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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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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壮硕仆人的巴掌,本已看准了王盼弟的小脸,行将落下。

    快落下之时,先是听得外头无端传来一阵冲天疾鸣,随后“嘡”的一声,却没有拍到脸,拍到了硬物之上,把他的手,震得都快折了。

    惨呼声中,除了闭上眼睛的王盼弟外,房中的其余人,无不朝着一个陌生的闯入者看去。

    那人,戴着一个索命厉鬼的面具,身着生员襕衫,手中握一柄青黑宝剑,腰间仗一柄青绿色长剑。

    他身高不过五尺有余,站在那儿,却仿佛一樽杀神降世,令人看了,当先便是窒息,两股瑟瑟,等闲难以动弹得。

    虽然萍乡一带傩戏盛行,大街之上,这等鬼面,到处都是,寻常见到,并不会如何。

    只是此番,当人做贼心虚之时、色厉内荏之刻,见到这青铜鬼面,不免中气大失,难以自控,自然便有几分恐惧意,把肝胆都绞杀得疼。

    妇人当先便是一声凄厉大叫,捂着胸口,疾呼有鬼。

    襁褓中的孩子,被她吓得,也哭闹了起来,一时难以哄收得住。

    鬼面人正是夜无眠。

    王盼弟一家人争吵时,他便一直在门外听着。

    王家通贼的事实,及相关旁枝末节,自王盼弟口中说出,省却了他自己去查问的功夫。

    等到那妇人称,要将王盼弟掌嘴至掌毙,无论其是一时气话,还是真有意于此时,夜无眠都不会作袖手旁观。

    他自然是要出手制止,保护好这位勇敢的证人,兼奇女子。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的功夫展开,一个抢身,就夺在那壮硕仆人落掌之前,将青釭剑架上,护住了王盼弟。

    这才有了壮硕仆人一掌拍到剑身上,身子被震开的一幕。

    王盼弟听得这些动静,茫然睁开眼来,见是一个鬼脸保了自己。

    她也不知戴着鬼脸的夜无眠是人还是真鬼,却主动躲到了他身后,完全不似妇人那般惊惧。

    也许,在见识了人心的丑恶之后,鬼反而不算什么可怕的了。尤其是对于内心无愧之人而言,鬼实乃是大可亲近的。

    夜无眠的猛然闯入,令房间中的气氛,陷入一阵混乱。

    青衣文士顾不得妇人及小孩,看着夜无眠道:“阁下是谁?你虽戴着鬼脸,可莫要说你是鬼,我萍乡乃傩戏之乡,此等面具,我府上就有好几块!可莫要在钟馗门前,装神弄鬼!”

    夜无眠冷笑一声,把面具摘下,向后递给王盼弟。

    王盼弟眼珠一转,居然接了,上上下下抚摸打量,模仿着这鬼脸的表情,也做了个凶恶状。

    她倒是心宽。

    “在下,是替那些被当做货物买卖的幼儿,来讨个公道之人。”夜无眠看着青衣文士道。

    摘下了面具,夜无眠俊秀的模样,才被屋内一干人看到。

    妇人当先止了惊吓,看着他的俏脸,居然露出几分春心荡漾、色欲贪婪的模样,令夜无眠大有作呕的冲动。

    青衣文士见只是一个白面小生,当下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竟也是位熟读圣贤书的小兄弟。呵呵,小兄弟,你且坐下说话,寻常人家会客,尚且粗通些礼仪,况我王家乎?你虽不告而来,我王家却不可失了礼。来人呀,上座、赐茶!”

    那壮硕仆人闻言,就要去行主人之吩咐。

    夜无眠把剑往前一拦,道:“且慢!上座赐茶一切虚礼皆免,如我方才所说,我是为一应幼儿而来!”

    青衣文士皱着眉,使了个眼色,那仆人便匆匆退了。

    “小兄弟,在下王卓,还未请教大名?”

    青衣文士王卓皮笑肉不笑道:“俗话说,来者皆是客。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小兄弟初来我王家,尚未深入了解,便作如此不通情理状,张口要公道,闭口为幼儿……是否,呵呵,是否有些莫名其妙了?”

    说话之余,他作出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好似浑然不知夜无眠说的是何意。

    这演技倒是顶流。

    夜无眠以“罗经”的化名告之,转而道:“还要了解什么?你夫妻二人冬夜训女时,一切细节,一切因果,都已自己讲出来了,哪还需要我再说什么?”

    王卓面色大变,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自己一家人在屋内所说的话,包括王家的密辛,竟然都已被他听了去!

    这下要如何遮拦得住?

    他尚未说话,妇人已指着王盼弟骂道:“死女!你竟勾结外人,作出此等欺家灭祖之事来耶?”

    王盼弟看看夜无眠,又看了看自己的父母,慢慢意识到了什么,面色转得苍白了起来。

    方才与父母对峙,她虽然总以律法回怼之,并称,凭母亲之所为,足以触发流放之刑。

    争吵归争吵,她所引用法律条文无情归无情,却并不代表,她真希望母亲就要因此被绳之以法。

    母亲是不爱她,甚至怨她,可母亲终究仍是母亲。

    作为女儿,她更希望母亲能够主动良心发现、浪子回头,不再从事那些非法的勾当。

    王卓看向夜无眠,强行笑着解释道:“罗小兄弟,小女年岁尚小,她懂个甚的事情?个中渊源,颇为复杂,许多东西,并非她所理解的那样,你在门外听到的,与实际情况,终究是有些许出入的。不如我们还是先吃些茶水,慢慢商议计较,听我把其中情由,慢慢说出不迟。”

    说着,又要叫来其他下人,去端茶送水。

    夜无眠不经意一笑,道:“渊源?复杂?王兄,既如此说,在下倒也有个解决之法。”

    说着,他指了指客栈的方向,道:“目今,南京锦衣卫的试百户大耳刘风,带领本部人马,就在萍乡县城暂驻。王兄既信不过我时,且与我一道去面见那天子亲军的官儿,在他面前好生解释一番其中情由如何?”

    王卓脸色刷白。

    萍乡城来了锦衣卫,他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锦衣卫才到,他所联络的那些贼人,就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作案一桩。

    当时听到这消息的他,就如同听到寿星老喝砒霜一般,当场失却了气度,破口大骂。

    今夜本自慌张间,甚至还叫唤来最不省心的二女儿,要好生训诫一番,令其管住嘴巴,防止她将家中暗自操持的勾当说出去,防止锦衣卫察觉。

    却不料,自己尚未去找鬼,鬼却自己找上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