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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立夏节气的到来,吃过健脚笋后,农村里可以吃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
李一峰知道,罗汉豆无论生的吃,煮熟吃,炒着吃,都很讨人喜欢。
可蚕豆生的吃,就一点没有味道。
还有嫩南瓜,这个被叫做可以当饭吃的饭瓜,生吃的味道,保证尝过的人不想再试第二次。
那粘粘的,既涩又麻的一股味道,比青草还难吃。
李一峰天性顽劣,凡是可以吃的,小时候几乎什么都敢打赌生的吃。
什么泥鳅,小弹虾,甚至小青蛙,都生吃过。
但和村里那三兄弟的老二“小日本”,打赌吃刚生下的小老鼠,却还是输了。
一峰最喜欢吃煮熟的嫩罗汉豆,经常连皮吃。
却常常想不明白,任何好吃的东西,个头总是熟了后大,象青皮李子,桃子,梨子,西瓜等,可罗汉豆一单老熟了,反而比原来小得多。
等立夏一过,期中考试考落,李一峰知道,开心快乐的两个月暑假,马上会到!
那些天,一峰为了三好学生头衔,为了班级唯一的学费退助款,又应是奖学金。
尽管甲班成绩无人能敌,但还是比较认真的背课文,做作业。
做作业真是件头痛的事情。
浪费了太多好玩的时间不说,更是浪费了纸笔。
尤其是写日记。
作为班长,一峰这些表面文章不得不做,而且做得不错。
老师要求学生写日记,虽是规定的,不一定每天交,主要还是靠自觉。
只是老师不定期的要抽捡,搞突击。
没有哪个男生,会认认真真天天写日记,一峰也一样,不过他经常凭经验,或者说靠运气,提前写几篇日记备用。
好在一峰是班长,日记本由他收集上交到老师办公桌上。
老师规定每本日记本都要摊开夹好,老师直接翻开第一本一直审阅下去,省得日里百计的老师一本本打开麻烦。
这就给一峰有机可乘,能把五天内的日记,在一天内写好而不出漏洞,除一峰外恐怕没有几个。
一峰把内容提前写好,只留下日期和天气空着,并不把一页纸写完。
到临了补好日期和天气,把自己的日记本夹在同学们的中间偏后处。老师看日记,往往是用红芯圆指笔长长的一个勾,大大的一个的″阅″,阅了还是没阅,天知地知老师知。
老师要来搞突击检查的,有时在上午上课时,通知一峰,下午放学前收日记本。
那时,所有学生,连忙在课间15分钟内,或自修课里,把五天日记,一日记好。
对于周一本该3号,写成1号,1号本是晴天,写得落雨。不甚明了。
更有甚者,今天1号的,写着3号的事情。
内容有什么"明天我感冒"
"家里的缸,掉进鹅里。"等等,等等。
错误百出,不一而论。
但一峰是却从没有出过那些洋相,他相信亲爱的老师,不可能会把两个班近百本日记本全都仔细认真的看,大多数情况下定是一阅而过,更不会去多翻几页。
这就是做班长的好处。同学们就不行,你要想这手,除非先搞好班长的关系,否则惩罚的方法,只须把你的日记本顶置在前,或押阵于后。
所以说,没有严厉的制度,滋生腐败的土壤无处不在。
好在李一峰只是为自己经常这样以权谋私,却是从没用权做过交易。
话说一到那时,放学前的自修课里,他李一峰坐在老师讲台上做督导,一边替关系铁的同学打草稿,一边翻看同学们的日记本。
就以上内容,常笑得小肠打结。
作为一班之长,坐在讲台上的,可不能放声大笑。
只好趴在讲台上,揉肚子,揩眼泪。
而更要命的事,有时班主任突然在当天放学前,自修课下课的铃声将响未响之时,进来,通知一峰:收日记本。
一峰心想:"这下糟糕,那批没完成的同学??哎!那叫一个惨!这又不是要陪太子读书了吗?"
一峰想归想,却也没有办法。
放学的味道,读过书的地球人都知道,哪个不归心如箭的?尤其是周末。
李一峰三年初中,六任班长,对这事记忆深刻。
同学们上面抬头的日子,星期、天气等漏洞百出不说,就曾有一同学,五篇一律地写着:
"今天上课正常!"
一峰心想:"这样的日记交上去,老师肯定批评!还勿吃跌?"
果然,一峰在发还日记本时,特留意过,见老师批阅:
"你就绝不正常"!
第二天上课,批评那是必然。
抄写:"今天上课正常!"三百遍。
这些事都是一峰后来当笑话,常常讲的。
望眼欲穿的暑假终于到来。
李一峰和李老四,各自背着书包,两人手里都卷握着三好学生的奖状。
一峰书包里装着奖来的铅笔盒子和一支钢笔。还有口袋里退回来的几块学费。
为这几块类似于奖学金的钱,一峰和老四差点吵了起来。
那天放学,一峰拿到成绩单和三好学生的奖状及奖品,在学校外几百米处老地方等老四。
不一会儿,老四来到,手里一样拿着奖状。
一峰问道:."老四,你学费退了多少?"
老四道:"8块7,小峰,你多少?你问这干吗?"
小峰又道:"我9块5。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钱呀!"
"我当然交给娘娘,然后问她讨七角来。明天一块去三界呵?三界大肉馒头5分一只,我俩各去买四只,犒劳一下自己好不好?"
老四来跟一峰商量明天去三界始宁老街玩,顺便用肉包子犒劳犒劳。
一峰笑着说:
"老四,我正要跟你商量一下,我们大大的犒劳一下怎样?″
″……″?
”我想把这笔钱贪污下来。你也不要上交,行不行?我若贪污而你一上交给你娘娘,我娘娘一日到夜和她在一起的,肯定马上晓得,这样,我爹妈也肯定要知道。叫我怎么做人?"
"这不行!我不管,这是你的事。"
"老四,我跟你讲,我自和嘟哥,强哥结拜,已三年多哉。只有他们给我吃东西,送东西的,从来没有我给他们吃过东西。我想买些好吃的,叫上强哥,你也一起去,到嘟哥带我们翻筋斗过的车骑湾里去吃野餐。好不好?"
一峰知道老四死脑筯,认定的事,一般不肯变。就想用吃来打动他。
其实老四从不翻筋斗,更不用说和一峰一块翻。
一峰讲"我们",实是想拉拢老四,再好能拉他下水。
一峰也知道,老四不一定找得到车骑湾那丘荒田。
谁知老四不为所动,任凭一峰如何劝说,他都坚持要把退助款上缴。
一峰只好从另外角度突破:
“三好学生,已有奖状,特发此状,以资鼓励的资,就是奖品。我是铅笔盒,你是什么?”
又说:“既然既有奖状,又有奖品了,爹妈高兴都来不及,估计这退助款就算讲出来,也不会被没收”
一峰想从理论上,给老四有一个这么做,也不要紧的理论依据。
被老四一句:"那你就试试呗。"
一下打破。
一峰知道,理论上,讲出来不用上交的可能性是存在,但一峰更相信,那可能性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因为他知道,一旦爹妈知道,回扣5角的可能性,也只有百分之五十。
所以无论如何是不敢试的。
但见老四坚决不同意,也有些气头上来,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各不出声。
走着走着,走在前头的一峰忽然说道:
"其实我不是求你的。"
"那你什么意思?"
一峰不说,老四也不再问。
两人就这样闷声不响的走着,在翻过盛岙岭时,一峰远远望见村里的田畈,知道到家的路已近,而老四似乎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不禁有些沮丧,甚至恼火。
赌气地自言自语:
“这个不赌嘛!就是我嘟哥,不要的不,吃喝玩赌的赌……”
一峰晓得老四最忌讳他自己的真名,尤其反感这个嫖字,所以故意把吃喝嫖赌说成吃喝玩赌,知道老四肯定明白。
果然,老四一听到这个,当即停下脚步,涨红着脸盯着一峰说:
“小峰……你!……你?……"你的,
竟是说不下去。
老四从一峰的话中,听出他俩之间的约定有作废的味道。
顿时面红耳赤地看着小峰,说不出话来。
一峰回头见老四急得脸孔都血红,不由得很过意不去。
心里想:“老四是个老实人,我何必拿他的忌讳做把柄?让他以为我会忘记我俩间的约定?算了!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我那俩哥们。”
这样一想通,就回身站着,诚心诚意地对老四说:
“对不起!兄弟!我放弃我的打算,下次有机会的。”
说完,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回转身默默无语地向前走。
老四一听呆了一呆,见一峰满脸无奈无助的回转,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小峰真的义气,这些年来一直在照顾我,我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报答他。
而我三哥和强龙哥对他的好,他这三年来竟时时不忘,常常与我提起。
眼下他要用自己努力读书得到的钱,想请他的两位结拜哥哥吃一顿,我竟然不支持?
可我又从来没有做过瞒骗爹妈的事,这叫我怎么办?"
这样想着一路跟着,忽然想到:
"娘娘常常讲,做人要诚实,诚恳,不能自己骗自己,更不能骗大人。经常骗人的,迟早要被别人叫骗子的。
可我和小峰把钱私藏不交,只能说是隐瞒不报,并没有骗人呀!再说啦,我瞒不过了到时再讲出来也不迟呀!
还有,我把这笔钱私底下存着,和往后几年的奖学金累拢一起,更多些起来上交娘娘岂不更好?"
想通了这一节,当既高兴地追上两步,对一峰说:
"好!小峰,我想通了,我也不上缴,我帮你瞒着。"
至于瞒住了,那是别人不知道事情,自己不讲出来,别人无从问起,也就没有瞒不过了这一讲法。与这一节,老四也没细想。
一峰正闷闷不乐的走着,听到老四这么一说,高兴得跳了起来,立即把刚才的不快丢在脑后,大声地唱起歌来: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
老四见小峰这么快就丢开烦恼,也十分高兴,于是也大叫着唱: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谁知他起调太高,刚唱两句,气接不上了。
当即两人哈哈大笑。
刚才两人之间的那点不愉快一扫而光。
两人心结一开,都很开心。
放假的喜悦,让一峰觉得象久关笼子里的鸟,突然自由,却不知飞向何方?
爹爹姆妈知道今天放假,却想不到上午就放了学。
所以一峰和老四连中饭都不蒸,本来想回家吃饭的,现在两个人阴谋达成,各贪污私藏下下9块5和8块7毛钱。
这可是一笔一峰第一次能自由支配的钱,而且有这么多。
哪能不激动?
当下两个人兴奋地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一峰说:"干脆中午不回家吃饭,用饭盒子烧饭吃。"
老四初次放开自己,心想长长的一个夏天,今天刚起头,落得自在放松。
当即赞同。
"可哪里有火柴呢?"
一峰笑着说:
"老四真笨,物理化学刚刚学的,怎么不能钻石取火?"
老四听了,大为兴奋。
于是两人往小山岭左边的小山坡跑去。
寻得一处坎边,两人先寻几块抱得动的石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四五块石头搬来,靠山坡坎脚叠放好。
这时一峰与老四差不多同时察觉,在这一片的山坡上,都是一领一领的,好象有人专门开挖过。一峰见了,一时感觉哪里不对,却也说不出什么。
他并不多想,拿饭盒子先搁上去试了试,见石头间隔太开,连忙排些拢。
简易灶台很快搭好。
一峰老四,一个抓扒随处都是的松毛丝,干草等易燃物。
一个去找干燥枯木,死树枝等,全部拿到一块。
一峰先问老四有没有小镜子,老四笑着回说,我又不是女同学,哪来小镜子。
没奈何,一峰让老四扶定一根枯木,他自己用一根干燥树枝,一头顶住枯木,一端双手使劲地搓。
弄了半天,不见动静。
于是一峰又拿来两块硬石头,叮,叮地撞,却哪里来一丁点火星,怎引得起火来?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弄得满头大汗,毫无成效。
老四打算放弃,一峰却不肯息。
于是两个就地休息了一会,一峰重新再试。
只见他用一只脚踏定一段枯木,象刚才一样,双手不停地狠劲地搓干燥的树枝,任凭大汗淋漓,也咬牙不停。
老四刚想劝一峰放弃,忽见树枝头里,冒出一丝烟来。
于是兴奋得太叫加油。
一峰连忙叫老四拿干草凑近,用嘴吹吹。
终于,一颗火星跌入干草,被风一吹,竟是着了。
当时一峰老四两个,呜拉呜拉地喊叫起万岁。
去山涧里打水,这种小事,不说也要老四去了。
一峰管住火种,老四拿着两饭盒子,把里面的米合并入一只,屁颠屁颠地去不远处山涧里,滔了一饭盒水和一饭盒子里米加水。
烧饭的技术,倒是不用讲了,老四说八岁会烧饭,一峰说他七岁会打鸡蛋,剖泥鳅了。
反正没有人能作证,互不承认。
等饭烧好开始吃饭,一峰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榨菜,老四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笋子干菜。
不用说,原本两个自吃自的,这下变成合伙吃了。
一峰用盛水的那只饭盒子,倒掉一点水,用笋子干菜烧起了汤。
没盐没关系,一旁老四早已擦清爽了小刀,把榨菜细细切了丝,放进饭盒子里。
咸淡刚好的笋子干菜榨菜汤。
听着别扭,吃着舒服。
两个人用两个盒子盖盛饭,从书包里抽出筷子??
还有什么饭局,能比这顿饭更让人难以忘怀?
一峰老四后来都说:绝对没有!
老四后来只要跟着小峰,所有稀奇古怪的野餐,在剩下的暑假和寒假,甚至礼拜天中,尝了个透。
什么剥皮青蛙煮土豆;冷水泥鳅煮野笋;嫩饭瓜煮干菜;罗汉豆,蚕豆煮糯米;带壳煨玉米;弹白豆;烤蕃著;等等等等,五花八门,奇出古怪,只要老四想得出,一峰一定做得到。
当然,最难忘的还是吃叫花鸡。
但这都是后话了。
老四少年好玩的天性,终于被一峰兜底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