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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暗暗蓄力,道:“我这一招,乃是鄙派在江湖中,安身立命的绝招。由不同境界的人使来,威力也不同。
我自两年前到达逆通境界后,日夜习练此招,终于在上个月,将将练成。虽无师父辈们的神通,却也锐意初成,夜少侠,看好了!”
一剑当空撩起,暗合天道意蕴,苍穹之上,渐渐奔出几道金光。
云蒸霞蔚,好似仙人来捧场;香风阵阵,恰如龙凤来呈祥。
夜无眠自出江湖以来,与人搏斗、比剑,也见过因对方内力雄浑,而现绝顶气势的。
但那仅限于身周四隅,哪曾有勾得动天象变化的奇招?
这李冬还是蓄招阶段,就有如此异景,夜无眠一时踌躇,不知如何应对。
他却不知李冬此招,正好是源自范文正公《岳阳楼记》中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
因这句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契中了无上的道法,才能引发天象共鸣。
如是修行到高深境界者,还可以借助此招所牵动的天地力量,化为己用。
到那时节,与人对斗,当真就如同摧枯拉朽了。
然而,只一会儿,夜无眠就从悸动中,平复了心境过来。
他见得天空上方的这些异状,的确是给人带来震撼之感,可彼虽高高在上,却不干凡俗间甚事。
纵然是天雷滚滚,奔腾不息,却无一道落在他的头上,带给他天谴。
如此一来,这些排场,不过只是助威,壮些声势罢了,实际上没有太多用处,还没有简简单单一招“花落知多少”来的管用。
换作一般的逆通高手,见了这天上的变化,当时便自胆怯了,不说两股战战,几欲遁走,只说战意消半,却是毫不夸张。
只是,夜无眠两次在幻境中悟道,所见所识,已是非同小可,悟性更非常人所能及。
他只是观察一阵,便发现,此招固然是沟通天地,但大概是李冬修为未到,并不能发挥出哪怕天地力量一成的威力,除了增加一些特效以外,并无实在的作用。
顿时放下心来,手中松纹剑飞舞,简简单单一招“花落知多少”,寒风吹落娇花,不怜香,不惜玉,快速来袭李冬。
李冬始料未及,本想借着气势上震住夜无眠之际,把整招“先天下之忧而忧”使出,以在实战中练手;却未虑到,他心思如此沉稳,只在自己蓄力才过半时,就识破了漏洞。
这下,攻守之势急转变化,惊慌失措的人,成了李冬。
一把寒魄剑还在沉淀当中,她并没有多余后手,来对付夜无眠急攻到身前的松纹剑。
“花落知多少”带起的凛冽疾风已拍到脸上,她一时惊慌,竟然是伸出左手去挡。
可是,逆通境界的高手固然是强横,肉体强度,还并未臻至能与宝剑利刃抗衡的地步;除非是卷携了真气,以内力相迎,那还差不多。
可当此之时,李冬已方寸大乱,哪还能反应过来这许多?
这一番伸手,却只是与凡俗人物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无异。
夜无眠的剑如果没有停住,以剑口的锋锐,“花落知多少”的凌厉,她这条手臂必然是不保,大好的一个美人,从此就要独臂闯江湖了,少不得要落个“白衣独臂”、“独臂美少女”的诨名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朱厚冒、辛之幸二人,吓得哇哇大叫、啊啊大喊。朱厚冒大感后悔,虽是他撺掇着比武,可要是出现残疾毁伤,那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心中只希望奇迹出现,不要出现想象中,断臂横飞的惨状。
……
这些细枝末节,自然是被夜无眠瞧在眼里。
他并不嗜杀,也没有要把冰山美人,削掉一臂的恶趣味。
况且二人只是比试,点到即止也就罢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当即,他不慌不忙撤掉了剑势,本来疾撩向李冬胸口、顺道斩落她左臂的一剑,往她肩上搭去,稳落在她脖子旁,淡淡道:“你输了。”
剑势收住,余威难平,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李冬的青丝乌发,被他一剑削落不少。
风乍起,飘飘扬扬,碎发落下许多来。
李冬本来苍白的脸,霎时一红,闭上的眼睛也睁开了。
感受着脖子上剑尖的冰冷,“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蓄力,再也不能进行,整个人仿佛被抽干,右手一软,寒魄剑无力坠下,“叮”得一声,刺入官道路面,插进颇深。
剑身摇晃着,“嗡嗡”作响。
她看着夜无眠,再没有了此前的傲气、冰冷,有的只是挫败感、无力,和暗藏的不服气。
是啊,作为天之骄女,从小在宗门里,就被捧在手掌心,师长爱护,师兄弟姐妹敬慕,寒魄长剑在手,同辈之中,几无败绩。
可今天,被一个无门无派,衣着粗鄙的山野小子,趁着酝酿绝招之际捡漏击败,她怎么能服气?
“我……我……”她感觉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说不出话来,承认败,不甘心;想要争辩,又无从辩起。
师父告诫过她,真正的江湖格杀,对手可不会傻乎乎地跟你一招一式过家家,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机会取胜。
无论捡漏也好,大力出奇迹也好,只有活到最后,才有最终解释权。
今日幸得夜无眠留手,她才有机会在这里纠结这许多;他如若就是没有好生之念,不管那许多,此时此刻,莫说手了,就是脖子,怕也早断了,只留下一具残尸,香消玉殒,在这里怨尤。
一念及此,她突然彻悟,感觉认个输,也并非那么难,嘴里的话,也并不是那么沉重了。
连忙开口道:“我,我输了,但是我们能不能约个时间,再战一场,下次我不一定会输于你。”
话开口,她才意识到,原来夜无眠早已走开,在她方才愣神的当口,他就把剑撤掉,头也不回走了。
此时往他那儿看去,只有一个坚毅的背影。
看着她有些失落落的模样,朱厚冒连忙安慰道:“哎,李师姐!夜少……夜无眠这小子趁人之危,不讲武德,咱们不跟他计较啊。”
辛之幸把他拉到一旁道:“师兄,你若不会安慰人,大可不必开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