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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随程沛之回到席面谈笑饮酒,心里却是千般思绪,矛头都指向了那个藏头露尾的混蛋——沈魏。三两杯酒下肚,眼角瞥到两个侍卫急匆匆向大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往赵云澜这里扫了眼,赵云澜望去时又立马闪躲了目光,出个门还躲躲闪闪的模样。
赵云澜放下酒杯,醉眼朦胧地对沛之说:“我有点头晕,出去散一散。”
“那我们等会一块回?”
“一会再说。”赵云澜眯缝着眼,脚步虚浮地向大门走去。
跨出大门,赵云澜神色清明,敏锐的目光扫到那两个侍卫正要往一处小巷拐去,疾步追上。
从小巷到街市,赵云澜如影随形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就这么渐渐跟到了皇城西北角的偏僻处。这里原有个土塬,塬上有些人家,但因为毗邻宫墙,朝廷为了稳妥,住家户都被迁走了,只剩下几棵大树、荒草还有几处残垣。平日除了巡逻的禁军,鲜有人至。
赵云澜心中暗道不妙,正准备抽身离开,就见四周残垣荫蔽处冒出了七、八个蒙面黑衣人,这些人与破观刺杀沈魏的黑衣人着装极为相似。而自己跟踪的那两个侍卫却在蒙面黑衣人出现后不见了。这七、八个蒙面人将赵云澜围在一处空地的中心,慢慢地向赵云澜逼近。
赵云澜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左手不着痕迹地扯下身上的一枚玉佩,夹在食指中指之间,右手习惯性的扶上腰间,想抽出自己的长鞭;可是今日随父列席,为表敬意着了正装并没有带长鞭,赵云澜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苦笑。
八个蒙面黑衣人几乎同时欺身向前攻来,赵云澜面向紧邻大树的黑衣人,向此人处猛攻而去,侧身绕过黑衣人的剑锋,并顺势将左手的玉佩打向大树树干,玉佩一离手就翻手为掌刃,切向蒙面人的手腕,欲夺下他的长剑。黑衣人在赵云澜掌刃落下前,就用内力掷出长剑,另一个黑衣人极有默契地接住长剑,双手挽出剑花同时攻向赵云澜。掷出长剑的黑衣人,硬生生地接下赵云澜第一掌,继续与他缠斗,在坚守自己的位置,没有让开一分一毫。就这么两三招间,其它七个蒙面人都来到赵云澜身侧,但都没有下杀手,只是围困。赵云澜赌他们要他的人,不要他的命,反而放手一搏不顾命地打了起来。
八个黑衣人互不言语,却耐心十足,打不过了就换一个顶上,八个方位至始至终没有空缺,赵云澜始终被围困在中间。这么几十招后,赵云澜内力与气力都弱了下来。赵云澜手上不停,心中念头飞转,心道打不过就舌战。
赵云澜大喊一声:“且慢!”立时停止攻击,其它黑衣人不明所以,也停了下了。赵云澜正要开口,身后不知如何多出一人,此人以极快的速度一个掌刃切向赵云澜后颈。赵云澜两眼一黑,往地上栽去,意识抽离的前一刻,鼻子里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赵心慈第二日仍未见到赵云澜心中不安,差人去侯府打探。回话说很早就看到赵公子离去。赵心慈赶紧又派人去了程府,程沛之亲自来府上回禀赵心慈,还提起赵云澜认错人一事,并告知赵心慈,从服饰打扮看,那些人可能来自宫里的禁军侍卫。
又过了两日,赵云澜依然毫无踪迹,赵心慈暗中派出几波家丁寻找,大庆走街串巷也没有一丝线索,整个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筹不展中,大庆来到盼兮院将此事告知柯梦,让她也代为打探;赵心慈则飞鸽传书给了军营里的楚恕之。赵府就在这极为压抑的气氛里迎来了除夕夜。
除夕夜的鞭炮在京城四散炸开,皇城的地底下都能听见声响。赵云澜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响,艰难地想翻下身体,但是背后皮肉错翻,血痂子、烂肉、新肉、粘液和衣服混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扯得生疼。想他赵云澜这辈子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就算小时候被匪徒所困,匪徒也没有在日常上为难过自己,更别提这样的皮肉之苦。
赵云澜盘算着进来已经一周有余,父亲、外祖那肯定急疯了。自己醒来时已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所以并不清楚被带到哪关了起来,也没能多留下线索。但是故意引他的两名侍卫,围攻他的黑衣人、地牢值守的人和那次审讯来看,赵云澜确定十有八九是皇宫附近的某个暗牢。除了那次审讯拷打,这些人并没有特别为难他,几乎把他当做不存在。除每日两餐,每两日有人清理一次恭桶,再无人和他接触,就算这些人,也不和他多说一个字,一切都是无声地进行着。赵云澜的七窍玲珑心思,竟然找不到一点突破口。
赵云澜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手指拨动着铺在身下的稻草,无意识的合着《广陵散》(注1)的指法,心中暗暗地回忆着唯一一次审讯。
那日估计是赵云澜囚禁的第一个夜里。
赵云澜醒了,一动未动,闭着眼睛倾听四周的动静,似乎听到了外面有夜枭的啼叫。
忽然听见有人低声说:“大人一会过来,准备下。”
“人还没醒。”
“大人自然会让人醒过来的。”
……
赵云澜还在琢磨被人偷袭前鼻子里的那股熟悉的檀香,就听到很轻的脚步声。然后就不再装昏迷,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地想要坐起来。但是全身五花大绑,根本无法动弹。
“赵云澜,呵呵,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沈魏?”这个声音的音色都和沈魏十分相近,只是吐字说话的语气与沈魏截然不同。所以在听到“赵云澜”三字时,赵云澜心里的那份悸动,被随后的话语冲得干干净净。
“沈魏一个私塾夫子,哪来这么大排场。”赵云澜不咸不淡的回道。
“哈哈,私塾的夫子,哈哈哈……”那个酷似沈魏的人大笑不止,好似听到了最最好笑的事。“他是教学生不忠于朝廷呢,还是教学生如何不义于兄弟血亲?”
“你是沈魏的兄弟!”赵云澜用的是确认的口吻,不然怎么可能如此相似。
“赵县尉果然是查案的好手。在下沈夜,沈魏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他的同胞弟弟。”说着,沈夜居然弯腰给赵云澜行了个正揖。
赵云澜虽然猜到答案,但看着和沈魏一模一样的脸说出这些话来,心里仍是震撼。不过现下沈魏此人的迷雾倒是掀开了一个角,这个沈夜必然与黑衣人牵连甚深,沈夜估计仍在找沈魏,而且暂时没有找到沈魏,沈魏应该还是安全的。想到此层,赵云澜心中稍安,开口道:“你请我来此地,所谓何事?”
“请你?哈哈,你跟我那个伪君子哥哥待久了吧,这会子还能说得出请字?”沈夜斜眼一扫赵云澜,三分嗔笑七分魅惑,硬是让人从沈魏那温润如玉的五官里看到了阴狠和乖戾。“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份虚伪还能撑多久。”
“赵公子,听说你使得一手好鞭子,三番两次阻碍我们办差。今天,我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我们也算礼尚往来。”沈夜前一句充满狠厉,后一刻语调又礼数周全,温温和和。
旁边的侍卫适时的捧上一根软鞭和一桶冰水。
沈夜轻轻抚摸着软鞭,客客气气道:“赵公子是朝廷栋梁,让他站直了才能表达我对哥哥的敬意,把人扶起来。”
两个侍卫麻利的将赵云澜两手两脚分别捆绑于四个对角,赵云澜整个人被拉成了一个“大”字。赵云澜被松开重新绑住的那刻,也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内力被封死了。
沈夜优雅地拿着鞭子,轻轻地放到了冰水里,在水里来回拨动,长鞭浸透了冰水,沈夜眼神一冷,手腕含劲直击出去。鞭身深深的嵌到了皮肉里,先是一层水印,紧接着就是暗红色的血渍晕了开来。赵云澜身上痛,心里怒,闷哼了一声。
“私下对朝廷官员动用私刑,沈夜你胆子不小啊!”
“嗖”的一声,回答赵云澜的是鞭响和沈夜的嗤笑。
沈夜在赵云澜背上划出了七八道血痕,才停了下来,把鞭子扔到了一旁。走到赵云澜跟前,仔细打量着。赵云澜满额头的汗珠,脸色白里带青,血丝从嘴角流下,胸口起伏剧烈浑身微微颤抖。但是一声不吭,眼睛直直地盯着沈夜。沈夜感觉赵云澜的眼神穿过了自己,落在了自己身后。
沈夜又勾起嘴角,笑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让你受这罪的不是我,是我的好哥哥,你去问他吧。”
接着沈夜沉下眼皮又说:“如果你告诉我沈魏把东西藏在哪,或者他人藏在哪,我可以立马放了你,你和赵心慈都能仕途顺遂。也算是不枉你受了这几鞭子。”
“我也在找他。你说的东西是什么?”赵云澜艰难地开口。
“你跟我在装糊涂吗,如果不是他指点你,你怎么知道去找皇后陈情?”
赵云澜心中一道白光掠过,忽然明白柯梦心仪的那个男子,十有八九就是沈魏,难怪自己一开始听柯梦的琴声有那么一两分相似。而且提点自己营救赵心慈的那个人,应该也是沈魏。
沈夜看赵云澜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丝苦笑,便知道赵云澜一直被蒙在骨子里。忽然很温柔的凑到了赵云澜跟前,嘴贴在赵云澜耳边蛊惑道:“我哥和你相交,无非是借你身份遮挡一些麻烦。所以呢,你要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朝廷不会亏待你的。”
“你这么神通广大,你真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找他?”
“好,我问你,东西是不是在他这?”沈夜又问。
“什么东西?”赵云澜问。
沈夜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又刻意平和地问:“或者说,你知不知道他还和什么人来往?”
“我只知道他叫沈魏,他曾经是个教书先生。”
“这个皇城能知道他叫沈魏的也没几个,你不是一直在追查偷他东西的人,你没查到什么吗?”
赵云澜听出沈夜声音里的急迫,心里反而清明起来。他暗暗思索:沈魏的做派见识应该是源于旧东家,这人定是皇城大家。这家肯定出了变故,沈魏带走了重要的信物隐居青衣县,然后身份败露,便又不见了踪影。一想到这,赵云澜心里又是一阵气愤,咬牙切齿道:“沈魏这个混蛋!”
“哈哈!”沈夜边笑边又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三鞭,赵云澜痛得眼前发黑,并顺理成章的装作晕了过去。
然后听到沈夜压低声音说:“好好看着,千万别让人死了。”接着又慎重地道:“也别把人丢了,呵呵……”
注1:《广陵散》也名《广陵止息》。最早来源于古时《聂政刺韩傀曲》,嵇康曾在被处死前,从容不迫的弹奏此去,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全曲波澜壮阔,睥睨纵横,大家可以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