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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温静遥从睡梦中醒来,推开门只见外头阳光正好绿意盎然,她走进山林间,看到狐仙族子民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无论是阡陌交通还是农田良舍四处可见众人忙碌的身影,她一路走,一路上就有不间断的人与她微笑寒暄,所有人井然有序地在这片百废待兴的土地上辛勤劳作,营造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温静遥绕着小岛转了一圈,看遍了岛上的花花草草,却始终不见褚风临的身影,她大为奇怪,回忆起昨晚的事,只记得他们到海边放河灯,放完以后聊了几句她就撑不住酒精和困意睡倒了,她明明记得最后她是挨着他入睡的,怎么一醒来那人就不见了?
温静遥来到昨晚召开欢迎仪式的山谷,正撞上桃小叶和一群小白狐在偷吃昨晚聚会上留下的瓜果,桃小叶看到她向自己走来还以为主人叫她来抓他,吓得躲到草丛里只露出个颤抖的小尾巴,直到听她问起褚风临的下落小家伙才松了口气,从草丛里探出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贼贼一笑:“嘻嘻,我知道他在哪儿,我这就带你过去!”说罢一口咬住温静遥的裙裾引她朝前走,其余的小狐狸见状也纷纷起哄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七嘴八舌地咬着她的裙角往前拖,温静遥拿这些调皮的小鬼头没办法,只得由他们去,这群小狐狸拖着她来到了山谷中间一条花荫小道上,任务达成之后就一哄而散了。
小道上满满一排都是紫藤花架,温静遥踩着地上积压地厚厚一层的紫色花瓣往里走了几步,迷茫四顾,努力从繁花丛里寻找那人的踪迹,忽而一道清风来临,吹落了层层叠叠的花朵,也吹起了满地的落花,乱花飞舞之中现出一袭火红的身影,鲜艳的红仿佛天边绽放的烟霞火种,美得绚烂夺目,叫身边一切颜色都失去了光彩。那抹红影踏着落花向她缓缓走近,如墨的发丝随风飞扬,待漫天花雨落地,他也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她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自己怔忪的脸庞,他的五官样貌较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发色眸色变回了普通的黑色,褪去了那一丝妖异之气,更添几分潇洒灵动的气质,整个人就像是块洗尽铅华的璞玉,叫人一刻也移不开眼去。
“怎么了静丫头,不认得我了?”他将眼睛的形状弯成一轮月牙,眼里含着满满的笑意,还是那熟悉的眼神,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可是温静遥却莫名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那眼神比以往更温柔,那声音,也比以往更动听。
“没、没有。”温静遥低下脸来,不敢正对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可心里又贪心地想要多看两眼,一边闪躲,一边忍不住偷偷地看着,脸越来越红,像只熟透了的红苹果:“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很好看……”
褚风临将她可爱的反应看在眼里,将眉峰一挑,坏笑着问:“以前难道不好看?”
“不不不,以前也好看!”温静遥着急地挥着手,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像在对待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红色头发很好看,像一簇生机勃勃的火焰,金色眼眸也很好看,像是盛着金色的阳光,黑发黑眸的样子同样好看,总之,只要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好看。”
温静遥一直都知道褚风临外表其实很出众,与沈晏清不分轩轾,但是从前因为发色眸色太惹眼的缘故致使很多人忽略了他原本的相貌,况且她也不是因为外表才喜欢他,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风采比相貌来得更吸引人,如今恢复了普通人的外观,她这才有机会细细地观察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梁与翘起的嘴唇,发现每一样五官拼凑在一起比她记忆中还要丰神俊朗,越看越喜欢。
褚风临看到她眼中羞涩与认真并存的神情,心里很是动容,从小到大他因为那副怪异的样貌受尽冷眼,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过去给予过这样的肯定,但是面对这样美好的静丫头,他忍不住起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那你说,我和阿晏那小子比,哪个更好看?”
温静遥被他问懵了,转眼看见他眼底痞痞的笑意,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佯怒地捶了他一下,嗔怪道:“哪有这么问的,你们风格气质都不一样,不能拿来比,只不过……只不过你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后几个字越说越轻,还没说完便被褚风临一把捉住手腕顺势带进了怀里,温静遥不期然撞进他的怀抱,起初还羞赧地挣动了几下,但他的臂膀将她整个人紧紧地环抱住,就像钢铁那样坚实有力,她依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逐渐停止了挣动,两个人在紫藤花架下相依相偎,世界变得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花落的声音,也可以听见他在她耳畔柔声的絮语。
“出了岛,我想先回一趟家乡,看看师父他老人家,顺便祭拜一下我娘,之后我就送你回平州城,我会向二老提亲,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迎娶你,我要让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分离。我陪你一起侍奉爹娘,陪你一起开医馆,一起四处行医,等到老得走不动了,就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怎么样?”
温静遥听他一字一句说着日后生活的憧憬,心头满满都是缱绻的柔情,以往他们二人虽然同行同住,但褚风临素来待她如亲妹般关爱照拂,即便是玩笑间也极有分寸,举止庄重,从未有过越线之语,这是相识那么久以来他们二人最为亲密的一个动作,昭示着他们之间关系的确立。温静遥轻轻点头,下意识地将脸颊埋进他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与自己的心跳声相合在一起,美妙的韵律让时光的流逝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沈晏清过了很久才前来寻找他们,他穿上了狐仙族王的常服,头戴白玉冠,身着玄色长袍,衣料上镶有精致的云锦金丝,衣袖宽大,后摆摇曳,行动间更显大气沉稳,颇有一族之王的风范,由于不用背剑鞘了,桃小花和桃小叶以人形状态侍立两侧,身上也穿了崭新的粉绿衣衫,跟随主人的步伐亦步亦趋,看上去还挺神气的。
“我这便送你们回凡间吧,岛的位置时刻都在移动,待得久了对你们不好。”
“好啊。”
沈晏清变回雪狐形态示意他俩上来,二人刚坐上去,雪狐就化作一道雪白的光束一飞冲天,两道剑气紧随在旁,待他俩回头,只见身下的狐仙岛已经变成了茫茫海面上的一个小点,隐没在烟雾之中,再度消失了踪迹。
沈晏清带着他飞了很久很久,像来时那样从白天飞到日薄西山,最后降落在一片没有人迹的树林中,沈晏清问道:“这是你昨晚告诉我的具体位置所在,没有降落错吧?”
褚风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此地就是他家乡附近的一处小树林,点点头说道:“没错。”
“如此,那便在这分手吧,以后若是你们碰到了什么麻烦,可以以同心咒为媒告知我,只要一看到灵蝶的踪影,天高地远我也必定如约赶到。”
再会这两个字太过沉重,以后他远在仙岛,他们二人居于凡间,各人有了不同的选择,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像以前那样青春年少、三两好友并肩同游的经历了,因此沈晏清不说再会,他不是一个轻易许下承诺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这一点褚风临和温静遥也十分明白,三人以独特的默契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煽情的话,只是安静地目送着沈晏清离去的背影,玄色身影伴随着飞舞的灵蝶渐渐走远,冰澌雪消之处人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干脆果决,如同初见时那样。
桃小叶咬着指头不明所以,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主人就走了,吓得他赶紧变回剑气跟了上去,只剩下桃小花还站在原地,聪明早慧的她向来最了解主人的心,待主人走后她独自一人面对褚风临与温静遥,一改往日的冷若冰霜,脸上竟带着笑容:“真的很谢谢你们,陛下他从小背负了太多,心事很重,我和小叶跟随了他三年,从未见他露出过舒展的神态,这段时日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看他过得最轻松的时候,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一定心里非常重视你们这两个朋友,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断了联系,不要忘了他这个朋友。”
“阿晏他以前在灵虚派的时候也和我们刚遇见他时一样吗?”
“比那时候更冷,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桃小花点头,沉默寡言的女孩没有太多的话语,脸上因为回忆而焕发起了从未有过的光彩,清秀的脸庞隐隐浮现少女淡粉色的娇柔,眼里却透着战士般的忠诚,勇敢坚毅,叫人肃然起敬:“自看到陛下的第一眼起,我就立下誓言,永远追随在他的身边,忠心于他,永不背弃。”
“放心吧,他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会忘了他的。”温静遥被她深藏的心意所打动,温言安慰着。
“谢谢。”桃小花变回狐形,恭敬垂首,向他们致以狐仙族最高的礼节,随后化作剑气追寻沈晏清的方向消失在了蓝天中……
“可惜啊可惜。”待他们消失了一段时间,褚风临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感慨着,温静遥瞟了他一眼:“可惜什么?”
“可惜阿晏这么块不解风情的木头,过个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发现这小丫头对他的心。”
温静遥打趣道:“小花还是个孩子,都不一定懂男女之情,况且阿晏心系族民,是注定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家都没急,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啊,昨天我和他比完剑后做了个约定,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他要来道贺,我们生的第一个孩子会认他做义父,他们狐仙族寿命长,要是等我们俩的孩子都七老八十了他还跟现在似的独身一个,那岂不是错了辈分了?”
温静遥红了脸:“你……你都定的什么奇奇怪怪的约定。”
“先预定着呗,反正也不远了。”褚风临笑着,牵过她的手,温静遥起初不太好意思,但见周围四下无人也就任由他牵着了,两人一面聊天说笑,一面手牵着手朝村子里走去,俨然已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的模样。
褚风临和他娘以前居住的地方位于一座山脚下的村庄,村子不大,住户也不多,临近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上冒着炊烟,男人在院子里劈柴,女人在厨房洗菜煮饭,泥土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孩童玩闹的身影,褚风临带着温静遥来到村头一间大院门口,院子围墙由砖石砌成,占地面积比村里大部分的房屋都要大,门口写着四个大字“郑氏武馆”,可那扇平日里永远敞开的大门如今却紧闭着,也没有听见乒乒乓乓的操练声,褚风临朝门缝里张望了一阵,没有看见一个人影,正当他疑惑之际,一个从门前经过的小孩喊住了他们:
“你们来学武吗?武馆已经关了。”小孩约莫六七岁,骑着竹马,一团稚气。
“什么时候关的。”
“去年秋天,阿娘说郑师父腿脚不好,带不动徒弟了,本来阿爹还说等我再长大点就送我来武馆学武的。”小孩失望地说着。
“谢谢,这个糖果给你吃。”褚风临从随身的行李包里翻找了一下,找到先前旅途中为郑师父的女儿锦丫头准备的一个糖果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糖果塞进小孩的手里,小孩拿了糖果欢天喜地地走了。
褚风临接着研究了一会儿眼前那扇大门来,眼里忽然灵光乍现,一脸狡黠地笑道:“静丫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开门来接你!”
温静遥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见他高高起跳,双手挂住墙沿,动作灵敏地翻到围墙上,沿着围墙走了一段,三两下攀上了大堂的房顶,温静遥在低下担心地望着那道上上下下翻飞自如的红影,生怕他有个闪失,即便知道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褚风临坐在演武堂屋顶的瓦片上,果然在大堂中央看到了郑师父背靠木人桩呼呼大睡的身影,他玩心大起,折下屋顶旁的一小截柳树枝找准角度弹了过去,正中郑师父那一圈迎风颤抖的络腮胡,郑师父从睡梦中惊醒,抄起手边一把扫帚大喝道:“谁啊?哪个臭小子暗算老子,给老子滚出来!”褚风临忍不住拍手大笑,郑师父寻声望去,看到屋顶上坐着个桀骜不驯的红衣少年郎,眯缝着昏花的老眼定睛看了一会儿,一时竟认不出是哪家孩子,还以为是哪个从城里来的公子哥跑到深山野岭捉弄他们山里人来了:“你这小哥从哪来的?跑到我房顶上撒野做什么?”
褚风临故意压低声线,用挑衅的语气说道:“本少侠是来踢馆的。”
说罢折下一段柳树条飞身落地,朝郑师父攻来,郑师父手持扫帚格挡了几招,交手间隐约觉得这红衣少年一招一式很是熟悉,再加上凑近了仔细看清了他的五官长相,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哪是什么富家公子哥,分明就是他的徒弟褚风临!郑师父一边比划一边笑骂:“好你个臭小子,翅膀长硬了敢来戏弄你师父来了,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褚风临嘿嘿一笑:“时隔一年不见,徒儿特来请师父验收成果,看看徒儿的剑法是否精进,在外头有没有砸了师父的招牌。”
“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我郑氏醉剑的招牌早就被你砸得不像样咯。”
师徒两人显然对这种交手习以为常,唇枪舌剑打得不可开交,那乒乒乓乓的动静连门外的温静遥都听到了,凑近门缝好奇地观察了一阵,只能瞧见扫帚和柳条满场飞舞的影子,双方过了三十多招,郑师父到底是年纪大了,渐渐支撑不住,褚风临察觉到师父腿脚的旧疾有发作的迹象,知道师父脾气执拗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便故意错了一拍装作失手的样子,被扫帚的竹柄重重地打中了脑门。
“哎哟,师父果然老当益壮,徒弟自愧不如!”褚风临揉了揉脑门上的红肿,半跪着抱拳服输。
郑师父心思单纯不疑有他,还当自己真的打败了他,自豪地哼了一声:“你这臭小子要是当年肯留下来老老实实跟师父学剑,而不是一走了之,现在早出师了。”
“是是是,师父剑术高明,徒弟给师父丢脸了,这就送上好酒一壶作为赔礼,望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徒儿的过错吧。”褚风临笑吟吟地从腰间拿出一个酒壶,将它挂到扫帚的竹柄上,酒壶里装的是他在珍珠海底相中的那坛好酒,当初他费了好大功夫从蟹大王的小金库里翻出这坛好酒就是为了拿回来给师父尝一尝,其实他这段日子跟着沈晏清比划剑法,剑术早已精进了许多,再加上神识归位妖力凝聚,早已不是以往的他可比了,之所以隐藏实力还装输,只是为了陪百无聊赖的老人家解解闷,让他开心罢了。
郑师父见了美酒果然开心,当下取来就饮,喝了几口止不住感慨酒香醇厚,转眼看到眼前黑发黑眸恢复了正常模样的褚风临,心里更是欢喜,但面上依旧板着一张脸,冲他横眉毛竖眼睛,俨然一副严父的做派:“臭小子人倒是机灵,跟小时候一个样,怎么着,一年不见你出了趟远门,把你的头发和眼睛都治好了?当年我就说你这只是怪毛病而已,去城里找大夫看看吃些药就会好了,才不是哪门子的妖气鬼气,你非不听,还背着我一走了之,把我气得。”
褚风临笑道:“是啊,我有幸碰了一个神医,把我的病治好了。师父,其实我这次来不止给你带来了美酒,还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想让你见见,她就是那个治好我的神医,也是我未来的媳妇,现在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