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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程立下了值回来,看到小院里一片狼藉,屋里却分外热闹。
张大正干的热火朝天,见他回来,便咧嘴一笑,“老太爷,您回来了。”
程立点头,一眼睃到干巴巴,瘦成一条的老马,顿时抽了下嘴角。
“这你买回来的?”
张大点头,笑呵呵道:“小娘子说,寻辆车,便以您行走。”
程立心头一暖,转去后院。
袁宝儿正拎着个棍子在院墙边上画圈,见程立过来,便拽他看才刚买回来,没舂过的稻谷,这会儿都已经放去水里泡上,“我挑了些勉强能做种的。”
程立望着她,沉声道:“如此可能还要几年。”
袁宝儿耸了耸肩,满不在乎,“一回生二回熟,定要不上次还快,就算没有,也不过几年,我这么年轻,怎么熬不起?”
程立忍不住笑了,“好,不亏是我家宝儿。”
他哈哈大笑,将府衙里的那些糟心笑散。
袁宝儿献完宝,便准备育苗。
不过此时已经误了些时候,她需得抓紧时间才行。
张婶子做好了饭,来请两位过去。
这会儿她已经多少知道规矩,知道自己这样的年纪,是要被称嬷嬷的。
不过还是在听到袁宝儿叫她王嬷嬷时,愣了下。
程立看在眼里,不由琢磨是不是寻个教养嬷嬷回来。
先教家里规矩,再调教一下翠心。
宝儿大了,有个教养嬷嬷跟着,将来嫁人,可以带过去,当做帮手。
吃过饭,众人继续之前的活计。
程立转去简单收拾出来的书房看公文。
袁宝儿跟着溜进屋里,“外祖,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程立放下公文,示意她坐下。
“我想去书院。”
袁宝儿低声道。
程立有些惊讶,要知道曾经他也是动过这个念头的,还不止一次。
奈何家里这个混世魔王根本不愿意,闹腾得房盖差点没鼓了,这才就此作罢。
怎地突然的就想通了?
“我想去学东西。”
袁宝儿如此答。
程立皱眉,“说实话。”
袁宝儿嘿笑了声,道:“我想做官。”
这回答有些出乎程立的意料,“你为何如此想?”
袁宝儿见他没有斥责自己,胆子也跟着大了些。
“这一次外祖吃亏就吃在没人帮衬,但凡袁家和舅舅哪一个肯援手,您也不会那般落拓。”
“所以你就想帮我?”
程立接了下句。
袁宝儿微微点头,又摇头:“这只是一方面,我是真的想学东西,”她认真的看着程立,“我从前觉得种地是好玩的事。”
“却没想过,一个小小的稻种就能引发这么多事情,归根究底,无非是粮食不够用。”
她微微挺起腰杆,严肃道:“小的时候您就跟我说,要想让天下人吃饱饭,是不可能的。”
“但我想,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可能。”
程立跟发现什么稀罕物一样的看着袁宝儿,“你要怎么做?”
“自然是种出够天下人吃饱的粮啊。”
袁宝儿仰着脖,听着胸脯道。
在营州经历过的,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了粮食对于农户的重要。
她是真的想帮他们,当然也想帮外祖。
程立猛地拍了下桌子,朗声大笑。
“好,好。”
他接连说了两个好,而后道:“外祖明天下了值,便带你去见个人。”
袁宝儿弯眼一笑,“多谢外祖。”
这会儿入学试早就过了,要想入学,就只能寻门路。
程立笑着摆手,让她赶紧回去歇了,好应对明天的事情。
袁宝儿完成了这些天里一直盘算的事情,心里也很高兴,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睡着。
隔天晌午,程立果然早早回来。
袁宝儿特特换上翠心和孟氏两人紧急赶出来的淡绿色裙装,欢喜的跟着程立出门。
上了车,程立一本正经的问她:“想好了?真去书院?”
袁宝儿一呆,“不是说好了?”
“是,”程立点头,温和道:“你要是不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那些老友也知道我的脾性,大不了赔个罪便是。”
“可要是真去了,你若想中途退学,那是万万不能的,”程立严肃起来,“你外祖脸皮就算够厚,也不能这么丢。”
袁宝儿嘿嘿的笑,歪进他怀里撒娇,“我保证,一定不退学。”
“好好的,”程立努力想保持严肃,奈何外孙女太可爱,忍不住揉一把她的揪揪。
“散了,”袁宝儿立刻弹跳起来,摸着松散的头发,嗔怪的噘嘴。
程立干咳一声,赔笑,“外祖给你扎上。”
他赶紧抓住将要滑脱的珍珠丝绦,揪着她细滑的发丝,熟练的绑好。
袁宝儿晃了晃脑袋,感觉松紧还行,这才露出笑脸。
祖孙两这一说笑,不知不觉到了书院旁边的小院。
顾晟早上时已经命人打了招呼,这会儿早有小童在那儿候着。
见两人过来,便引两位往里去。
袁宝儿跟在程立身旁,悄悄张望这个简单到近乎带着农趣的小院,很是亲切。
远处的竹舍里,一人大袖飘飘的过来,“含之,好久不见。”
来人以竹簪束发,细布长袍有些宽松,素雅又流露些许倜傥。
程立笑着还了一礼,“一晃五年有余了吧。”
他有些回味。
袁宝儿看着他,露出一丝惊讶,“杨伯伯。”
杨怡柳瞪她,“我虽年轻,却也与你外祖平辈而交,你该叫我什么?”
袁宝儿嘻嘻的笑,“可是你当年输给了我,这是赌注,您莫不是忘了?”
说到这个,杨怡柳甚是憋气。
他一个学富五车的才子,竟然能输给个总角小儿。
“不过是一时长短,且看现在。”
他一挥袖袍,指了指远处的庄稼,此时秧苗已都露出了尖尖角。
袁宝儿对这些东西最感兴趣,立马跑过去看。
程立跟杨怡柳说起了袁宝儿入学的事,“孔娘子品行端正,讲究规矩,定不肯徇私。”
杨怡柳斜睨他,“所以你便打上我的主意?”
程立嘿嘿的笑,“我家宝儿本也不喜女院教的那些,到你这儿正好。”
杨怡柳不以为意。
程立怕他敷衍,又落重码,“实不相瞒,我此番落难事出有因,不过已然时过境迁,说也无趣,不过起因却是宝儿带来的。”