,时间久远,早已失落无考,我也只是幼时从上一任巫师的讲述中才知道个大概。相传很久以前我们这一片并不是沙漠,而是遍布崇山峻岭,山中洞窟里藏匿着许多修行的精怪,其中有一只小赤狐妖,刚出生不久时亲人族人皆因遭受天罚被九天神雷劈死,他被父母护在身下才有幸逃过一劫,但也身受重伤流落凡间,在凡间受尽欺凌,伤病交加,差点死去,幸亏他命不该绝,奄奄一息之际偶遇一段仙缘,被人喂食了一段时日的仙露得以存活,由于从小喝仙露长大,他的灵性悟性天生比其他狐妖要高,可是体内妖性未除,暴戾之气也比其他妖类更甚,之后他在凡间修炼数百年,修成了法力通天的九尾天狐。”

    当时那只小狐妖应该就是火离没错了,平时只听说这只传说中强大的狐妖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坏事做尽,此番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的过往遭遇,四人沉浸在这段数千年前尘封的传说之中,心中既是好奇,又是神往,温静遥感慨道:“小时候我曾听竹爷爷说起,除人之外尘世间飞禽走兽便属狐灵性最深,其中狐仙一族幽居海外仙岛,世代清修,身上妖性早已淡化无几,修行更为容易,而狐妖一脉隐匿人间,妖性深种,修行不易,修成九尾起码要花上数千年,这火离虽有仙露加持,但体内妖性并未通过修炼根除,修炼时经历的苦楚也较常人多上数倍,修炼数百年便修出了九尾,心性也是颇为坚忍了……”

    沈晏清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可知道,狐妖一族当年是因何原因遭受雷劫?是作恶太多,还是……”

    老巫师摇头:“这么久远的事,早已失落无考了,不过妖生而为妖,无论作恶与否,生来便注定受尽歧视,受凡人歧视,也受上天歧视,这位姑娘刚刚也说了,狐生性通灵,一旦修出九尾,法力可通天地,狐仙一族性情淡泊,常隐匿于山河湖海之间,尚且构不成威胁,狐妖一族妖性深种,若是修成九尾,得到了毁天灭地的力量,那还了得?天庭忌惮狐妖修成天狐以后作乱犯上、难以镇压,降下雷劫诛杀其全族,也是常有的事。”

    “一派胡言。”沈晏清俊容一敛:“如何会有这种事?”

    一旁赤月发出声冷笑,似是对他的话感到不忿,但她毕竟世故老练,善于隐藏,眼中波光一闪即逝,什么也没说。

    唯有那位老巫师笑了笑,笑的时候扯动脸上的黑色纹印,颇有些诡异,但那沧桑的微笑之中却带着几分深意:“年轻人,这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我知道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要因为简单的仙、妖、人之分就轻易定义,许多时候并不是手握权力的一方才是对的。”

    老巫师的话在情在理,叫人无可辩驳,沈晏清眉宇紧锁,未置一词,可是紧握剑鞘的发白指节却出卖了他内心翻涌的波澜。

    褚风临听了老巫师的话,脑海里浮现起珍珠海那只蟹精临死前那一句句的怨毒话语,不知为何,明明之前对火离这只到处闯祸还害得静丫头妖气附体的臭狐狸万分嫌弃,可听了老巫师和赤月话,却无端冒出一腔愤懑之气,好似遭受不平的不是火离,而是他自己一般,这股愤懑之气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逐渐冷凝的眼神之中弥漫起桀骜不驯之色,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为怕一旁的温静遥发现,他赶忙收敛心神,开口问道:“然后呢?这火离修成了九尾天狐,是不是就大杀四方了?”

    “之后的事我就和你们知道的所差无几了,天狐大人因幼年际遇性格偏激、暴戾狠辣,他长年依靠吞噬人心增进修为,行迹遍布各地,来去无踪、作恶累累。眼见凡间生灵涂炭,天庭打算派人下界捉拿,可是天狐大人却说他在凡间各地都埋下了红色的巨龙,只要他催动自身七成的妖力,到时候巨龙破土而出攻击周边所有活物,人畜妖化,凡间将沦为一片妖土……至于后来天庭是用了什么法子制服天狐大人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自从那次大战之后这片土地被天狐大人喷出的妖火焚烧了整整一百年,方圆百里沦为沙漠,唯有天狐大人曾经居住过的狐丘山依然伫立,天狐大人怨气难以消弭,留下一缕神识徘徊山中,沉睡至今。”

    听到红色巨龙四字,三人都惊异非常,他们只知道血妖藤是近期凭空冒出来的,却不曾想是出自火离的手笔,而且在千年之前就出现过。想到火离那句要让凡间沦为妖土的狂妄话语,再联系到最近血妖藤频繁出现在各个偏僻之地的事情,心中不由发寒。

    “怪不得你们这边的人听到红色巨龙重出江湖的消息都以为是那只臭狐狸又苏醒了,怕成这样。”褚风临喃喃道。

    老巫师叹了口气:“是啊,我一直以为红龙现世是天狐大人重现人间的征兆,我怕惊动了狐丘山下那缕沉睡的神识会激怒于天狐大人,致使红龙出土,妖化地上一切活物,这才一直不敢有所作为,可如今天狐大人已死,这红龙也就不知是谁埋的了,与天狐大人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实不相瞒,巫师爷爷,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正是在寻找这些投放红龙的人,不止是塞外,在中原好几个地方也出现了红龙的踪迹,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得知千年前有关天狐的传说,只知道他们这么做,目的肯定不单纯,所以得尽快找到剩下的红龙将它毁去才行。”温静遥肃然道。

    “竟然还有这种事,也是好在遇见了你们,否则我们这个镇子还不知会怎样……”老巫师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两眼望向温静遥,眼神之中几多感慨,缓缓沉吟:“说来也是神奇,千年之前我们这座小镇阴差阳错因天狐的妖火焚烧而诞生,如今遭逢大难,又遇到你这位身带天狐妖气的人前来襄助,这冥冥之中,不知是否也有天狐大人阴魂的指引呢……”

    温静遥闻言怔住了,心潮涌动,久久难平,后来赤月出言打破了沉默:“好了,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线索也有了,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我们这就回镇上设祭坛开启祈雨仪式吧?温妹子手上有碧水晶珠,到时候催动珠子下场雨,可暂缓镇上的旱灾,也可以将地下的红龙引出来,看看它是不是从狐丘山下长出来的,如果是,我们一行四个带上杂耍团的兄弟们明日一早便前往狐丘山探查,想办法找到红龙的根源消灭掉。”

    老巫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老巫师回屋拿了几件祭祀用品装进兽皮袋里,如摇铃、符咒、焚香等物,收拾完之后便与他们一同下了山,山下的马车已经停置很久了,老巫师上车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到了角落闭目养神,赤月在前面驾车,其余三人路上也是一路沉默,各有所思。

    马车行驶到镇上最大的祭坛边上时周围人群早已就位了,早在他们上山去请老巫师的时候赤月的手下就已经通知了镇上的各家各户来祭坛边参加祈雨仪式,待他们一下车就看到了里里外外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来深受旱灾荼毒已久,可是当他们看到老巫师从马车上走下的身影时还是迸发出了一阵阵惊喜的讨论声,四人护送着老巫师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上祭坛,一路上受到无数目光的包围,所有人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异族话语,纷纷伸出他们的手虔诚地往老巫师的衣袍上抚摸着,显然对他十分尊敬,忙乱间赤月小声对其他三人说了一句:“老巫师地位很高,但上了年纪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这回红龙现世大家都很恐慌,现在看到他难得现身这些人可算是看到希望了。”

    老巫师登上祭坛之后黑袍一扬,场下众人瞬间安静了,老巫师沙哑的声音在一双双暗含希冀的眼睛注视下缓缓响起,在赤月的翻译下其余三人大致听懂了他是在讲如何应对旱灾的事情——老巫师没有将天狐魂飞魄散的消息告诉大家,而是说他在木屋之中占了一卦,卜算出这次红龙现世并不是天狐大人发怒降灾,而是别有用心的恶人故意投放所致,他们这几个人是专程从中原来塞外追查恶人行踪的,稍后他们会用一样仙界法宝降下大雨,等引出红龙的根源将它除去,镇上的旱灾就可以解决了。

    镇上居民们越听越是兴奋,一张张因长期缺水少粮而枯黄干瘦的脸庞上洋溢起由衷的笑容,当下便有几名青壮年汉子站出来,自请加入铲除红龙的队伍,希望能为平复旱灾出一份力,但老巫师面色一沉,语气低沉地驳回了:“狐丘山因天狐大人神识上附着的强烈怨气才一直维持原样,但山上每一粒砂土历经千年妖火焚烧,温度灼热到肉体凡胎只要一接近就会被烤化殆尽,除非身怀法术根基的人在法宝的庇护下才能安全进入,你们贸然跟去,和送死有什么差别?”

    几名青壮年一听,只能悻悻地低下了头,接着老巫师设好祭台点起焚香,念了几句咒语,用眼神示意温静遥等人祈雨仪式开始,温静遥点点头,拿出怀中的碧水晶珠,将漫漫给她的小瓶子打开,滴了一滴鲛人血在上面,珠子顿时光芒大作,散发出一波波幽蓝色的光彩,就算是身处烈日底下也有如海底散开的圈圈涟漪一般,其中一缕光束刺入天穹,霎时间雷声滚滚,头顶上方那照耀了数月的太阳终于隐没在了乌云之下,瓢泼大雨顷刻降下,打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深受干旱折磨的人们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舀天空落下的雨珠,沐浴在大雨的清洗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褚风临虽然早见识过碧水晶珠的力量,但用它来祈雨还是第一次见,凑到温静遥耳边悄声夸道:“静丫头真行啊,你的法术越来越精湛了。”

    温静遥笑着说:“多亏了沈公子这些日子一直指点我法术,现在已经能将碧水晶珠操纵自如了,只是竹爷爷说过,天地间的能量都是永恒不变的,就算是一滴水也不能凭空创造,我现在祈雨也只不过是将天底下江河湖海中充盈的水源借取一些来,下个几次还行,但到底不是长久之法。”

    说话间一场大雨已经下完了,人们从家里搬来瓶瓶罐罐将多余的雨水存储起来,已备干旱时的不时之需,就在人们还未从喜悦间缓过神来的时候脚下那片刚被雨水滋润的土地忽然发出震颤,仿佛地底下埋藏着什么怪物,一受到惊动便要破土而出。

    赤月忙向底下喊道:“注意脚下,当心不要被冲出土来的藤蔓缠住!”

    震颤愈发剧烈,就连祭坛下的砖石都断裂成了两半,地动山摇之中不断有红色藤蔓高高钻出地面,粗壮的藤臂足有一人来粗,像无数条怪手挥舞掠夺,不停抓取身边的活物,众人纷纷尖叫逃散,幸而藤蔓根茎深埋地下,藤臂暂时够不着太远,地面震颤在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惊吓过后的人们向那诡异的鲜红妖藤看去,只见地上裂开七八道缝隙,有深有浅、远近不一,如同大大小小的河流脉络散布于地面之上,只是这些脉络万源归宗,在远处汇成了一股,一齐指向远处那座高山——那座经过暴雨洗涤依旧鲜红如初,恍若通身烈火熊熊燃烧的狐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